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活力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疏疏地打落在时沐那一张惶恐的脸上。他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立在路边一颗毫不起眼的大树下,一只手握成拳头状伏于胸前。
额头不禁冒出些许热汗,不一会儿功夫,浸湿了他半个肩头。那一颗炽热跳动的心久久未静,他尝试给自己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放心地再次将头向前一探,两眼左顾右看,确定终是无人时,他悬而未安的心才得以解脱。
紧绷的身体一软,缓慢地向后倾倒,放松地背靠在树下。他小心地的摊开手掌,一块半径为一厘米的小巧圆玉石,半透明状,摸上去细腻光滑。模样倒没什么稀奇的,看似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石。
可偏偏时沐会如此地宝贵它呢?
这就要说到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了,大学的第一场暑假,时沐就选择回爷爷家住,比起去大城市冷清的家,他更愿意回到乡下爷爷家,至少在那里可以和爷爷相互陪伴。他的父母因为工作,常年奔波在外,所谓的家,不过是一处偶尔的栖息场所。
时沐能体谅父母,但相比他们,时沐会更心疼爷爷的生活。他是由爷爷一手带大的,自然比起父母来,情感会更偏向于爷爷。
当时沐拖了一箱行李,欢喜地推开院门时,爷爷早已站在门口迎接他这个可爱的大孙子。爷爷喜欢养花养草,满庭院的绣球、月季、蔷薇都是出自爷爷之手,远远望去,火红火红的一片,分外妖娆。
这天,趁着爷爷午休,时沐准备简单打扫一下身后的楼房。他拿着打扫工具,悄悄地上了二楼的杂物间,一推开门,满屋的灰尘应声弥漫。
他知道爷爷的习惯,爷爷爱干净,但干净在自己认为干净的地方。爷爷会将自己常去的地方整理的一尘不染,对于不常去的那可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但有一处例外,爷爷很疼爱他的这个孙子,即便时沐不常在家,爷爷也会定时定点地打扫干净好时沐的房间。
杂物间堆满了各种大小箱子,里面是一些时沐小时候玩坏的各种玩具,爸爸的书,妈妈的旧衣物,以及爷爷在早年间喜爱收集的古玩。
在这几个黑箱子的蹂躏下,崭新的白手套已然染成了同色。时沐缓缓蹲下身子,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空地,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伸手拉来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的都是爷爷收集的古玩。
皆是些瓶瓶罐罐,刻有杜鹃的青花瓷,两片特立独行的方碗,碗内似乎刻了四个大字,时沐好奇地低头细看,许久才辨清写的是“渔翁之利”,时沐不禁思索,这算好词吗?
六七个檀木笔筒,以及茶罐,剩下的就是清一色的算盘了。
说到算盘,时沐不禁感到惊讶。他发现靠在最里面的四个大箱子里装的全是算盘,从大到小皆有,小的如同拇指般,大的足有两米长。材质也是各异,从木质的到白玉再到玄铁都有。
时沐心想,爷爷当年是真的爱惨了算盘了,如今家里还留有这么些,他很久没来杂物间,怕是早已忘了他曾经的这些宝贝了。等他收拾好,给爷爷一个惊喜!
他再低头往里看时,发现里面有一块玉坠!绿色的绳子下挂有一个小圆玉,温润透亮,如同一只水灵灵的大眼睛。
时沐没多想就用水冲了冲,清理干净后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戴上去的圆玉似乎显得更亮眼了,竟渐渐地发出了刺眼的光芒,一瞬间包围了愣在原地的时沐,未来得及反应,他下意识闭上眼,再一睁眼时,眼前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了!
他看到自己站在教室内,全班所有人的目光正集中在他身上,讲台上的老师露出满是疑惑的神情。
随即,他感到自己的胳膊一直被人摇晃,略微低头一看,惊讶席卷了放大的瞳孔!他又惊又喜,激动地不能自语。
双手在发颤般地痛扇自己,一遍又一遍。他希望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处在震惊的他所作的举动完全吓坏了教室内的每一个人,最先反应的老师立即喊道:“住手!”话音刚落,时沐身旁的蓝梦蝶不再用胳膊肘戳他了,而是麻溜地起身,一把抓住时沐的手。
“你疯了吗?只是一个玩笑话,你至少这么当真吗?你如果想要道歉,我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行了吗?恶作剧是不是该结束了!”
