一缕冰冷的寒风从我裤腿袭入钻至心间,昏沉之间,我艰难地撕裂张开那不知闭合了多久的被泪腺分泌物黏住的睫毛,下意识抬起手来遮住难以适应的刺眼光芒。
从指缝间,我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同时也在唤醒仍未开机迷迷糊糊的大脑。
入眼尽是大漠飞沙,似乎我在荒芜的沙漠,当我开始回忆为什么在这片沙漠睡醒时,然而我的延伸的思维戛然而止。
我的大脑并没有反馈任何关于这片沙漠的其他信息,只清楚这种景象归属于沙漠。
当思想蔓延至回忆以前信息时,我才意识到不对劲,我对过去的信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甚至自己的姓名身份也想不起来。
但又能清楚的知道过去的存在,意识也很清醒,只是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神昏意乱,恐惧在我的内心生长着。
我意识到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赶忙检查身体状况,一番摸索,万幸,与认知中我的身体并无差异。
不过我被一件整套极度合身的黑纱长袍从头到脚包裹的很严实,触感很舒服,穿在身上轻若无物,我对这件怪异长袍的信息也无法从回忆中知晓。
身处未知的地方,危机感不会让我一直将注意力放于自身的怪异上,我打量着这片诡异的沙漠。
我这发现更为超出我认知的怪诞,那刺眼的光来自于我视野尽头的一个巨大光球,它太过于靠近地面了,光芒也是怪异的炽白色,将我的影子拖的斜而长。
我很清楚它不是太阳,也正因为我清楚它不是太阳才感到惊慌,恐惧来源于未知。
抬头望了望白茫茫的天空,空荡荡的没有云,有的是充斥整个世界,带不来一丝温暖的白色光芒,让我坐立难安。
我赤脚呆站在飞沙中,直至脚板发痛,才接受现状:我的思维和认知都是正常状态,只是过去的回忆被封锁了一般,在大脑中被隐藏着不能提取出来。
周围是漫漫黄沙,这段时间视野尽头的光球并没有移动,虽然自一开始我就知道它不是恒星一类的东西,处处显着诡异。
脚底沙粒的尖锐触感时刻提醒我不能坐以待毙,最终我决定走向那唯一的光源,这是在当时情况下唯一能给出的行动方案。
惊慌的我忍受着对周围一切都是未知状态的折磨,但也正是这难以忍受的恐惧,支配着我前进。
我并没有一个十分健壮的身体,走不出几个沙丘,脚板就扛不住沙砾刺激带来的疼痛感,向大脑反馈着疼痛,迫切的想停下休息。
然而恐惧不安在追逐着我,我强迫自己向那光圈走去。
我虽然不清楚现在的奇异状况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饥饿和恐惧会慢慢的侵袭我,我知道我是一个普通人,会死,我并不想坐以待毙。
脚底的疼痛会影响我对时间流逝的判断,我走了五分钟左右开始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一边前进一边数步数,在缓慢前进了九千多步是时候我惊喜地发现了另一个与我一般无二的黑袍人。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走向他。
他就这么躺在黄沙之中,并没有被飞沙淹没,我仿佛从他身上看到我没醒之前的死机姿态。
我慢慢向他靠过去,我的期待随着与他距离的缩短而成倍的飞速增长,我期待他能醒过来,能拥有之前的记忆,能知晓这怪诞世界的一切,能回答我的疑惑。
躺着纹丝不动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站着手足无措的是我,一个弱冠之年,疲惫不堪,不明所以的懵逼青年。
我试过呼喊,试过用手揭开他一样糊满眼屎的眼皮,充满血丝的眼球黯淡无光,甚至对他动手扇了几个耳光,他却像睡死了一般毫无反应,我也检查过他的呼吸,比我的还均匀健康。
我的期待落了空,疑惑不安也更深重,但并不让我气馁,我看着刺眼的白光,思索他沉眠的原因。
结合我的自身情况来看估计他要等时机到了,该醒的时候才会醒,不然正常人在这白光照耀下不会陷入深度睡眠至睡出眼屎来。
呵,就没什么正常的,像梦一样。
我需要继续向这白光走去,因为我的体能只会越来越弱,虽然饥饿感一直没有出现,但我知道它早晚回来到。
然而我又不舍将这精瘦的中年男人丢弃在这黄沙中,他有可能是我了解当下状况的唯一途径。
我试了试背着他向巨大光圈前进,没走出五十步我就放弃了这可能是唯一能给我信息的黑袍人,最终做出了放下他的决定,我就直接离开了,再没看他一眼。
很快我就对我抛弃他的行为释然了,因为后来平均八千步左右我就能遇到一个躺在黄沙中的黑袍人。
然而他们都没有醒过来的征兆,我思索着,认为有比我先醒过来的人,但此种状况下醒来的人,但凡有正常的思维意识而且和我一般混乱的话,都会向着光球前进以缓解内心的恐惧。
大家相对静止,所以我一路上一个醒着的黑衣人都没有遇到。
更诡异的,我总共走了近四万步,饥饿感并没有来到,疲惫感和疼痛感也一直存在,但没有曲线式增加,一直保持着痛感累感到不至于让我无法前进,足底的疼痛未曾消减,却也没有被磨出血磨出泡。
但这一切的诡异对我来说却是恩赐,能够支撑我走到光球所在,看到现在看不到的地方。
恐惧渐渐消退,我甚至开始幻想,幻想着这份特殊的际遇从何而来,难道我是天选之人一类的臆想,各种想象充斥着我的脑海。
在这种境况下,这是我的大脑唯一能通过自我欺骗来安慰自己,给予自己希望的方式了,但绝望中我仍然能将这些臆想和现实里我的无助和疲惫区分开来。
无止境的前进和沿途的黄沙让我麻木不已,最后只能依靠数步数来让我的精神活跃。
六万四千步,似乎是不可能的路程,但在现在的条件下我一步步走过来了。
我遇到了第一个同我一般醒过来站起来了的黑袍人,她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不高,不丑,我看到她就笔直站着,直到我狂奔到她身边,她依旧就那样站着,眼神麻木。
我与她倾诉,飞快地将我心中对当下情况的疑惑抛出,她也没有回应,直到我说完所有的疑惑,现状。
她仍旧不说话,像一根插在黄沙里的枯木头,我正准备给她两个耳光刺激一下,她像机器人突然开机了一般,眼睛突然泛起光采,后退了两步并开口用沙哑的声线飞快的说道:
“我和你一样,没有以前信息的记忆,刚才也是被当下情况吓懵了。”
说罢她抱紧双臂,一脸虚弱的看着我。
“艹!”
