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月孤零零的挂在半空,腐朽如白骨的老树早已折断,透过稀疏的树影,罗怀生正一栋二层小楼的客厅内喝茶,偶尔还和厨房做饭的保姆言语两声。
他无意朝电视当中瞥了一眼,猛地一刹那,他的脸色尽显苍白,声音颤抖道:“这……这怎么可能!”
电视当中播放的正是一则晚间新闻:“据本台记者报道,昨日有几位登山者,在攀山的过程当中意外发现了一具遗体,当地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初步判断,根据死者身上所携带的东西,死者生前应当为一个考古工作者……”
他颤颤巍巍的点燃了一根烟,手忍不住的发抖,身形不稳径直坐在了沙发之上。
转眼间,他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所掩盖,而滴落的泪水正好将香烟打灭。
月夜当中的他,显得是极为的凄凉和孤寂。他着急的对着保姆喊道:“你去书房把我的手机给我拿来!”
站在二层小楼的阳台之上,他接连拨打了好几通电话,打完电话之后,才能够看出老头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喜悦之色。随着夜雾渐浓,黑夜毫无别色,只有无尽的黑暗,宛如有人泼墨在天际一般。
此时从罗怀生眼前划过一个流星,这流星在黑暗当中给了他一抹光亮。而老友的尸体就好像是流星一般,再次让他的生活重获光明。
四十年前他和老友一起去西藏探险,却因为雪崩老友葬身于雪腹当中,他却意外的活了下来,之后老友的尸体几经找寻却从未找到。
此刻他早已泪流满面,不停喃喃自语:“终于找到了啊!”
残月经过黑云的遮盖渐露头角,光亮再次泼洒在二层小楼前的湖泊当中,月光一闪一闪,每一处光亮都仿佛是世间跳动的精灵。
猛吸一口香烟,他朝着远处望去,这一切都彰显着此夜注定无眠。
拨通了最后一通电话,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你爷爷的遗体找到了,你明天来我家一趟。”
砰的一声,不用想那定是对面的年轻人杯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第二日,熹微的晨光笼罩着二层小楼,而昨夜最后一通电话当中的年轻人正和罗怀生坐在客厅内。
“立诚,我已经委托朋友将你爷爷的遗体往西安运送,三日之后就可到达西安!”
“三天之后就能到西安?”
“若无变故,应当是三天!”
“立诚你家两代人都在干同样一件事情,你父亲现在还是生死未卜,我想等你爷爷的遗体运回来,事情处理完了,再去一次西藏,完成你爷爷的遗愿!”
“我们的基因在基因库当中不存在,我们家的男性从未活过五十岁!”
“是啊!人活着最恐惧的事情就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您也不会认为我们这一脉是超文明遗留下来的人种吧!”
“我也怀疑你们这一脉,因为你们的基因实在是太奇怪!”
吴立诚望着眼前这位神情烁立的老人,这么多年幸亏得于罗怀生的帮助,他在经济上才不会很拮据,可是对于爷爷的遗愿,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小家里的书架上就摆满了浩如烟海的书籍,其中有《周易》、《国学论》等诸多古典文献。夜深人静翻阅书籍的时候,他就被那诘屈聱牙、晦涩艰深的古文献所吸引,书中所记载的乃是超越这个时代发展的一种文明,而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文明的后裔。
而眼前的罗怀生正是国内研究远古超文明的著名教授,现已退休两年,可是每当罗怀生和他聊天的时候,总是会无意当中透露一些关于超文明的事情。
罗怀生被屋中浓烈的烟味呛着咳嗽了几声:“你看过你爷爷和你父亲留下的资料,你有什么想法?”
“超文明我不懂,您是这方面的专家!”
“你啊!还是这么滑头。”
一老一小不约而同都相视一笑,罗怀生的笑声当中夹杂着一丝苦涩,还有老友尸体重新找到的释怀。
等到送走吴立诚,罗怀生走进自己的书房,似有意无意的翻动着几本书籍,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几本书竟然都是和西藏文明有关。
他口中喃喃自语:“无数人在朝圣的路上,而又有无数人离开后又回到西藏。这一次,看来我也得去完成那老家伙的愿望啊!”
