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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水厂家属院

我们的水厂家属院

简介:
随着1999年的“下岗潮”冲击,陈章妙心、陈章磊、颜俊、宗川流这群出生在家属院的90后“国企二代”见证了国企改制对于父辈们的影响,同时也在这些影响下成长蜕变。云过千帆舞,浪淘万里沙,成年后的他们,有的以新国企人的身份人子承父业,继续在仍未结束的改革中扬帆推进。有的则像“摸着石头过河”的国企改革之初,一路跌跌撞撞,却开拓出了更为宽广的人生道路。而老国企人们,也在这场改革中转变思维,逐渐与年轻人接轨,两代人的鸿沟慢慢缩小。亲情、爱情、友情,历经洗涤后,如花绽放! 我们的水厂家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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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水厂家属院》第一章 1999年的除夕夜

    第一卷:“下岗潮”冲击了“铁饭碗”(1999年到2014年)

    砰——

    伴随着屋外一声鞭炮炸响,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央视春晚也以一首名为《玉兔迎春》的歌舞表演正式开场。

    此时的自贡水厂家属院里,小孩们在院子里燃放烟花爆竹,大人们则围坐在一起看春晚,摆龙门阵。

    四岁的陈章妙心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去外面凑热闹,而是呆呆地坐在邻居家的电视机前,时而双手撑着膝盖捧起两腮、时而又拿小屁股翘起小马扎的另一边,显得焦急烦躁,又六神无主。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直愣愣地盯着沙发旁边的电话机,等待爸爸或姨婆的来电,告诉她妈妈的情况……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一家四口正言笑晏晏地吃着年夜饭,乐乐陶陶地等着春晚开播。

    可春晚还没等来,她妈妈章正秀先破了羊水,被爸爸陈建国和姨婆王世文急匆匆地送去了就近的区医院。

    临走前,陈建国把陈章妙心托付给了隔壁的颜刚一家照顾,说一有消息就给他们家来电。

    陈章妙心就等啊等啊…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这期间,颜刚的妻子林玉英给她端来了水果瓜子花生,颜刚还给她买了一堆烟花爆竹,让她跟自己的儿子颜俊拿出去放来玩,但她毫无兴致,只是沉默地坐在电视机前。

    电视屏幕上反射出的彩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五彩斑斓,与窗外的绚烂烟火遥相辉映,却显得她更加孤零零。

    “大家都没有弟弟妹妹,为什么我要有?”

    她噘起小嘴儿,忍不住喃喃。

    现在都提倡计划生育,整个家属院里几乎全是独生子女,她要是多出个弟弟或妹妹来,就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了。

    好像…还会失去独生子女费。

    这是她在大人们摆龙门阵的时候听来的。

    那时,她妈妈刚好查出有孕,家里人都不敢相信,随即换了家医院又查了一次,还是确诊怀孕。

    她在妈妈的旁边,听到医生说,节育环掉了,纯属于外,还问她妈妈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

    当时的她听得似懂非懂,看看医生,又望望妈妈,就见妈妈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诊室内的氛围一度凝固……

    片刻后,着急上厕所的陈章妙心拉了拉妈妈的手,“要吧。”

    要,就是有;不要,就是没有。

    有总比没有更好。

    这是年仅四岁的她所持有的概念。

    而正是这个“要”字,让她妈妈留下了肚里的孩子……

    “早知道就说不要了!”

    陈章妙心的嘴已然嚼得老高。

    “听说了吗?现在到处都在爆发金融危机。”

    就在这时,屋外的交谈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好奇扭头,发现颜刚和林玉英已经离开屋子去到了走廊上,跟楼上的徐叔叔,还有几个左邻右里在聊天。

    几个叔叔阿姨你一句我一句,语速很快,她只大概听到什么“泰铢贬值”、“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中国出口严重受挫”…这些云里雾里的话。

    直至林玉英提到“下岗”二字,她猛地瞪大双眼,电视机里刚好响起黄宏的声音。

    此刻正在播放由黄宏、句号表演的一个叫《打气儿》的小品,黄宏扮演一位下岗职工,句号扮演街道办官员。

    句号对下岗分流很有意见,就埋怨了几句,黄宏便笑着接话:“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谁都能一帆风顺呢?谁这辈子还不遇上点事呀!你就拿我来说吧,十八岁毕业,我就到了自行车厂,我是先入团后入党,我上过三次光荣榜,厂长特别器重我,眼瞅要提副组长,领导一跟我谈话,说单位减员要并厂,当时我就表了态,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我呸!”

    听到最后一句,徐叔叔往地上狠啐了一口,气呼呼地说:“以为下岗多光荣呢?‘光荣’能换来口饭吃吗?”

    陈章妙心眨了眨眼。

    啪——

    颜俊走来,关上了电视机,牵起了她的手。

    “妙妙,我们去放烟花吧。”

    陈章妙心微微蹙眉,没有动。

    颜俊又道:“说不定放完这些烟花,你爸爸就来电话了。”

    闻言,陈章妙心拽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又捶了捶坐麻的双腿,然后跟着他来到了院子里。

    这时的家属院已是沸腾一片,窜天猴、小金鱼、甩炮、魔术弹、陀螺炮,还有气势最足的大地红摆满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响遏行云。

    陈章妙心单手捂耳,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根窜天猴,“咻”一下蹿起,“嘣”一声在半空炸开。

    “哈哈哈……”

    望着炸开的烟花,她开心地笑出了声,接过颜俊递来的又一根,再次放在地上点燃。

    “……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辣妹子从小辣不怕,辣妹子长大不怕辣,辣妹子嫁人怕不辣,吊一串辣椒碰嘴巴……”

    不多时,陈章妙心就在歌声、烟花、欢笑,以及夹杂其间的抱怨声里渐渐模糊了双眼……

    睡梦中,她梦呓不断,睡得很不安,口中呢喃着“下岗”、“妈妈”、“不要”…直到耳边响起颜刚的声音,这才缓缓睁眼。

    “妙妙,快跟我去医院,你妈妈生了!”

    颜刚兴奋而语,跟着一把将她抱起,再接过林玉英递来的帽子围巾,匆匆帮她戴上,就直奔区医院。

    陈章妙心还没有彻底清醒,被颜刚抱在怀里颠来颠去,感觉像在坐船,晕晕乎乎地,连跟在身后的颜俊问她是弟弟还是妹妹,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弟弟!”

    来到病房后,颜刚才转身回答儿子先前的问题,又把陈章妙心放了下来。

    “哇啊……”

    她脚一沾地,房中就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音很大,响彻整个房间。

    “妙妙,你还愣着干啥?快过来看看你弟弟呀!”

    陈建国牵着她来到病床边,一张只有成年人拳头大的小脸赫然于眼前。

    皱巴巴地,跟橘子皮似的,还很黑。

    陈章妙心皱了皱鼻子,抬眸看向章正秀,脱口而出:“妈,你咋生了一坨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