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林镇,三面环山,时节严冬,风雪交杂,纷飞乱舞。
冬林镇是弗里王国北方的交通枢纽之一,经济富庶,但富庶属于那些贵族,并不属于贫民窟。
亚枕提着装着面包的袋子,像往常一样,随手在乌黑墙壁上扯下一张纸,准备拿回去烧火取暖用。
“这是啥玩意?悬赏令?”
被扯下的纸上印着一个画像,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穿着洛丽塔的小裙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身材娇小怜人,似乎只需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小脸婴儿肥,笑容狡黠,露出了口腔里的一双小小尖牙,看着煞是可爱。
是能把人变成萝莉控的完美容貌。
悬赏令的下方,写着悬赏金一万金币,这相当于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金币就相当于一万个铜币,而一块面包的价格一般在三到十个铜币之内。
一旁有一行小字,写着被悬赏人的身份和去向:弗里王国公主,近期流窜到东林镇贫民窟内。
嘶......一夜暴富的机会?
算了,暴富有什么意思,前世自已是个小老板,该见过的都见过了,该玩过的都玩过了,穿越后的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的,没必要去冒风险找这个公主。
只希望......他不会突然遇上这个公主。
亚枕随手将悬赏令折起来,塞进口袋,吹着愉悦的小曲,向自已简陋的住处走去。
住处之所以说是简陋,因为他的住处不过是挑了个角落,然后找了一些沙袋和石头,围起来做了个墙,然后再捡几块木板,盖在头上,充当屋顶。
贫民窟里的小窝都是这样嘛,很正常。
这样的小窝虽说简陋,但也不至于不能生存,再加上有个可爱的妹妹陪着自已过日子,这就让他很满足了。
在他刚穿越过来,来到弗里王国的时候,巧合地遇见了一名落难的少女,名为安丽,容貌清丽,性格坚毅,讨人喜欢。
当时的亚枕还很天真,看见了落难的少女肯定要救。
废话,穿越者捡少女不是标准操作么?难得穿越一次,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放弃?
于是他挺身而出,救下了安丽,虽然作为代价,左腿留下了暗伤,至今没有痊愈,但是他觉得不亏。
后面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想,小时候的安丽很乖巧、很可爱、哥哥说干啥就干啥,每次亚枕回到简陋的避风小窝,都会给疲倦的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让亚枕感慨,居然真的有一天,让他享受到了小说主角的待遇。
贫民窟里的日子固然艰辛,但有这样一个妹妹在,生活是无比幸福的。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妹妹陪他生活了几年,已经过了弗里王国法定的成年年龄,只剩成年礼没有进行,但现在却有了进入叛逆期的迹象。
“安丽我回来了。”吱呀一声,亚枕推开木门,正好看到了坐在摊子上,抱着被子发呆的萌萌哒安丽。
“欢迎回家哥哥。”安丽撩开额前散乱的发丝,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亚枕将手上袋子放到四条腿长短不一的木桌上,从袋子里拿出面包,用带豁口的小刀将面包分成三份,一份给自已,一份给安丽,剩下的最后一份给安丽晚上饿了吃,毕竟他是兄长,没必要吃那么多。
“安丽,这两份是给你的。”亚枕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已那份吃完了,然后将剩下两份递给安丽。
安丽看着两份油黄飘香的麦面包,轻轻咽下口水。
又看了一眼温柔微笑着的老哥,她忽然觉得自已这次应该谦让一些,让老哥多吃一点。
但以她对老哥的了解,如果自已的态度不坚决的话,老哥大概率会以为自已是在谦让,然后不愿意接受自已的好意。
她脸色变得认真,换上强硬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生气:“我不要!你自已吃!”
