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呛鼻,火光冲天,横木咯吱咯吱的骤燃声仿佛催命鬼风怒号。
罗小瓜醒来的第一反应是疼,浑身上下漫无边际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喘、息出声,随即便被浓烟呛入喉管,整个心肺都差点咳出来了。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罗小瓜瞬间意识到她穿越到了古代。
她这具身体也叫罗小瓜,是村里的恶霸头子,有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儿叫滚滚。几天前原主看中了自己从后山救下来的男人,便用救命之恩胁迫男人同她成亲。
可惜原主倒霉,新婚之夜被追查逃犯的官兵给闹腾了,直接戳破新婚丈夫原来是个太监。于是原主不堪村里人的嘲讽,一气之下把三人锁在屋子里放火自、焚,然后——原主死了,她就穿过来了。
一穿过来罗小瓜就面临着即将命丧火场的难题。
熊熊火光迅速爬上屋顶,横梁咚的一声砸下来,火星四溅,身边传来男人抑制不住的呛咳声。罗小瓜回头一看,才发现她旁边竟然躺着一个人,那人怀里还护着个小娃娃。
显然就是他的新婚丈夫言良和女儿滚滚了。
“你能走吗?”罗小瓜眼前发黑,几步扑过去问道。
“不能。”男人示意她看了一眼压在他腿上的横木。
罗小瓜莫名就从他那一眼里看出谴责和屈尊降贵的意味,好像在说要不是我被木头砸断了腿,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晃荡。
罗小瓜忍气,扶起他往前走。她这才发现男人不仅护着小娃娃,还用润湿的手帕一直在捂着孩子的口鼻,防止孩子吸进浓烟。
瞧着倒像是个好人。
罗小瓜一把将男人提了起来,没错,当真是提了起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心说这力气怎么跟女土匪一样。可看男人的面色又毫无异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罗小瓜就更郁闷了,抬脚踹开紧闭房门。
砰——
两扇房门应声拦腰而断。
“好功夫。”出门之际,男人低声称赞道。
罗小瓜一手扶着他,一手抱着孩子,在心底冷笑,谁家女孩子不都是温声细语娇滴滴的,这人这话听起来可真不像是夸奖。
直到一家三口从火场里逃出来,喘够了气,救火的村民们才姗姗来迟。妇人们扎髻画眉,男人们则身着短打包着头巾,一群人俱是揣着袖口,神色焦急地议论着,却显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出手帮忙。
“那就是她男人啊,看不出来是个太监啊!”
“太监这事儿要是能看出来,他还能讨得到老婆?”
“罗小瓜这是被人诓了吧,以后要守一辈子活寡咯!”
“人要不是太监,会看得上她这么个不检点的东西?”
“那不就是烂豆腐烂一堆去了哟!”
……
罗小瓜瞬时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原主是在镇上买东西的时候被人加害的,回来没两个月肚子就大了,连孩子亲爹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未婚生女的,在村里风评很不好,罗家嫌她丢人,直接把她赶了出来。原主和孩子走在路上,都有人扔石头吐口水,半夜还有人跑进他们家给原主剃头发。见罗家人不管,村里人便更过分了。
原主无奈,只好自己支愣起来,跟隔壁村的两个恶霸混在一起,凭着自己的一身天生怪力愣是在村里打出一条血路,镇住了一群有歪心思的小人。后来倒是没人敢欺负她们娘俩了,可背后的争议和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却不少。
就像现在,哪怕她家屋子正在烧着,在这群人心中也觉得议论她丈夫是个太监这件事更重要。
罗小瓜看了眼言良的脸色,好家伙,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好像正被人议论的不是他一样。果真从宫里出来的人都是百炼成钢。
可是罗小瓜却由不得有人这么当面糟践她。她本来站在水井前正准备取水,突然发作,一桶水直接泼在了为首的妇人脸上。
“说说说,一张嘴就知道嚼舌根,嘴巴不干净就回家去洗洗,别等姑奶奶来亲自给你把舌头拔了!”
她这桶水放在外面的时间有点久,里头飘着青苔还有臭味,味道跟泔水差不多,被波及的几人当时就怒了。
“你怎么随便泼水呢,我们这不是来给你帮忙吗?不识好人心。”
罗小瓜冷哼一声,捏着鼻子:“我说是谁这么臭呢,一张嘴飘香十里,大婶儿,你有这心思议论别家的事,不如管好你自己?”
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谁都忍不了,几个婶子当时就脱了鞋要来掐她。
“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年纪轻轻就知道勾引男人,活该你男人是个太监,生出来的也是个小杂种——额!”
为首的那位刚说了没两句,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嘴巴嗡嗡了半响都发不出声音,却是罗小瓜趁着擦身而过之际,狠狠按住了她的哑门穴。
“啊啊啊啊啊——”
那人咿咿呀呀指着罗小瓜,罗小瓜冷哼一声:“我劝你们口下留德,这不就遭报应了?”
“小瓜你干嘛了?你快把人弄好,我的天呐!”众人从没见过这种厉害的手段,担心真把人弄成哑巴,忙跟着求情。
罗小瓜挑着棒槌在手里绕了绕,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刚刚嚼舌根不是嚼得很畅快,接着嚼啊!我罗小瓜别的不行,就一点,特别能记仇,而且手段特别多。今日、你们看我家笑话,殊不知明日就有别人看你们家笑话。做人做事不要做绝。”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慢条斯理,却让人无风生起二月寒。村里人欺凌罗小瓜母女都已经习惯了,毕竟在施暴者众多的情况下,会掩盖掉人作恶的罪恶感。可今天带头的人被罗小瓜出手整了,那位婶子哭得呼吸都快断了,愣是开不了口,把牙龈都咬出了血,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小瓜啊,你就饶她一回吧,都是乡里乡亲的……”
“我饶她?”罗小瓜拽着妇人的发髻,居高临下问,“你知错了吗?”
妇人含着眼泪点头。
“还嚼我们家舌根吗?”
她手上力气很大,差点把妇人的头皮都掀起来,把人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摇头,口里一直在无声说着不敢了,连旁观的人都下意识地在跟着摇头。
罗小瓜这才解气,在她后颈的穴位处按了一下,把人放回去。
“流言蜚语最是伤人,我无意害人,却也容不得别人来欺凌我家人。”她话语间又转到言良身上,“我相公就算身体不行又怎么样?你们在场的几十人,有人有我相公这般俊朗?我相公疼我护我,与你们何干?别人家的事,少管。”
没人带头挑事,众人被吓住,俱是点头,一连串的“是是是”。
罗小瓜冷哼一声,不去管逐渐散开的人群,一扫帚扑灭一大块火苗,看上去气势汹汹,有人看不过眼,亲自过来帮忙。
可罗小瓜眼前却突然一花,脑子里闪过她在医院的场景,从急诊室办公桌,理疗室,药房,磁共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