蓝梦蝶一脸愠色,她想起昨晚一起玩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她记得是自己怂恿她选的大冒险。当时的她只不过想开个玩笑,逗逗她,便说让她在课堂上当众扇自己耳光。
未曾想,这人真的当真了!记得自己有和她说过只是玩笑话,不要当真!
然而眼下的情形,让蓝梦蝶觉得她分明是故意这么做,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时沐完全处在大脑宕机中,来不及处理蓝梦蝶话中的意思。
他哆嗦的唇,缓慢地蠕动,“你、你……真的是……蓝、梦蝶?”激动地他全然没注意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的声音明显不是自己的,就连他本人都不是,严格的说,在他们眼里,他不是时沐,而是高一(6)班的林沐子,也是蓝梦蝶的室友兼同桌。
班里的人霎时议论纷纷,就连台上的老师也处在一种看戏的状态,但考虑到现在是上课时间,不能因为她们两人而耽误了其他学生的学习时间。于是,在时沐未等到蓝梦蝶的任何回应前,老师便以命令的口吻让她们去外面解决……
蓝梦蝶用力抓住了时沐的一只胳膊,带着他走出了教室。两人一前一后,彼此默契地都没有说话。蓝梦蝶鼓起两个腮帮子,故意地不作任何回应。
内心焦灼的时沐无法忍受一路的平静,从教室里被蓝梦蝶拉起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真的不是梦!他感受到了蓝梦蝶手上传来的火辣辣热度,即便这是蓝梦蝶不满的表现。
时沐逐渐从震惊中转为了无以言表的欣喜,他已无暇考虑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的双眼满含湿润凝视蓝梦蝶的身影……是的,三年的光景,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每每想她时,只有在梦中才能看见她……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个高一瘦小的男生一直在偷偷暗恋她,怯弱的男生连和她面对面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同一间教室,两人却是最远的距离,一个在最前排,一个在最后排。
座位起初是按中考分数线来排的,蓝梦蝶是位优等生,成绩一直在班级位列前茅,她的中考成绩可想而知是多么的优秀。
时沐是位天生不爱学习的人,脑子不灵光,书本的知识他也许要比正常人多看三遍才能记住。对于能考上这所市里排名第一的高中学校,他估摸自己大概是用尽了毕生的好运吧。他心存感谢这份好运,不是因为这所学校,而是因为学校里的她,蓝梦蝶。
两人在高一上半学期没有任何交集,直到下半学期的一次课外活动,一场接力赛游戏,男女混搭,时沐被安排在最后一棒,而传递他的就是蓝梦蝶。
蓝梦蝶身形高挑,活泼好动,在接力赛跑上不经意间发挥了她的潜能,她迎风奔跑的身影不仅仅替自己队缩短了时间,更是打开了时沐砰然跳动的心。
晶莹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飘逸的发丝在这点缀中更显魅力。时沐抱着一颗炽烈的心虔诚地接住了蓝梦蝶递来的接力棒。他仿佛听到了蓝梦蝶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加油声……
那一次的他,爱上了短跑……以后很长的时间里,他总会抽出一点时间奔跑在操场上,慢慢的养成了习惯,对他不久的身高发育起到了很大的影响……
顿时,他停下了脚步,这一次的他不想再当那个只会默默注视她的时沐。他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弥补曾经无法说出来的话。
时沐眼神坚定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蓝梦蝶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躲在身后的双手却在背叛他的坚定,微微颤抖的抬而未抬。
“蓝……梦蝶,我……喜……”当真的要说出这两个字时,时沐觉得难比登天,他的手心满是汗,心咚咚跳得飞快,这速度不亚于自己最初练习跑步快到极限的感觉。
时沐慌张地低头,明显感到脸颊在发烫,他将眼神瞥向身旁不远的湖边,湖面时不时荡起的涟漪在他胸腔中泛滥。
“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真的很喜欢你!”时沐索性闭上眼,一口气大声说,几乎是用吼地声调。
风一过,湖面顷刻间平静。时沐迟迟不敢抬头看蓝梦蝶,按捺不住的心在说出的那一刻似乎得到了解脱般归于平静。
一声轻笑传入耳边,时沐的心又再次泛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