亚枕被吓了一跳,叛逆期的妹妹情绪阴晴不定,他不知道为什么安丽突然生气。
难道是自已语气没把握好?听说叛逆期的女孩都极其敏感。
他尝试将语气柔化,又重复了一遍:“乖,快吃,你现在在发育期,得多吃点。”
安丽低头,扫过自已的胸前,那里确实发育了很多,哥哥以前给自已缝的衣服现在已经不合她身材了,有些勒得慌。
她脸颊不自觉变红了起来,声音也变得细若蚊蝇:“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只吃一块就够了。”
亚枕有点晕晕乎乎的,从他进门开始到现在,安丽的情绪变化了三次,第一句话是温柔,第二句话是生气,第三句话是羞涩。
女人心是海底针,那叛逆期的女孩心就是海底沙。
这谁搞得明白啊。
亚枕还是坚持已见,以前他都是让安丽吃两份的,今天也不应该例外。
二人相持了许久,不断谦让。
直到安丽被催促得烦了,嘟起了嘴,瞪着那双雪女一般秀丽的大眼睛,凶恶地大声反抗:“我不要!我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了!我知道我是女生!胃口不大!只吃一份就行了!最后一份你留着自已吃!”
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今天反应这么强烈?
亚枕愣了一下,望着妹妹因为不满而鼓起的面颊,听着妹妹凶恶无比、不容置疑的、如同命令一般的话语,有点手足无措。
他的心理年龄毕竟不小了,对安丽变幻莫测的心情也能够理解,而且作为兄长,也不至于与妹妹计较,这点包容心他还是有的。
但是无论他怎么劝,妹妹就是不肯吃那份面包。
而他也不肯吃,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问题无解。
......
......
入夜,贫民窟的一处小山丘上,亚枕叹息,双手插在口袋里,平淡地吹着冷风。
“还是阴暗而无趣的一天,草。”虽然在严冬时节,风势强劲,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但是他的身子依旧站得笔直。
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寒冷,作为贫民窟里的贫民之一,他见过的令人心寒的事情很多,跟这些事情比起来,这点冷风压根不算什么。
比如说叛逆期的妹妹......算了不提这事。
比如一个不注意就会有小偷偷走口袋里的东西,比如高利贷涨的并不仅有利息,还有利率。
再比如今天,他给一个乞丐施舍了一枚铜币。
结果好心却喂了狗。
乞丐盯上了他,想要抢夺他口袋里的其他铜币,于是两人大打一架,乞丐破碗里的钱丢了,他口袋里的铜币也有几枚不翼而飞。
谁也没讨好,何必呢。
亚枕叹息。
其实吧,他在施舍乞丐之前,也预想到了被反咬一口可能性。
当时的他,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将铜钱丢进了乞丐的破碗。
为什么?因为习惯了,自穿越之前就习惯了,上辈子潜意识里总是觉得善有善报,所以在潜意识里,他看着乞丐眼睛被冻得通红,血丝凸起,衣不蔽体,皮肤皲裂,就习惯性地给乞丐丢了枚铜币。
再说了,贫民窟里本就是这么黑暗,被乞丐反咬一口是很正常的事,不就是干架么,有什么好怕的,把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揍一遍,他还能排解郁闷的心情。
不过呢,打架打完了,郁闷的心情理应被排解掉了,他为什么还是在叹息呢?
亚枕思虑良久,还是有些疑惑。
也许是因为家妹到叛逆期了?
不对,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
但是不想妹妹的话,那我应该想什么呢?这个充满蝇营狗苟的贫民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亚枕迷茫了,他走出小屋,本意是想要借助冷风,吹走心中的迷茫。
但在漫天闪亮的星空下矗立许久,冷风从镇北吹到镇南,他的发丝因为白雪覆盖而由黑变白,时间过去了许久,他心中的迷惘还是没有被吹走。
久久不能释怀。
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叛逆期这种东西啊,上帝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啊?贫民窟里又黑又冷就算了,怎么还把我的妹妹变成了这样!快把那个乖巧可爱粘人的妹妹还我啊!
