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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我不往

纵我不往

简介:
“咚-咚-咚”,是石头一下又一下敲打木门的声音。当陆子期沉着脸打开大门时,根本不知眼前这个只有一只鞋的小姑娘将改变他的一生。昌德二十二年,走到穷途的少年多了一个软糯乖巧的妹妹,濒临绝境的女孩得了一个疼她入骨的哥哥。————十年相伴,秋日暖阳,成簇的蓝雪花在窗边攀援,陆子期捻着一枚黑色棋子,一旦落子,他会赢,然后告诉她——黑子还没落下,窗前少女却在突然的喧嚣中抬了头。陆子期看到他那个自诩清流的爹正对着一个婆子毕恭毕敬,而那个自诩美艳的后娘,明明满头珠翠,愣是被这个全身上下只一只银簪的婆子,衬出了局促。陆子期还未落子,就听身边女孩软软的声音:“嬷嬷,你来了。”一身气派庄严的婆子骤然转身,瞬间泪如雨下。整个临城都震惊,陆家捡来的这个孤女——当今太子是她的表哥;炽手可热的三皇子,是她幼年时就定下的娃娃亲。退敌千里的镇北将军,是她挂在嘴边的小舅舅。这个被讥为硬攀上陆家的假千金,竟是真正的侯门贵女。陆家上下藏不住的喜气洋洋,唯有陆家大公子,苍白了脸,攥紧了再没机会落下的冰凉黑子。棋局已变,所有的筹谋都落了空。临城公子陆子期敛了难明的眸光,含了笑,向来人施礼:“晚辈姓陆,字崇礼,音音唤我——”“哥哥。”【阅读提示】1.前期写少年相伴救赎,亲情向;女主十六岁后,男主才会意识到自己感情的转变,爱情向。2.1v1;he. 纵我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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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我不往》第 1 章

    昌德二十二年,年头不错。年初五,正是迎财神的日子,临城里大街小巷热热闹闹,人人都穿着簇新的衣裳,街上孩子脸上都是笑,口袋里揣着铜板果子呼朋引伴。

    随着一声喊,冻得脸通红的孩子们呼啦都朝着临城大富商陆家门前涌去,那里正在散铜钱果子,给陆家小公子和小千金祈福。

    只是这样的热闹却与临城外一个庄子无关,整个庄子都静悄悄的,除了庄子门口倒贴的福字,偌大一个庄子竟是再看不出一丝过年的样子。

    庄子里厨房下,一个裹着旧棉袄的十多岁小厮一边跺着脚上的泥,一边往厨房里探头:只见几个大娘围着桌子正喊幺喝六地叫,旁边还有半坛子酒。

    “好呀!那边钟伯连看门的人都见不着影,原来都躲在这里吃酒赌牌呢!”小厮跳进来一把按住桌上骰子,就要去告状。

    这边正坐庄的王大娘直接点上了小厮额头:“多管你娘的闲事!大过年的谁还不能吃两口酒了!年三十上面都没一个人来,还看你娘的门!你当没看见出去,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非要嚷出来——”

    她老脸一横:“可别怪咱们先把你娘的事儿嚷出去,看看谁先倒霉!”

    小厮被戳红了额头,憋得脸通红,还没还嘴,旁边一个高颧骨的婆子直接啐了一口:“你小子马上就要攀高枝去了,不说夹着尾巴等日子,还跑到咱们这里充忠臣良将来了!”

    小厮钱多急眼了:“血口喷人!谁攀高枝去了?你们赌钱吃酒被拿住了,不说领罚去反诬人!”

    “诬?咱们还真没诬你,年根底下你娘鬼鬼祟祟抱着东西往咱们夫人娘家豆腐铺子里钻,还当咱们瞎呢?说不得,来年你小子就能去给咱们小少爷牵马,离了这个鬼地方!”

    王大娘油乎乎的胖手拍着钱多的旧棉袄,“得了,都是一般黑,我们不挡你的前程,你也别在老娘们面前充人啦!”

    钱多本是陆家大少爷的书童,可后来大少爷一把火把自己的书房都烧了,再不肯读书,这书童也变小厮了。可就是小厮,他也是陆家大少爷的小厮。

    他脸涨得通红,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们胡说!胡说八道!”他是大公子的人,他和他娘都承过先夫人的恩,他怎么可能去给小少爷牵马!先夫人还在的时候,摸过他的头,给过他松子糖,夸他机灵聪明,他答应过要一辈子跟着大公子的!

