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聆

“哎呀，恭喜恭喜，是个儿子，是个儿子”屋内，产婆的声音响起，满脸谄笑的一只手逮着小男孩的双腿，把一个满身带血，倒挂金钩的男婴儿，提到旁边瘦高的男子面前。啪啪啪的往婴儿脚掌拍了几下，婴儿的啼哭声随之响彻整个屋子。

“哎哟，这声音洪亮的喔，看看，看看，我没骗你吧，我就说看这肚子，是个男孩吧，果然你看你听这哭的声音多洪亮呀，将来必定是个当官的。“产婆一边不停的说着吉利话儿，一边又急着往婴儿的脚掌啪啪拍了两下“哭，哭的越大声越好。”产婆满脸得意的样子盯着屋内高瘦男子。

屋内瘦高的男子，满脸挡不住的笑意，嘿嘿嘿的笑，嘴里不停的说着“是是是，就是就是”来回应产婆的话，只见他接下来张开了双手，往产婆面前走了一步，想把婴儿立马接过手来。

“喊你烧的水呢这满身的血，不要洗一下啊，莫着急着抱，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莫把娃娃冷着了”产婆对着男人道。

“烧了烧了”男人立马转过身去，拿来两个暖水瓶，拖出床底下的红色大塑料盆，哗啦啦的就把两个暖瓶刚烧开的水倒入了大红盆中。

“加点冷水”产婆说道。

“要得”男子立马又拿着一个小塑料盆，箭步冲向门口，一把打开了房门，顿时一股冷气冲门而入。

产婆立马把婴儿抱到门后背风的地方，“快快快，关门，关门，大人，娃娃都见不得风”产婆立马嚷道“你这个人也是，喊你准备水嘛，只准备热水，冷水都不准备一点，又不是烫猪生了这么几个娃娃了，莫非这点事还要招呼”产婆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一块碎花布，把婴儿给包裹的严实些。

只见男子嘿嘿嘿的笑，也不搭话，听见门吱呀一声，男子迅速关上了房门。

一会儿的功夫，男子打开房门，把一盆水浇倒了大红塑料盆中。

“快去快去，再来再来”产婆催促着男子。

男子只好一次次的打开房门，一盆盆的端着冷水进屋。端了几盆过后，男子伸手摸了摸大红盆里的水，“可以了，可以了”。

听闻，产婆也伸手摸了摸，“还不行，烫的，再加水，小孩的皮肤娇嫩，烫了要不得”。

只见男子又一次次的开门关门，一趟趟的端水倒水。总算是在产婆的手感试温下，把这洗澡水给调试好了。

“你来”产婆吩咐男子道。

男子立马张开双手，做迎接状。

“哎呀，哎呀，怎么这么软嘛，不得行，不得行，我害怕”男子刚接过婴儿，嘴里便是焦急。

“怕啥子，你不行，谁来洗，莫非我天天跟着你，这有个坐月子的，莫非你是喊她下床来洗，今天你不敢洗，以后这娃娃洗澡不都是你来洗”。

“也是，也是”男子嘴里应着，手上的动作毫不迟疑，一把就把男婴提到了大红盆里。盆边不远处耷拉着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碎布，男子刚想用一只手把着婴儿一只手去拿碎布，哪知刚一侧身，手里的婴儿一歪，差点整个身子倒到盆里。

伴随着一阵阵洪亮的哭声，男子一脸心疼。

“过来，把那个布给爸爸拿来”此时，男子对着站在一旁，穿着一件红棉袄，扎着两个小揪揪头发的小女孩把嘴指向碎布的方向努了努嘴。

总算，在欢天喜地的得子喜悦中，男子能想起还有这么半个能使唤的人儿。

小女孩拿着碎布，唯唯诺诺的慢慢小心移动。

“快点”男子不耐烦。一把抢过女孩手中的碎布，把布浸入水中。

“先这样再这样”在产婆耐心的指导下，男子很快上手，一下下仔细的清理着男婴的身上。

清洗完毕，把男婴抱到了床上，挨着产妇脸边，轻轻放下。

这时候，产妇睁开眼睛，歪着脖子，想看男婴一眼。

男子急着招待即将离开的产婆，听着产婆东一句，西一句的交代些什么。频频点头回应，根本没有注意到产妇这边的情况。

送走了产婆，男子回过头来。看出了床上产妇的意愿，笑盈盈的抱起男婴，掀开裹着男婴的花布，把男婴的下体给躺着的产妇看。

产妇脸上也露出欣慰。随后，一脸傲娇：“我也算对得起你们老陈家了。”