我又一次陷入绝望中。
“从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来看,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说话也足够坦诚,一起结伴走吧,那大光球诡异得很,去那儿找找原因。”
我不禁无语起来,都是身陷这样迷茫的情况了,她还先观察我猜测我,我为此不爽,但也忍住了没表现出来。
在我看不到的她那被黑袍遮住的耳朵下,耳蜗中有一抹蓝光幽幽闪动。
她那波澜不惊的眼光从她说完话就一直盯着我,我有些惊讶她目光的平静,心态的平和,转过头向前走去,她跟上了我。
……
她体能似乎比我还好,相比于一般女性更是出类拔萃了。
想问她姓名,才想起自己也记不得自己的姓名了,作罢,便也再无交流,与她作伴向光球走去。
一路没什么对话,我一问问题她便草草回答,多数答案也都是不知道,记不起来,也不愿多说。
离奇的我和她都没有感到饥饿,但也会有不至于无法忍受的疼痛感和劳累感。
这让我对所有黑袍人都失去了兴趣,似乎大家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绝望又一次席卷而来。
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交流,主要因为是没有用来交流的信息。
有人作伴,而且还是一个同样不明所以的人,让我内心有了些许安慰,恐惧倒也停止生长。
也有些失望,天选之人什么的臆想,永远只能存在于幻想中。
我们又遇到一个醒来了的,正在奋力前进的黑袍人,她在黄沙中走得很慢,我决定不放弃每一个机会,隔得很远就把她大声叫住,准备再次倾诉询问一遍我的疑惑,却在走向她时被旁边的中年女人拉住。
她声嘶力竭的对我吼道:
“大家都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没必要问的了,都是多余。”
“不问一问怎么知道,万一呢,每一个人都是机会,”
我颇感诧异反驳道,心中一直堆积的不爽在此刻也喷涌而出,一把把这怪女人甩开,向那位被我叫停的黑袍喊问:
“你还有记忆吗?”
“啊?你没接到任……”
我旁边的中年女人发狠一把将我扑倒黄沙上,突然的袭击让我没有听清女孩说的什么。
我正想发难诘问这个中年女人发什么疯,四周就开始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我注意到这个中年女人嘴脸笑起弧度,与周围环境一样诡异,但顾不得她,认知告诉我有沙尘暴要来了。
我还是没有注意到,她黑袍裹住的耳朵里的蓝光一闪而过。
在狂风飞沙中,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我再次醒来,不像第一次醒来般麻木,我清楚的记得发生了大沙暴,但我的身体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虽然我与那个中年女人被沙尘暴吹散了,但我仍想咒骂那个中年女人,因为我听到那个女孩说了“你没有……”,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然而我并没有骂出来,因为我发现我的面前的沙砾是白色的,周围被光球的白光笼罩。
抬头一看,高逾万丈的光球就在眼前,刺眼白光倒没有加剧,比刚才的这场沙尘暴不知震撼多少倍,给我省了不知多少距离,然而奇怪的是我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
我正欲继续前进,只是到看清楚光球这个地步并不能满足我此刻拯救自己的欲望和对怪诞的好奇。
但我突然发现,我不需要移动,整片大地似乎都在向这光球慢慢移动,正当我疑惑之时,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我想跑,不想和这片沙子一起移向那本是唯一希望的,却突然令人惊恐起来的巨大光球,但发现我并不能移动,失去了控制双腿的能力,像是腿软了一般,无力抬起。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大光球,越来越近,心里早已消去的恐惧反扑了上来,直至冲昏我的头脑。
这恐怖的吸引力面前,我无力反抗,只觉得自己好像也融入成为了一丝白色的光,漫天飞舞……
原来,这个光球只是一个二维平面一样的大洞。
原来,它不是散发光,它是在无限制吸纳着光。
原来,这个这个吸入一切的大洞,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