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镇,放牛沟,秦家。
白发妇人小心将一个破碗放在桌上,破碗中盛着小半碗黑褐色的面条,桌子另一边,一个皮肤略显黝黑的蓬头瘦弱少年直愣愣地盯着碗中的吃食不断咽着口水。
那瘦弱的少年名叫秦叶,小名秦小狗儿,而他爹秦大狗儿正坐在正屋门前,双眼无神不知所谓地看着远方一口口地叹着哀气。
秦叶家所在的元宝镇地处洛国青阳郡,大哥三年前娶了一位娇妻,其还有一个六七岁年纪的小妹,原本一家人生活在放牛沟虽不算富裕但也是其乐融融。
可不知道老天爷哪里动了怒,青阳郡竟是连续三年大旱,第一年还好,朝廷还能发出些应急的粮米让他们不至于饿着肚子,而第二年开始发下来的救济粮却是越来越差了,原本的白米白面开始掺上了米糠,而后是树皮,到现在每户人家每个月只能领到三斗不知道夹杂了什么东西和成的黑褐色面粉,即使是这样,这三年饿死的人数还是在不断上升。
而好巧不巧,在青阳郡这边三年连受大灾的时候,那在洛国南边的楚蛮子却是又不老实了起来,接连掀起了几场不算小的战事,昨日郡守府的告示刚刚下来,为了筹措军粮,原本的赈灾粮从下月起减半发放。
这对于秦大狗儿这些本就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与孩儿他娘一夜未睡,两人终于也是不得不做出了个决定,卖儿。
“孩儿,今儿是你的生辰,娘给你做了碗长寿面,你吃些吧。”
秦叶他娘眼中带泪地抚着他的头,开始还只是有些抽泣,后来干脆掩面流起了清泪。
而秦叶似乎也是猜到了什么,愣了愣之后便自顾自地扒拉起面条来。
正屋大门处,秦叶哥嫂和小妹三人早就听到了风声,如今都在正门外伸着脖子往里打量着,看着正大快朵颐着的秦叶,他嫂嫂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对着身旁的汉子使了个期盼中带有些怨气的眼神,而汉子则是直直地瞪了回去,眼中似乎有些怒气。
“哼!都是要卖出去的人了,还浪费家里一顿粮食!”
那秦叶嫂嫂自小便是家中的宝贝,生的也是一副好皮囊,当年也是看重秦叶大哥皮肉生的俊俏一时间入了那情网便不顾家中反对地嫁了过来,没成想,嫁过来之后好日子还没享,倒是先跟着饿了三年,导致原本就有些怨气的她被秦叶大哥这一瞪也是怒了,甩手就回了屋子里,关门前还粗粗地哼了一声。
秦叶大哥对这个娇妻本就稀罕,刚刚原也不是真和她生气,这一看妻子真动怒了也连忙赶回去开了门,好生哄着这个媳妇。
“爹爹,二哥不走好不好。”
秦叶小妹名叫秦莲儿,听说是出生那天家中池塘里一株死莲居然奇迹一般开出来花来,众人都说其是莲花仙子转世,于是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此时秦莲儿蜷在老父身边,小手环抱着父亲的臂膀,声音有些沙哑,听着是已经哭了好大一场。
老父看着身旁的女儿,一时间也是忍受不住,两人抱着就是哭了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门外两人的哭声,秦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食了,娘的手艺可真不错,这还有些留着给小妹吃吧。”秦叶语气颤抖眼中也是泛着一些泪花,但是还是挤出一个笑脸来,“想来今日是我生辰,运气应当不会太差,娘放心吧。”
......