亚枕郁闷。
然而冬日里没有人和物会怜悯郁闷的他,无论是那个乞丐,还是冷风。
他现在虽然站的笔直,但他衣服里早就被冷风灌满了,之所以身体站得笔直,一个原因是前世腰椎间盘有点突出,不习惯弯下脊背,另一个原因就是肌肉被冻得僵硬了。
更别说裸露在外的手掌,本来就十分粗糙,现在更是冻得一块一块地皲裂。
亚枕更郁闷了,然而他越郁闷就越想吹风,但是越吹风就越郁闷。
他又站了很久。
风也吹了很久。
直到身后传来妹妹的清脆嗓音:
“哥——终于找到你啦!是安丽不对,不该那么凶恶的,外面风冷,安丽错了,快跟安丽回家。”
安丽衣衫不整,神色焦急,发丝上同样一片雪白,额头上带着凝霜,那是渗出的汗水凝结成的,闪着晶莹亮光。
亚枕肩膀一耸,这才回神,转头就看到了妹妹的狼狈模样。
顿时把他看得心疼了,抖开头上的白雪,搓了搓不知不觉冻僵的手,立马将外衣脱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到了安丽身上。
“好好好,回家。”
怎么会跟自家妹妹怄气呢,心疼还来不及,亚枕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
白雪被亚枕皮肤皲裂的手拂去,露出妹妹棕色的柔顺发丝,随着冬风在雪中飘扬着。
不知道为什么,亚枕觉得摸头很舒服,每次抚摸妹妹的发丝,都觉得内心如同被抚平的秀发一般,变得平静下来,烦恼的事情都不见了。
安丽感受着亚枕的抚摸,虽然心里特别不爽,但也没有反抗,毕竟自已今天做错了事情,就让老哥摸两下头补偿他一下算了。
但她心里还是要吐槽两句,老哥只知道摸头,小时候也摸,长大了也摸,一点出息没有。
看不到自已胸前已经初具规模了吗?就不知道摸别的地方?还把自已当小孩子,真是榆木脑袋。
“回家吧。”亚枕薅了半天安丽的头发,内心好受了很多,露出微笑,牵着安丽回去。
桌面上依旧摆着那两份面包,时间过去了很久,已经冷得已经有些硬了,但还算能吃,对于贫困的人绝对算得上是一份美餐,比如亚枕和安丽。
亚枕心想,他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都冻得手脚僵硬了,而妹妹是温柔的,理应会心疼冻了那么久的他。
如果这个时候他说让妹妹把面包吃掉,妹妹应该会答应。
“安丽,给。”亚枕将面包递向安丽。
安丽定定地看着亚枕手中的面包,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哥,你觉得我可爱吗。”
亚枕有些疑惑,不明白忽然问这个干什么,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可爱。”
“那哥哥你把这个面包吃了,今晚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安丽的声音羞涩地将视线望向他处,声音细若蚊蝇。
亚枕愣了一下,接着只是笑笑,看来当年那个粘着自已的笨蛋也长大了,都开始馋他哥的身子了。
“搞得好像我是你弟一样,还需要你哄,不要矫情了,快吃吧。”
“实在不行,你可以把你的袜子给我,反正你又没出门,而且爱干净的你......”
安丽的脸变得赤红,一副快烧坏的模样,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呸,变态哥哥闭嘴。”
亚枕笑了笑,没有再调戏安丽。
他不是木头,和安丽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但是安丽最近情绪不稳定,现在的生活也很艰难,他还需要再等待一个合适时机。
你可以说他萝莉控,可以说他是个喜欢摸头的变态,但你绝对不能说他蠢货,什么时候能干什么事,他是清清楚楚的。
安丽见这样也没办法打动亚枕,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温声答应道:“好~”
亚枕望着妹妹安静就食的恬静模样,轻轻笑了笑,看来自已的判断还是挺正确的。
哎呀,不过是叛逆期而已,妹妹还是那个妹妹,温柔可爱粘人,懂得心疼自已,这样的妹妹多好。
就在亚枕微笑的时候,妹妹待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将一份面包吃完,优雅地舔去手上残留的油渍和面包屑,如同公主一般。
做完了这些,温柔视线缓缓挪移,望向另一份面包。
优雅的安丽公主眼里的温柔瞬间被果决所取代,一把抄起面包,狠狠往亚枕嘴里塞。
弄得亚枕人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满了面包屑,甚至还有一些顺着嘴唇外掉到地上。
他疑惑地望向安丽,被面包塞满的嘴里,传出“呜呜”的声音,眼里充满了疑惑。
若是疑惑可以具象化,就像那些魔法师一样,可以随心意变幻出火球或者水球。
那么他的头上一定会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安丽翘起沾着雪的秀美睫毛,白了他一眼,然后就自顾自地转过身,钻进被毯,闭上眼睛,将呼吸调整到平稳,准备睡觉。
亚枕僵硬地转过头,两只眼睛写着两个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