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秋收刚刚忙完。
华东平原上，隐藏在山区之间的村庄，刘家所有人都在积极得忙碌着。
没有人能想到，刘家那个“催命鬼”大女儿刘芸，居然也能找到婆家。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想娶她的男人，不是附近任何一个农户人家。
而是远在30多公里之外的军工厂保卫科科长。
“大芸儿这是攀高枝，要去当凤凰啦。你们刘家给祖上的香没白烧。”
村主任一大早就前来，说想看看这群城镇里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刘芸的娘，是从小就在这村里长大的，比丈夫还要热情。
赶忙把泡好的茶端了出来，又把一包没有过滤嘴的佛子岭烟拆开，递到了村主任的面前。
“老光棍，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娶老婆。
说是家里以前负担也很重，拖到了今天才得娶老婆。
不过工资高，说每个月得有七八十块呢。”
村主任拿起两根烟，一左一右得夹着耳朵上，又拿出第三根点上后，在院子里坐下了。
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才感慨道，“那比大芸儿他爹在县城里做活，要高的多得多啊。
一个月快抵上半年了。”
“那是因为家里面忙嘛，他又不得天天去做。”
刘芸娘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哪怕是这样的好事降临在了刘家，她也没有办法为大女儿感到开心。
目光不由自主得朝厨房望了一眼。
见到刘芸正在灶台前面忙碌，从水缸里舀水去烧，又拖过椅子坐在院子角落洗昨晚一家人换下的衣服时，才稍稍有些满意。
“就怕这闺女啊，嫁了人之后，想不着我们家了。
你晓得的，她是个催命鬼啊，要是生不出儿子来，说不定人家会不要她。
到那个时候，她恐怕要想别的点子，去巴结人家了。”
刘芸娘随手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到了村主任的身边，小声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村主任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口中吐出一股浓烟。
他是个男人，自然是从男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那嫁了人之后，巴结自己的男人是应该的。
在这方面，你要想开一些。
每个月七八十块钱哦，随便叫大芸儿省一点，就有你们花的了。
要是不把男人巴结好，一分钱不交她手上，你又怎么办呢？”
“就是不知道这女儿会不会做啊。”
“那得你这个当娘的教嘛。
你想要多少，就教她多少。你都生了五六个娃儿，这点事情还弄不明白啊。”
刘芸娘一点不为这句话害臊，又朝院子角落正用力揉搓衣服的女儿望了一眼。
两条大辫子甩在胸前，一件花衬衫是村里别的姑娘嫁人时送给她的。
裤子上有两个布丁，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不想叫待会来的男人，看到刘芸这般拉胯的样子。
娘昂起头来，朝大女儿喊了一句。
“下河把衣服清了之后，你去换一身干净的。
从我屋里箱子里面找，我记得你妹妹有条裤子还比较新，你穿上试试。”
“待会，等我忙完了之后我来换。”
刘芸头也不回，一边继续忙碌着，一边答应母亲的提议。
看着面前一大盆脏衣服，刘芸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
她今年才刚刚二十，但农村家庭里所有的活，她已经做了多年。
一整套流程系统都已完善，按部就班的进行。
以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是满心期待的。
自己将来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之后就要帮婆婆做事情了。
一定要趁自己还在做姑娘的时候，好好帮一帮家里人。
可现在，真的有人要来娶她，刘芸的心中又有了几分不舍。
她念书晚，快九岁才上一年级。虽是五年制，可断断续续把初中念完时，也已经十六了。
这四年里，许多家务活，娘已经很少碰了，屋里屋外，除了针线这些细活，都是刘芸一个人在忙。
她很担心，再把这些事情接手过去的时候，娘还能不能习惯。
马上就要冬天了，下河里清衣服的时候，那种刺骨的寒冷，既让刘芸迫切得想要逃避，又为这一切又要由娘来承担，而觉得为难。
刘芸知道娘不喜欢她，可再不喜欢，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娘。
刘芸一边想，一边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
听到厨房里水似乎烧开了，她赶紧擦一擦手，起身去往厨房，把大铁锅里烧开的水，一瓢一瓢得舀进水瓶里。
装满了之后，拿出一瓶来，放到村主任和娘的身边后，又坐回到院子角落的小板凳上，接着洗起了衣服来。
刘芸娘把村主任的茶杯里，添满了开水，又递了一根烟过去。
村主任毫不客气的接过，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之后，自己又拿了一根。
口中还在称赞，
“大芸儿是能干的，这嫁到城镇里以后啊，能把男人给伺候好。
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就是不知道嫁得那么远，我们自己家里的事，该怎么办？
听说厂子里面，是不放这些农忙假的啊。
忙得时候，指望不上，家里少个人忙不过来啊？”
刘芸娘话刚说完，村主任就不屑鄙夷得笑了出来。
“大芸儿是农村户口，她又进不了厂子里面去做正式职工。
那放不放假，和她有什么相干呢？
只要男人愿意把车费给她，不就行了吗。”
“你这话说的也是，她到了那里也是给人家洗衣服做饭。
把人家把几天的干粮准备好了，回来一趟应该能商量吧。”
“我说你们这些农村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那么大的一个厂子，你晓不晓得，吃饭不需要自己做。
有食堂呢，想吃什么样的东西没有。
大芸儿就是回来十天半个月，人家的日子也照样过。”
刘芸娘明白似的点了点头，受教一般的思考了起来。
“要是饭都不需要我女儿做的话，那看来就是想要生儿子喽！”
“生什么儿子哦，他们厂里面，计划生育管得严，超生是要罚款的。给不出就会丢工作。
所以我才说大芸儿好命呢，那里还有什么独生女哦，一家就一个女儿。
没儿子也得认，你想想这个日子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