青阳城。
青阳城乃是青阳郡的郡治所在地,同时又因为青阳郡和死对头武国接壤的缘故,导致这青阳城成了洛国北境的第一重镇,光兵马就有驻守有三十余万。
而青阳城西城处,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大宅院之内,正紧锣密鼓地忙活着一场家宴。
这户人家姓姜,这姜家自前几任先祖迁至青阳城开始便深耕于商贾之道,到了姜老太爷这一辈姜家已经是青阳城中一个颇具规模的大世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如今姜家家主姜风的儿子姜肖两年前居然测出了灵根,直接进了那青阳城外的青阳学院中修习仙道。
就在大家以为姜家这是祖坟冒青烟的时候,一年前姜家又出了一件值得祖坟爆炸的喜事,那姜家长子的遗女姜灵灵测出了拥有天灵根,据说这可是生来就应当是仙人的天资,那青阳学院的数位长老都是亲自出山将姜灵灵接去了学院之中争着要收为关门弟子亲自教导。
而今日因为是姜灵灵的生辰,加上其在学院一年的修行也是吃苦得紧,修为提升得让其师傅颇为满意,于是也就直接放了她半个月的假让其回家与家人团聚。
姜灵灵骑着高头大马回到姜家的时候,姜老太爷正带着姜风等家族一众人等早早地就在门口候着她了,见自已的乖孙女一来,姜老太爷七十多岁的身子骨都似乎硬朗了些,脸上堆着笑容看着那少女。
姜灵灵一见到老者,立马兴奋地唤了声爷爷,接着一个蹬步就从马上一跃而起,而那骏马居然也没被惊着,立马原地停了下来,而姜灵灵腾空而起之后,身下两只修长的玉足凌空而动,其脚下竟似乎有一股气旋拖着她一般,让其可以悬空而行。
这可让姜家门口的一行人看的是啧啧称奇,那姜灵灵几步跨到老者身前嬉笑道:“爷爷,我这新学的步法如何?”
姜老太爷哪见过这般仙法,如今已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后才缓过神来道:“灵灵不愧是修仙天才,我姜家这辈真当是好福气啊。”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称赞,没有一人不是发自内心,毕竟这些人皆是姜家本家之人,自从姜肖和姜灵灵成为他们眼中的仙人之后,这姜家在青阳城的生意可是顺风顺水,如今都已经跻身青阳城世家的头部地位,这些得了好处的人自然对这姜灵灵是发自内心喜爱。
姜灵灵被众人簇拥着进了门,府上的仆人立马端来洗手的金盆和锦帕,然后众人直直地往正堂而去,正堂处,家宴的菜肴已经备好,因为是家宴,所以出席的人数倒是不多,一共只有五桌,而正中间那一桌自然坐的是姜家太爷和家主等实权人物。
不过今日主位上,倒不是姜老太爷,而是那姜灵灵,此刻其面前正摆着一只洁白玉石雕刻而成的玉碗,玉碗之中有着一份精致的面食。
“灵灵尝尝你婶婶亲手做的这金鲤面,这可是用洛河中十斤以上的金色鲤鱼肉和着白面做的,这鱼肉啊只取鱼腹那最肥美的一小块,这么一碗啊就得用掉十来条鱼呢。”饭桌上,姜家家主姜风一副宠溺的模样。
那姜灵灵拿起玉碗后用筷子吃了一根面条,果真是鲜美无比,于是又是连吃了几口才满足道:“婶婶的手艺倒是一如既往的好,我在学院之中最怀念的便是婶婶的手艺了。”
姜风身旁一位贵妇立马接话道:“灵灵爱吃的话婶婶我啊天天给你做。对了婶婶怕家中这些老姑婆子照顾我们这些老人惯了,没人给你解闷,这不我专门让王管家去外面挑了些出身好年纪又和你相仿的下人供你使唤呢。”
说笑着她将王管家唤了出来,那王管家听说这事,心中立马慌了起来,昨日姜家大奶奶确实是说了这事,可昨日他赌钱输了不少,找一些朋友喝了个大醉之后竟然忘了此事。
而姜风一看王管家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怕是没办好,怒斥道:“好啊,大奶奶和小姐的事情你都没放在心上,怕是想被打成残废逐出家去?!”
王管家被这一声斥责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跪在地上认错。
“王管家事情多,这等事情本也不必麻烦,我就回来半个月罢了。”姜灵灵向着姜风苦笑道。
“小姐不怪罪你,这是你的福气,还不下去,今日太阳落山前若没给小姐寻些不错的下人回来,你便不用回来了!”
姜家大奶奶一声斥责之下,那王管家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冲撞着就出了姜家,奔着那南城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