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了漱口去掉嘴中腥味,老夫人躺回床上,眯着眼睛哑声道:“把嘴捂严实了,不得外传。”
“老夫人!”苏嬷嬷急得眼泪直掉,跪在床榻前哀求,“这样硬撑着不行,肯定不行,老夫人,奴婢求您,您想想大姑娘,想想这一大家子人……”
“你当芷儿不知晓我的病情?她要不知晓,不会一力将这些事都担了过去,楚大夫每五日过府一次也都是她安排好的,若我只是小病小痛,何至于此。”
老夫人神情悲凉,她不是不知,只是不敢深想,她怕她等不回老太爷,怕花家分崩离析,无颜面对花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哪怕是点灯熬油的熬着,她也会让自己多活几日,至少,至少也要等芷儿彻底掌握住了花家,她才能泄了那口气。
苏嬷嬷哭得涕泪横流,平日里再能干不过的人,这会却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起来陪我说说话。”
苏嬷嬷半边屁股坐到床边的圆凳上,打着嗝呜咽出声,“您歇着吧,等您歇好了再说。”
“先说会话。”老夫人张开眼睛看向帐顶,“你瞧着芷儿说那话是不是认真的?”
苏嬷嬷还正伤心着,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句话。
“就是说当先生的那话。”
苏嬷嬷擦了擦泪,想了想,“奴婢瞧着像是真的,要没有那个底气,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我瞧着也不像说笑,那会知道老太爷把她带在身边教导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想着女儿家反正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学识再好,还能去当官?后来家里另外两个姑娘相继有了才名,而她却始终不声不响,那时候我还笑话老太爷,现在想想真是臊得慌。”
老夫人轻笑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咳,这一番折腾下来,精神越加不济,昏睡过去之前,还不忘嘱咐,“别让芷儿知道,族学的事不要插手,要是有其他人不省心,你以我的名头去敲打敲打。”
“是,奴婢知道了。”
闻着粗重的呼吸声,看胸膛高高起、低低伏,苏嬷嬷忍着的泪,刷的又流下来,捂着嘴哭得肝肠寸断,却无声。
从祖母屋里出来,花芷去已经收拾好的族学看了看,虽然地方比之前的族学小了些,可大概模样也差不多是那样,此时正有不少小萝卜丁在里面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明明没有一个大人在,却无喧哗、吵闹。
花芷静静看着,眼神柔和,笑意缓缓蔓延开来。
这就是花家的希望,花家的将来,只要他们好了,花家何愁不兴。
她要做的就是让这片土地肥沃,让他们茁壮成长。
轻手轻脚的离开族学,徐管家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大姑娘。”
花芷点点头,“族学的事最近谁在打理?”
“回大姑娘话,是六公子。”
花芷并不意外,看样子,她之前说的话,柏林都听进去了,所以族学里不止有本家的孩子,旁支的也都来了不少。
“笔墨纸砚别缺着他们,尽量用好的,这些都不能省,另外,你亲自去请一趟穆先生,就说三日后花家重开族学。”
“是。”
“还有一件事。”抄手游廊中四面通透,花芷停下脚步回头,“庄子上,去了歹人,陈亮为护我而死了,他可有家人?”
徐东进愣了一愣,稍一回想便道:“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当年他们三兄妹走投无路,陈亮卖身进府,他弟妹却是自由之身,现在应该都已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