    钱多再顾不上抓赌,转身一头扎进了雪里,他要去找他娘问个明白。

    后面几个婆子一边拍着手笑,一边吆喝着喝酒下注,坐庄的王大娘已经掀开锅盖端出一大盆冒热气的猪头肉,压低声音道:“这可是陆夫人给咱们加的菜。”

    其他几个婆子虽然酒意上头,可一听“陆夫人”三个字,还是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能给她们加菜的陆夫人,自然不是已经死去三年的陆夫人,而是如今陆家大宅里住着的陆夫人。是他们临城有名的豆腐西施,早早丧了夫,临城人说起来都道红颜薄命,命不好。

    可谁知道,人家哪里是命不好,人家是命真好!

    陆家夫人死了一年,陆老爷期年孝期一过,就把这美艳的小寡妇娶进了门。那时候大家才知道,这小寡妇已经给陆老爷生了一儿一女了,就等着身体不好的陆夫人死好进门呢。

    后来更是有人说,还在陆夫人孝期的时候,陆老爷跟这小寡妇就被陆夫人当时才十岁的儿子堵在床上了,陆家大少爷第一把火烧的可不是他的书房,而是陆老爷给美艳小寡妇买的拔步床。

    王大娘见先还热火朝天的小厨房一下子静下来,把沾了油腥的手往围裙上一抹,笑道:“咱们大少爷跟钱过不去,姐们几个也跟钱过不去?”说着她伸手捏起一块猪头肉往嘴里塞了吃了,只看着就知道那油汪汪的肉,真香。

    王大娘的声音压得更低:“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大少爷——废了!”

    大少爷如今已经十三了,还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庄子上住着。那边的小少爷已经七岁了,开蒙都两年了,听说很是读书那块料,如今眼看着陆老爷的心都在小儿子身上了,早听人说陆老爷现如今就指望小儿子能读书出人头地,给陆家祖宗争光呢。

    花了重金从省城专门给小少爷聘的夫子,陆老爷亲自带着重礼上门求的,说是一年束脩就开出五百两!

    这是卯足了劲儿非要把小少爷供出来呀!陆家是商户,就盼着能出一个读书人改换门庭,可就是最会读书的陆老爷,也只考了个秀才再也考不上去了。陆家金山银山,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个举人老爷,可大少爷把书房都烧了,从此后再也不碰书本,陆老爷能指望的就是小少爷了。

    大少爷在庄子上已经被冷了三年了,脾气越来越坏,整个人越来越阴郁,别说陆老爷不喜欢,就是他们下边这些跟着的人,如今不知多少都后悔是跟着大少爷的下人呐。但凡有门路的,早看清局势开始活动了。就是陆夫人如今不好巴结,陆夫人娘家娘、娘家兄弟、娘家兄弟媳妇的娘家,一大摊子人呐,总有能巴结上的。

    三年过去,跟着大少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如今也就剩下这几家了。

    王大娘咂着猪头肉斜眼看着她们:是想跟着大少爷穷死在庄子上,还是跟着她去吃猪头肉,就看她们自己了。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慢慢伸出竹筷搛起肉来,放进嘴里,吃了。很快,厨房里气氛又火热起来。

    厨房门口一个五十多的老人静静站着,雪已经落满了他头顶戴着的羊皮帽子,他旁边一个十一二的少年人瞪着眼呼呼喘粗气,他想进去把桌子都给这帮吃里扒外的人掀了,里面这几个婆子连同他们家里的男人孩子,哪个没承过先夫人的恩情!

    老人按住了少年,转身走了。少年人不明白作为庄子管家的爷爷为什么不拿住她们,狠狠罚!他只得憋着气跟上前面的爷爷。

    老人一向挺拔的腰似乎都弯了一些,他是跟着先夫人的老人,看着大少爷长大。

    他看着这撕棉扯絮的大雪,很想找到大少爷劝他两句,可——,他只是个下人。他要说的那些道理,大少爷难道不懂吗?

