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爷,我不知道还要不要找你复仇。
我似乎还活着,活在爹爹离开家后的第三天。
我不明白。
我应该在洛阳的湖里死掉的。
可为什么,我看见在生病的弟弟和被生活的重压压得快疯掉的娘,我却又不敢承认我己经死了。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再找良爷复仇了。
我想这一次陪奶奶,陪爹爹,陪弟弟,陪娘一起在地府里团聚。
我知道爹爹不可能回来了,可我仍然每天坐在门槛上翘首以待。
我知道弟弟和娘活不过今年,可我仍然陪着娘在外面寻找一切可以活命的东西。
我似乎还对未来抱有期待,期待爹爹能回来,期待弟弟和娘不会死。
我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良爷,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良爷。
但我还是期待能再见一次良爷,无论是在这凄惨的现实还是在阴森的地府都可以。
虽然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情况。
我一首抱有期待。
但是第一天结束了,第二天也结束了...现在是第14天,爹爹离开家后的第16天。
我也像以前一样饿得没有力气了。
家里的米缸己经见底了,按我的记忆,最多还能喝三次稀粥。
两次给了弟弟,但弟弟却没能活下去。
一次给了我,我不忍心娘挨饿,也分了大半给娘,可娘也没能活下去。
现实就是这样残忍,可我却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再经历一遍家庭的支离破碎。
我安慰着生病的弟弟,安慰他说爹爹马上就会回来,马上你就有好东西吃了,你一定要撑住。
我给弟弟缥缈的希望,同样也是给这个将要灭亡的家庭一个缥缈的希望。
娘躲在门外泣不成声。
她应该和我一样明白爹爹可能回不来了,可她却不能在我和弟弟面前表现出来。
这是娘作为大人在孩子面前不能拥有的权利——孩子可以哭,大人不能哭。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娘,我只能借安慰弟弟隐藏自己己经死寂的心。
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一家地府相见吧。
白天艰难过去,夜晚慢慢笼罩这凄凉的乱世。
我睡不着,偷偷从床上溜了出去。
我跑到家附近的小山坡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书上说天上的星星是人死后变的,那这么多星星,又是死了多少人呢?
奶奶变成的星星是哪一颗呢?
小猫能不能变成星星呢?
现在灾难遍地,人都快活不下去了,更何况比人更依赖环境的动物呢。
如果见到了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因为奶奶说过在发现蛇的地方挖井,整个村都能得救了。
可是我在复仇那三年里,也没听到有谁见到蛇挖井救活一村人的故事。
想来蛇要么死光了,要么都躲起来了。
我希望蛇是因为后面的原因才没有被我们找到,这样大家还有活的希望。
不过从两年前开始天上只看到星星,再也没见过月亮了。
今晚也是,那么明天估计还是没有雨的一天。
(PS:据说星星和月亮不会同时出现,而星星多则一般代表明天是大晴天。
)我坐在山坡上胡思乱想。
甚至想过要不要比娘和弟弟先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娘从背后抱住了我,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娘应该是夜半醒来发现我不见后来寻找我,但她看到我山坡边上时,急忙抱住了我。
娘虽然喜欢弟弟,也和爹爹赌气说过要卖了我,可是疯了的她把弟弟当作小猪仔煮了之后,还是带着母爱去呼喊我和弟弟去吃。
我在她心中还是属于她的孩子。
娘抱着我,我能感受到娘的颤抖,能感受到她应该是哭过。
“穗儿,别做傻事,跟娘回家,好吗?”
娘害怕我自寻短见,不由分说地把我带了回家。
回家后,更是将今天她没喝的那份粥塞我嘴里。
我拒绝娘的好意,我告诉她我只是睡不着去山坡上看看星星。
娘不相信,执意要我喝下这份粥。
我知道娘也饿,也想喝粥。
但她不忍心我去寻死,不忍心她的孩子饿着。
我明白娘的态度,如果我不先喝,她也不会喝这份粥。
所以我抑制想要喝完这份粥的冲动,只是喝了一小部分粥水后又把粥还给娘。
粥太清了,连有多少粒米都能数得清。
娘也知道我的性格,所以只能流着泪喝完那剩下的一点粥。
弟弟身体仍然很热,我抱着弟弟,可是现在我却睡不着了。
爹爹离开家后的第17天的太阳升起来了。
娘从几天前就不让我陪着她一起出去寻找食物了。
理由虽然是让我照顾弟弟,但应该也有不想让我跟她一样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的原因吧。
弟弟被我喂了点粥,现在仍然在床上躺着。
我依旧坐在门槛上。
等着爹爹能回来。
哪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结果。
太阳渐渐从东到西了。
娘回来了,不过还是一无所获。
绝望在家里弥漫,可是我们仍然对未来抱有期待。
娘叫我去吃点东西,她自己则是去给弟弟喂点东西。
明明娘自己一天也没有吃东西,可娘还是把仅有的食物先留给我和弟弟。
我不甘心,明天太阳没完全落下之前我是不会离开门槛的。
爹爹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死的,至少要活到我能有一个好丈夫为止。
可是以前的他没做到。
我也曾想过离开家去找爹爹,可是我打不过良爷,也不忍心离弟弟和娘而去。
太阳的余晖要消失了,我站起身,知道今天爹爹还是不能回来。
可我还是不甘心,继续往爹爹离开的方向往。
这一次我隐约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我掐了自己一下,很痛。
“娘,有人往我们家方向过来了,可能是爹爹!”
我急忙把娘喊出来。
娘和我一样都期待那个身影是爹爹的。
可是弟弟的哭喊声又把娘叫了回去。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看着那个身影逐渐清晰——那不是爹爹的身影。
我的情绪由期待转向失落。
不过我发现那道身影开始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开始重合。
现在我的情绪不知如何描述,有害怕,有失落,有欣喜,也有期待。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我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
娘在询问那个身影是谁,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那个身影属于良爷,一个还没怎么有伤痕的年轻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