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课了,我问悠悠:“讲个故事?”悠悠一脸嫌弃:“不要,每次你都吓我。”
“既然这样,那就讲一个我小时候村里发生的真实事件。”悠悠侧耳认真的听起来。
我的老家在农村,很多人小时候都爱吓着,有时候头疼脑热的也不去看病,叫叫吓着就好了。
我们村有一对老夫妻,没有孩子,附近村里很多孩子吓着了,都去他们家叫吓着。
他们住在村边年代久远的房子里,灰色的墙皮,木制的红色窗户,造型很像寺庙的房屋,没有院子。
我一直猜测,在他们入住之前这里应该真的是一座寺庙。
房屋旁边是一片洼地,里面种满了柳树条,每到晚上风吹着柳树条来回晃动,像有很多孤魂野鬼在里面游走一样。
我有一次吓着了,我妈带我去他们家叫吓着,他们家总共三间屋,我一进堂屋就被正对面墙上供着的神像吓的不敢动弹,神像面目恐怖,呲牙咧嘴,几条胳膊分散身体四周,每只手上都拿着不知名的法器,神像几乎占了一整面墙。
两边的墙上挂满了黄色的丝带,丝带上面都用朱砂画上了符,上面很多尘土。两边一间屋是卧室,一间屋用老旧的锁子锁着,锁子锈迹斑斑,我当时想里面是不是锁着什么妖魔鬼怪,或是没腿没脚被割了舌头的活人,就害怕的不敢往那屋看。
我妈拉着我进了里屋卧室,卧室里琳琅满目的各种黄纸、黄带子、蜡烛、香等,铺满了整个老旧的木质柜子和半个炕头。
一个老头盖着被子,在炕上挨着墙躺着,一动不动,满脸的褶皱,闭着眼,也看不出来被子的起伏,我猜想他是不是还活着。
一个老太太躺在竹制的躺椅上,缓慢的前后摇晃,个子不高,躺在上面脚够不到地,双脚耷拉着,一双绿色的绣花布鞋,看起来十分扎眼。
那个躺椅也没人推,可就一直在那来回晃悠。
那个老太太看起来岁数虽然挺大,但脸上皱纹不是很多,花白的头发扎成了《红楼梦》里刘姥姥的发型,面目没有表情,她平静的说:“老头躺了十多年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她问我妈我是不是吓着了,然后站起身,用她不大的手掌扣在了我脑瓜顶上,手掌很温热,不像常人的温热,几分钟后她移开手掌。
她给了我妈一摞黄纸,告诉我妈晚上12点在路口点燃,然后转身回家,一边走一边喊我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回头。
第二天我果真好了,我问我妈晚上经历了什么,我妈不跟我说,等我上了初中我妈才给我讲了那晚的经过。
那老太太家房侧,土路的对面住着一户人家,院子很大,正房得有七八间,一天他们家亲戚过来串门,晚上喝多了就没走,住在了他们家。
后来在村子里的议论中,听大家都管他叫小六儿,四十多岁,脾气暴躁,爱喝酒。
小六儿是隔壁村的,我们村叫小五间,他们村叫七间房。我们两个村挨着很近,五六里的路程,中间连着一条土路,路两边庄稼地里,有着一片一片的坟头,庄稼收割完就全部露出来,远远的望着这条土路。
当时是1988年,农村生活条件很苦,有的家里自行车都没有,出行全靠双腿,小六儿家就是一例。
小六儿睡醒午觉已经下午4点多钟,他从家溜达着往我们村走,6里的路程看似不远,实际走起来也很费体力,加上他平时好吃懒做,身体素质远不如农村的青壮年。
他走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一会,正好路边有一个柴火垛,柴火垛的不远处是一片坟地,他倚在柴火垛上,秋天的和风吹在脸上,他闭上眼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柴火垛一阵松动,小六儿立刻睁开了双眼,心里念叨着:“差点睡过头。”
天已经擦黑了,他在柴火垛里四处翻找,一只黄澄澄的小家伙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黄鼠狼!”