他抚摸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照片当中正是他和立诚爷爷年轻的时候,二人从大学相识,因为相同的爱好走在一起。
考古是二人的共同的信仰,可就在立诚父亲出生几个月,立诚爷爷和他一起对茫茫的雪域发起冲击,只不过两人的目的不一样。
吴立诚回到家中,看着爷爷和父亲的照片,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言语,过了半天语气微弱的说了一句:“爸!我爷爷回来了!你到底去哪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一直在回荡罗教授说的一句话:人类的科技文明虽然已经进入太空探索,可是对于赖以生存的地球了解太少,甚至千百年来除了世界的本真之外,还有着诸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一直在发生。在古老的华夏大地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很多古老的民族都有自己的秘史,或是以历史传记,或以宗教秘闻,甚至还有诸多野史传说。那传说当中的秘境,吸引了无数考古探险者去追逐,可是实质性的发现却是少之又少。或许你们家族的基因,正是解开超文明时代的钥匙。
他的骨子里边有着一颗躁动的心,这可能就是家族遗传,也可能是因为自幼生活在考古世家所致,吴立诚对于考古也是极为的感兴趣。而他自己心中有一个信念,自己的父亲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三日后,爷爷的遗体被运回西安市,市考古研究所在殡仪馆为吴宗仁举行追悼会,等到从冰棺当中见到爷爷的那一刻,吴立诚跪在冰棺之前痛哭起来,虽然从未见过爷爷,可是骨肉相连的血脉之情是无法割舍的。
吴宗仁在冰层里睡了将近40年,他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60岁了。可是他的面貌仍是个30多岁的青年。他是因为雪山突发雪崩被猛烈暴风雪困死在冰层当中,因此尸体保存得很好,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熟睡的青年。
等到追悼会仪式进行完之后,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朝着吴立诚走来,旁边还有罗怀生等几位爷爷年轻时的好友。
“立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市医学研究所的秦所长,听说你爷爷的事情,就一大早赶过来,有一些想法想找你谈谈。”
“我想……想将你爷爷的遗体带回我们的医学研究所,进行研究,因为冰冻四十年的尸体实在是太珍贵了,如果你同意,我立即成立医疗小组,亲自拟定解冻程序。”
“这……不好吧!”
秦所长叹息了一声,并且拍了拍立诚的肩膀:“我懂!你是想让你爷爷完整的下葬是吧?”
吴立诚点了点头,因为中国素有入土为安之说,他拒绝这个请求也无妨,不论是从道德还是其他方面都是说的过去,毕竟他是唯一的话事人,奶奶早已经去世几年之久。
秦所长趴在冰棺之上,神情专注的看着吴宗仁的遗体,罗怀生戳了一下吴立诚:“秦所长的一生是奉献的一生,一心都在为中国的医学事业做出贡献,发表过诸多医学论文,可是最近几年一直致力于研究冰冻人,立诚你可懂我说的是何意?”
突然罗怀生的眼泪如雨线一般,滴落在地:“如果你爷爷在天之灵有所感知,我觉得他的决定可能与你相反!”
吴立诚忽然记起来爷爷曾经在一本古书当中写的北宋大儒张横渠说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朝着秦所长微笑道:“假如把遗体捐献给你们,我爷爷是不是就算为生民立命了,为中国医学做了贡献!”
秦所长激动的不能自已,嘴角颤抖道:“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此时秦所长就像是一个小孩,就差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这个保存了四十年的珍贵尸体触手可得。他仿佛感知到了来自四十年前吴宗仁的召唤。
吴立诚返回冰棺去看爷爷的遗体,被冰层冻结了四十年的容貌,胡须和眉毛都依稀可见,他仿佛看见爷爷笑了,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也许是对爷爷生命意义的最好诠释。
此刻,从门外走来一人抱着一个收纳盒:“这些是在遗体发现的时候一并发现的,都是你爷爷的遗物!”
打开收纳盒,一个有年代的背包当中有着爷爷的笔记本,还有各种考古工具和生活用品等,吴立诚朝着考古所那人感激的说道:“谢谢!”
七天后,等到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爷爷的遗体交给了医学研究所,他会心的笑了,这是一种来自平凡的感动。
爷爷留下来的笔记本,吴立诚每一次翻阅的时候,都会被爷爷其中的记载震撼到,而这些事情罗怀生都经历了。
他想了解爷爷的故事,爷爷的遗物肯定是不能够满足的,于是就没事往罗怀生家里跑,听听罗教授口中的爷爷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