“是是是，老婆辛苦了，老婆辛苦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男子点头应道。

“不打我就是了，你要记到你今天说的话”床上女子虚弱的应道，把眼睛瞥向了一边，喊二女子过来，看下弟弟。

男子这才把目光飘向木木站在一旁的老二，“过来，看下弟弟”。

老二呆头呆脑的样子，面无表情的一步步挪向床边。

“高兴不，是个弟弟”床上产妇，看着面无表情的老二，问道。

老二站在床边，没有应答，继续面无表情。

“没有点点高兴的样子，这个老二，是个木头莫非是不高兴老子生了个儿”产妇不悦的说到。

“小孩子懂个啥子嘛”男子说罢，伸手把老二推向了一边，继续喜笑颜开的观察床上的男婴。

此时，在遥远的大西北，屋外不停的飘着鹅毛大雪。

屋内，从山区千里迢迢来西北找钱的两夫妻，在生下两个女儿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得到了陈家未来的“少爷”，一个光着屁股，哭声洪亮的来到这个世界的男婴。他的到来，给这个贫穷的家庭增添了许多喜气，也让这个躺在床上的产妇，暂时的直起来腰杆。

喜闻得子，好友三五两人相约都来道喜。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都争相看看这陈家少爷的尊容。

不知是妇人注意到边上落寞的二女子，还是突然来了兴致，打趣问道：“二妹，有弟弟了高兴不”

二女继续木木讷讷，并不应答。

“你晓得弟弟是从哪里来的不，晚上你爸妈有没有打架啊”

二女一下回想起来，某一天，天光正明，在睡觉中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二女睁眼便看见爸爸压在妈妈的身上。

不明所以的二女子，直勾勾的盯着两夫妻。

“哎呀，醒了醒了。”妇人说道。

“怕啥，她又不懂”见二女还是盯着两口子，爸爸开口说道，爸爸妈妈在打架。

夫妻两时有争吵，打架这件事倒是经常发生，也不时有三朋好友过来劝阻。

想到这里二女天真的应答，有见过父母打架。

妇人继续追问“是不是没穿衣服呀”

二女继续天真，认真的描述当天看到的场景。

妇人哈哈大笑，盯着天真的二女，嘴上说着“这孩子真老实”，转而调侃起两夫妻“莫不是那次打架怀起的，两口子感情还好耶，青天白日的”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送走客人。女子埋怨道“这二女子莫不是傻的，啥都往外说”。男子宽慰道“小娃儿嘛，懂个啥子”便一把搂住女子，冲着二女笑嘻嘻的调侃道，“二女看看，爸爸妈妈要打架了”。

很快，母子坐满月子到了出月的日子。

这天，西北大街上，一三轮车上坐着一怀抱婴儿的女人，旁边搭坐着一小女孩，男子在车头奋力的骑着。兴致昂扬的穿梭在大街小巷，脚上一边蹬着车，嘴里一边哼着曲儿。

“我陈松平有儿子啦，我陈松平有儿子啦“一声声方言从嘴里狮吼，呼呼乱刮的北风掩盖不了男子的兴奋，风越大，男子声越大，伴随着风向飘向远方。

“丢不丢人”车上女人扯了扯裹扎在头上的围巾，缓缓吐出“大街上的，莫吼了，丢不丢人”

男子并未立马理会，站起身来，微弯下腰，奋力的踩着脚下的三轮，更兴奋，更卖力了。

“有啥丢人的，我还没用普通话嘞，我陈松平有儿子了，我高兴”男子一边卖力的蹬着，一边转过头来，满脸堆笑。“嘿嘿嘿，嘿嘿嘿”男子不停的嘿嘿笑“老婆辛苦了，老婆最伟大”

“莫说那些有的没的，外头这么大的风，莫把娃儿吹感冒了，差不多就回去了”。

“再转一圈，再转一圈，今儿老子高兴，浑身使不完的劲”

路上行人两两三，听着男子吼着听不懂的话语，都纷纷侧头观看。

女子嘴唇动了动“娃儿都出月了，还没得名字，你不想下叫啥子名字，一天莫名奇妙的混。”

“是该取个名字了”男子不再说话，不知是累了还是要专心思考，男子停下了蹬车的脚，停在原地，陷入了思考。

此时，天空突然飘雪。

男子抬眼一看，远处石碑上出现雪岭二字，男子灵机一动，这娃跟雪有缘，就叫陈雪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