小六儿平时没少祸害小动物,遇见野狗一棒子下去就是一顿大餐,看见蛇包了皮就是一顿美味。
走了一路正闷得慌,正好有个活物解解闷,他一把抓住黄鼠狼,这个小家伙应该是个黄鼠狼崽子,个头不大,“怎么处理它呢?”小六儿玩心顿起。
旁边有根木棍,他一只手攥着黄鼠狼的脑袋,另一只手攥着黄鼠狼的身子,两只手相互一用力,在黄鼠狼的哀嚎中,拧断了它的脖子。
他将木棍用力插进了黄鼠狼的肚子里,另一头插进土里,“嘿嘿,谁晚上倒霉,路过吓死他们。”小六儿阴厉的坏笑。
处理完黄鼠狼儿,小六儿又快速的奔起路来,“得在天黑之前赶到亲戚家,要不然赶不上晚饭了,自已已经没钱买酒了,今天得喝个痛快。”
最后一缕阳光湮没在黑暗中的时候,小六儿进了亲戚家的大门。亲戚虽然不太喜欢小六儿,嫌他一天不务正业,但这家人都是热心肠,亲戚来了也不能怠慢。
炒了几个菜,配上二锅头,从晚上8点一直喝到11点,小六儿喝多了,非要走着回家,亲戚边劝边拉着他不让走,说这么晚了,又喝这么多酒,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亲戚说刚买菜的时候还听村里人说,村里的守村人回村的时候看见一根木棍插在路边,他过去一看,上面插了一只黄鼠狼,吓得他连滚带爬跑回的村。
小六儿哈哈大笑,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害怕了,就听话住了下来,在院子最里边的那间屋,躺床上就打起了呼噜。
子夜2点的时候,从小六儿来的路上经过的那片坟地,一股浓雾慢慢升起。
浓雾像是长了鼻子一样,时不时的在路边嗅嗅,沿着气味一直飘到小六儿亲戚家。
小六儿睡得正香,忽然感觉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在蹭他的脸,睡意朦胧中他不耐烦的拿手擦了擦,侧了一下身打算继续梦周公。
刚要进入梦乡,忽然睁大了双眼,什么东西,亲戚家也没有养狗,难道是做梦,但那感觉太真实,脸上现在还有点潮湿。
借着月光他看到屋里怎么起了一层雾,他猛然抬起头来,望向床边,在朦朦胧胧的白雾里边,一只金灿灿的大黄鼠狼正蹲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打了一个寒颤,想大喊,声音却堵在嗓子里喊不出来,想起身,身上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样,一动不能动。
他就那样躺在那里仰着头,看着黄鼠狼起身慢慢的向他靠近,黄鼠狼呲着獠牙,眼睛像人眼一样恶狠狠的瞪着他,一点点靠近,黄鼠狼的脸慢慢地贴近了他的脸,小六儿吓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在了枕头上,不一会就把枕头打湿一大片。
没有哀嚎,也没有什么大动静,半小时后屋里恢复了平静。农村的夜总是静悄悄,也时不时的发生一些故事,有被发现的,也有没被发现的。
第二天一早,小六儿的亲戚两口子早早起床下地干农活去了,为了不打扰小六儿休息,刻意快中午了才回家,到了家发现小六儿的房门还紧紧关闭着。
“这都快中午了,怎么还没起来,难道起来走了?”他亲戚小声嘟囔着,“得喊一喊他,看他是没起呢还是走了。”
他亲戚想着就喊出了声:“小六儿,起床了,日头都快晒屁股了!”屋里没有回音,他走到门前,用力推了推,没有推开。
“小六儿,该起了!”任他怎么喊,怎么敲门,里面就是没有回应,他一下子害怕了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昨晚上喝酒喝坏了,这要死在我们家怎么办?”他媳妇儿催他不行就撬开门吧,别真出什么事。
他用力一脚拆开了门,冲进屋里,屋里的景象吓的他“啊!”一声瘫软在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尿液顺着裤腿洒在地上。
一个男人的衣服被扒光,直溜溜的躺在床上,身体上没有一块好肉,满满的都是抓痕,血浸染了满床。
头已经没长在身上了,用一根绳绑着头发吊在房梁上,同样也是没有一寸好的地方,肉块一片一片的耷拉着。
血已经滴完,头的下方一大片血渍,还没有风干,那头的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他,像是在跟他哀求,帮他解脱他的痛苦。
他媳妇儿闻声进屋之后,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晕倒在了地上。
后来警察过来破案,确认了受害者就是小六儿,只是一直没找到凶手。
听村里人议论,给我叫吓着的那个老太太,当时站在人群外边冷冷的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杀了人家的崽,人家家长报仇来了,人啊,千万别造孽。”
我们村不大,总共不到一千口人,但这个老太太我总共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她家,一次是在清明上坟的路上。
她提着一个柳条编的篮子站在路旁大树底下,低着头,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我看见她赶紧扭头往前走,多一眼都不敢看,后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人忽然就不在那了,四周也没她的踪影。
悠悠抬起头满眼求知的问我:“那会叫吓着的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呢吗?”
我笑笑回答:“不知道,她家的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人去哪了不知道,也没听村里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