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宠物医院寂然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灯光苍白得让人晕眩,原本坐在我对面的医生不知何时离开了诊室,将我和我的猫留在这里。
这绝不是冷漠,医生大概看出来我的情绪不对劲,所以给了我独处的时间。
诊室的桌上铺着一条毛毯,山楂糕,一只两个月大一点的曼基康虎斑加白静静侧卧在上面,没有动静,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而在山楂糕的旁边,还有两瓶从它原本鼓胀的腹部抽出来的腹水。
猫传染性腹膜炎,就是这个疾病在短时间里夺走了山楂糕的小生命,当我听到山楂糕在笼子里痛苦的叫唤,发现它控制不住地抽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24小时值班的宠物医院时,医生却宣判了它的死刑。
“……董先生,请您先做好心理准备,您的宠物可能挺不过今天晚上,我们只能先给它输液,抽掉部分的腹水,减轻它的痛苦。”
这位年轻的医生或许是见惯了生死,又或许是职业素养,他的话语很沉重,却也很冷静,因为无论是我还是他,都知道猫传腹的可怕。
只要发病,死亡率接近100%!
我本以为可以陪这个小家伙再看一次日出,喂它最后一罐它最喜欢的蟹柳罐头,可惜小家伙在输液的途中停止心跳,回到了猫星。
毛茸茸的四肢逐渐冰冷僵硬,绒毛下的肉爪子跟我的指头一样粗细,肉垫粉粉嫩嫩的,没有一点污渍,也没有生机。
我其实应该早点察觉到山楂糕的异常,它和其他两个月大的小猫咪不同,安静乖巧得异乎寻常,不会在笼子里蹦蹦跳跳,只会趴在那里好奇地看着我和其他家庭成员,它的小肚子也在一天一天胀大,好像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
只不过那段时间我还处于失恋后昏昏沉沉的状态,好像失去了对所有事物的热情,什么外卖都尝不出味道,自然也忽略了小家伙的异常。
山楂糕原本是我打算送给前女友的生日礼物,她一直想要一只曼基康虎斑加白,我在网上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当时还只有一个月大的山楂糕,于是我下了一千定金,打算在她生日的那天接回家里。
但我没想到,四年多的恋情挺过了口罩时期,却没能挺过人心的变化,其实在此之前我多少察觉到她的冷淡和抗拒,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而且在分手后不到半个月,她的头像就换成了情侣头像的一半——
她好像以为自己把我这边的联系方式删除拉黑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我还存留着我们的聊天框。
至于为什么我知道那是情侣头像,那是因为我知道她是某网游的重度玩家,她跟我说过许多关于这个游戏的事情,所及即便我对这个游戏没什么兴趣,也在她的持续“布教”中了解了不少,而这个头像,正是官方钦定的两个门派角色。
当我为她做好了职业规划,她却为了“真爱”断然离开了我,就在她生日的前夕。
我只能一个人接回山楂糕,希望这小家伙能成为我活下去的寄托之一,给我死灰色的日常带来一点色彩,却没想到……
这一年,身边人好像都在争先恐后离我而去,先是我的外公,然后是我的爷爷,现在是眼前的小生命。
才刚脱下了口罩,却又不得不套上黑色的衣裤,参加一场又一场的葬礼,有的是黑头人送白头人,有的是白头人送黑头人……
很不可思议的是,山楂糕在我面前离开人世前往猫星,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没能流下来,不仅如此,在刚分手心若死灰的那几天,我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也许是我早有预感,也许是身体年龄让我不再和年轻时一样容易情绪化。
毕竟一个接近三十岁的男人还在别人面前哭鼻子,这自尊心可以不要了。
“你好,请问医生在吗?”
一道清冷中带着少女感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我本能地循声扭头……
这一刻,我眼中灰白阴暗的世界仿佛有一朵粉色的焰火猝然绽放。
这比喻或许有些夸张的成分,但那就是我对凌瑶的第一印象。
闯入我视线中的是一名双手提着猫包的美丽女子,她一头粉蓝相间的卷曲长发,脸上画着精致甜美的日系妆容,看不出实际年龄,身上则是一条以粉色和黑色为主色调、饰以大量荷叶边的哥特风连衣短裙。这妆容和小裙子,再加上一些闪亮的金属饰品,一个名词从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地雷系。
在凌晨的宠物医院里,我遇到了一个地雷系lo娘。
我张开口,用嘶哑的声音回道:“医生他……”
“哦,凌小姐啊,请问是怎么了吗?”刚才给山楂糕治疗的医生立刻从休息室推门走出来。
“晚上好陈医生,我刚刚从外面回到家,就发现我家么么开始生小猫,所以第一时间带过来了!”
“那到这边来!”
“好!”
两人走进了隔壁诊室,而我并没有太在意深夜出现在这里的地雷系女子,不如说,我现在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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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弄着桌上小家伙的脑门,而它和平时一样,闭着眼“享受”我的触摸。
只是现在,它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它怎么了?”
那道声音再次从我身后传来,而这一次似乎更加靠近,应该是走进了我所在的诊室里。
我没有回头,我确信我现在那张脸并不适合让陌生人看见。
“猫传腹,就在今晚走的。”
“猫传腹?是不是很严重的病?”
我简单给身后的女孩科普了猫传腹的知识,她听完后叹息了一声:“它好可怜……”
猫传腹并非无药可用,国外早已研发出了针对这种疾病的药物,但由于某些原因,在国内必须通过药贩子才能买到手,而且价格不菲,另外投药也得是在病情的早期,像山楂糕这种情况,哪怕手上有药也是回天乏术。
“是我发现太晚了。”我说,“如果能早点发现……”
“凌小姐”医生突然出现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以防万一我这边给猫猫打一针催产针,避免因为生产时间过长,后面的小猫可能在肚子里窒息。”
“好!麻烦陈医生!”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个女孩应该是走进隔壁诊室,我看着面前躺在毛毯上的小家伙,站起身,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房间。
“么么,加油!”
另一个诊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因此那个地雷系女孩的声音我能听得一清二楚,陈医生抬头一眼就注意到门外的我,朝我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口:“陈医生,那就拜托你们帮忙火化,连同今晚的医疗费用一起结了。”
“嗯,好的,请稍等片刻。”
陈医生熟练地打出了账单,我压根没有看单子最后的数字就扫码付款,一半是出于对这位医生的信任,一半是我已不想考虑这些细枝末节。
“医生医生,第二个孩子出来啦!”女孩扭头对我们激动地说着。
她的视线短暂定格在我脸上,忽然说:“你要走了吗?”
我本来想说是的,然而转念一想,这么晚的时间让一个年轻女孩走夜路似乎并不妥当,网约车也说不上多安全,反正我是自己开车过来,待会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可以接送她到家。
见我没有回答,女孩又说:“要不陪我们一起守着么么?”
“嗯,好啊!”我鬼使神差地应了。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两个诊室一个迎接死亡,一个迎接新生,从山楂糕的诊室走出来的我,在女孩温和的目光中走进了她所在的那个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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