    最近,他总觉得大少爷越发安静了。静得让他心慌,让他不安极了。

    钟伯看着凋敝的庄子,又看向自己身后的孙子,唇微微哆嗦着。他想起当年,他的小姐青春正好,是金陵城有名的闺秀,她说:“钟叔,我不想像我娘,一辈子圈在高墙里跟妾室斗跟妯娌斗,我不要诰命权势,我想要个一心人。”

    耳边是他家小姐的声音:“钟叔,拖家带口跟着我,您可不兴后悔的。”当年的钟叔如今的钟伯,看着茫茫大雪,只想问他九泉下的小姐:悔不悔呢。

    而此时众人口中的陆家大公子陆子期正在庄子门口冰冷的门房里静静磨着手中匕首。匕首是他八岁那年陆老爷送的,西域来的好东西,奖励他会读书,盼他能为陆家改换门庭,走上读书举业的路,把这商户换书香。

    那时候人人都说他娘命好,陆老爷是有名的爱妻爱子。不少人酸他娘果然是高门贵女,这命也太好一些。有多少人明里羡慕,就有多少人咬牙嫉妒,揣测他娘明明是金陵都城高门女,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会下嫁给陆老爷。

    陆老爷当然好,长得好,又是临城大富之子。可再好,也是商户出身,撑死考了个秀才,在临城是香饽饽,到金陵贵地,根本不够看。

    暗地里说什么的都有,可他娘不在乎。他娘说,她选的是他爹这个人,女人一辈子就一次机会,她索性赌个大的,赌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子期扬起匕首细细看着,匕首的刃已被他磨得极其锋利,在冷寂的门房里闪着寒光。他幽暗的目光中现了嘲讽,居然是临城东头卖豆腐的,他那个读圣贤书喜欢兰花的爹,跟酒楼醉汉城里混子大街上的街溜子的品味,一样一样的。

    十三岁的陆子期如今早已是众人口中不成器的陆家大少爷,可再是说他这也不成器那也不成器,也不得不承认大少爷长得是真好。陆家大公子忒会长,要知道陆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临城有名的美男子,而陆子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专门挑着陆老爷和他娘的优点长。

    可长得再好,废了,就是废了。

    被众人认定废了的陆子期正认真打量自己手中匕首,他轻轻抬起左手往前,不过轻轻一碰,食指尖儿就有血珠子冒了出来。

    匕首锋利,触之见血。

    殷红的血,冷森森的匕首,还有安静白皙的少年人。也许是他过于俊美的五官,也许是他过于苍白的面容,也许是他的眼睛,里面没有活人该有的温度,让这少年与这破败冰冷的门房如此和谐,都带着冷幽幽的寒,没有活的气息。

    陆子期垂眸看着这泛着寒光的匕首,还有左手滴落的殷红的血,微微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盖了少年那双没有人气的眼睛。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曾经的阳春三月,他娘含笑看着他,一句句教他读书。风过,吹落洁白的梨花,飘落在他的头上衣衫,娘亲连为他拂落梨花都那样温柔。

    可睁开眼,哪里有什么梨花,只有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有这个冷寂荒唐不可理喻的世界。陆子期握着匕首,静静笑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娘亲,你赌输了,他们——也别想赢。”

    娘亲临终只担心他气盛冲动,让他好好活,娘说这世间总还有美好的风月、值得的人。娘说,落子无悔,她选的路,她认。

    可陆子期不认。娘可以输,可在她的赌盘上,别人凭什么赢。

    他瞧着匕首,抬了抬嘴角:大家一起输啊。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雪白,可那洁白的雪下都是脏污丑陋。如同那个在他心中曾经山一样伟岸的父亲,玉面皮囊、轩昂举止背后,原来也不过是个耽于欲望、猥琐平庸的小人。

    很多年以后,陆子期回首往事,总会停在昌德二十二年正月初五这天。这一天,如果不是那咚咚的砸门声,也许他的人生早已面目全非。

    更重要的是,昌德二十二年的正月初五,十三岁的陆子期遇到了才六岁的谢念音。

    彼时,当陆子期沉着脸打开大门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将改变他的一生。

    “咚-咚-咚”,是石头一下又一下砸到木门上的声音。

    声音很轻,此时无论是庄子后头正热火朝天边吃肉喝酒边摇骰子的婆子们,还是呆呆立在廊下看着大雪不知未来到底如何的钟伯,都没有听见这敲门声。

    不大的敲门声,淹没在了纷纷大雪里。

    如果不是陆子期此时刚好就在大门旁的门房里,大约整个庄子也没人能听到,大约门外这个再也走不动的女孩也许就这样结束她短暂的一生,小小的身体注定被总也不停的大雪覆盖。

    可偏偏这天陆子期要出门,偏偏陆子期清清楚楚听到了这敲门声。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