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个侏儒症,我妈先天残疾,腿是瘸的。
当我会走路开始,就干活了。
从小到大我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咱家穷,你要争气,爸爸妈妈以后全靠你了。」
可当我真的争气后,他们却为了生儿子把我出卖……
正文
1
高考成绩出来,我考了个211。
父母借钱办了升学宴,在我们村那个落后的教育环境中,大学生极少,那天,我父母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村长对着我爸夸我:「明刚呐,你家真是祖坟冒青烟,换弟不仅一表人才,还是个大学生,咱村儿的人都羡慕你们哩!」
身高一米四的父亲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道:「村长,我才羡慕您呢?学习好有什么用,女娃子到时候也要嫁人的,不像你们家,两个儿子。」
说起这个我爸满眼都是羡慕,村长也是一副骄傲的表情,即使他这两个儿子不学无术,连高中都没考上,「哈哈哈,也是,没个儿子到底还是不行,你们两口子再要一个吧。」
我一听,赶紧上前阻止,「村长您不知道,我父母都是先天残疾,医生说后代很可能都是残疾,不能要的。」
这戳到我爸痛处了,他跳起来给了我一巴掌。
一旁的妈妈也一瘸一拐地将我拉进厨房帮忙,她有些心虚,「瞎说什么,你不是健健康康的吗?」
「再说了,要个弟弟有什么不好,没个儿子我们老何家不绝后了吗?」
我学过遗传学,我一直觉得我是上天眷顾,才给了我好身体,但我的弟弟或妹妹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可能会残疾。即使不是残疾,摊上这样的家庭,不如不出生。
于是我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反对父母要个弟弟,即使每次都会被打我也要反对。
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自己的儿子梦,他们给我取名何换弟,又吃了好多中药。
2
我上了大学,和别的大学生不一样的是,我的学费是助学贷款,我的生活费是我兼职赚的。
我每个月不仅要兼职赚钱养活自己,还要留一部分给父母寄回去。
大学四年,我没有下过一顿馆子,连同学聚餐我都是能躲就躲,每天早出晚归,因为我不仅要上学,还要打工。
同学说我不合群,可谁不想合群呢?
我也想每天上完课和室友一起打游戏,我也想没事儿出去聚聚餐,研究研究化妆和穿搭,但是我没办法,我稍微松懈一点就会饿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终于我熬到了大四,我知道,只要大学毕业,我就能正式开始工作,拿工资了,只要大学毕业,我就能脱离苦海了。
于是我早早地签了公司,是当地一家不错的企业。
那天我破天荒地在学校门口吃了顿肯德基,又花了十块钱去网吧上了次网。
可当我从网吧出来时,我被手机上的四十多个未接电话惊呆了,还有妈妈发来的满屏的信息: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打的电话你都不接。」
「我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供你上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爸爸妈妈会随时给我打电话,即使我在上课,他们也会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生怕我跑了似的。
只要我不接,就是满屏的信息轰炸,诉说着这些年的不容易。
我将电话回拨过去,耐心解释道:「妈,我刚刚没看手机,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一个劲儿的哭声,「女儿大了不要娘,我就知道女儿是靠不住的,只有养儿子才能防老。」
这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深入他们的骨血,即使这个儿子不存在,即使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在给他们打钱。
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烟消云散,我不耐烦道:「不说我挂了。」
父亲抢过电话,高兴道:「换弟啊,你娘怀孕了,你要有弟弟了。」
这话像是从天而降的惊雷狠狠劈中了我,我明明差一点就解脱了,我明明马上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我的命运似乎永远被困在那座大山里。
我顾不得许多了,我第一次对着父母歇斯底里,「打掉!听见没?赶紧打掉啊!」
「万一是个女儿呢?你们不是说女儿是个赔钱货吗?」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寄希望于他们能够发现,肚子里的不一定是儿子。
可我低估他们了,爸爸难得地没有跟我计较,「换弟,别乱说,一定是个儿子,我们请县城的张大夫帮忙看过了,是男孩儿。」
「打不掉了,你妈妈怀孕已经七个月了,马上你就有弟弟了。」
3
我心灰意冷。
因为我要打工,所以我暑假没有回家,而是留在省城做暑假工,可我没想到,我为了给全家人多挣点钱,一年没回家,他们却背着我怀了孕。
还拿着我的血汗钱贿赂张大夫,好确定肚子里的是个儿子。
我迎着微风,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我明明已经快成功了,可却被父母又推回地狱。
我哭喊着说道:「你们只要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你们自己养。不是说养儿防老吗?以后再也别指望我给你们一分钱生活费!」
爸爸怒了,他咒骂道:「你怎么说话?这是你弟弟,你不养谁养?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们辛辛苦苦将你培养长大,你就是这么孝顺我们的?」
我不顾校门口人来人往的目光,蹲在地上嘶吼着将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倒出:
「你们培养我?我从懂事开始家里什么活都是我干,你们俩以身体不便为由什么事儿都不做。」
「我读书的学费从来都是奖学金,我甚至小小年纪就要在寒暑假学着帮工。你们养我什么了?这些年你们给过我一点支持吗?现在还要生个儿子来吸我的血,你们做梦!」
「再逼我我杀了你们,我过不好你们也别想好过!大家一起死吧!」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抱着你们那光宗耀祖的儿子过一辈子吧。」
说完我就挂断电话,不出意外,他们接下来一个劲儿地给我打电话,可我一概不接,我拉黑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
回寝室我哭的上期不接下气,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父母?我甚至宁愿自己是个孤儿。
拉黑他们后,我过了一阵清净日子。
就在我以为我只要等着毕业入职就好了的时候,我的爸爸带着怀孕的妈妈来学校找到了我。
4
我爸妈到学校逢人就说:「你好,我们是何换弟的父母,她不要我们了,请问你知道她在哪个班吗?」
最后才由学生会主席领着找到我。
那时我刚和室友从实验室出来,我跟室友说让她们先走,我有点事情。
她们也没多问,便走了。
我上前搀扶起挺着大肚子的跛脚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父亲清了清烟嗓,一口痰吐在地上,「我们不能来了?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除了来学校找你,我们想不到别的办法。」
母亲也附和道:「就是,眼看你就要毕业了,能为这个家付出了,结果却联系不上你人,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这里人多,我也不想和他们吵,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那天都跟你们说过,不要孩子,你们一大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怎么养孩子?」
爸爸有些不高兴,「这是什么话,我们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你现在可是大学生,将来要挣钱养我们的。」
我也不退让:「养你们可以,但这个孩子,我没有义务养他。」
我爸听完就要动手打我,被我妈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她拉着我的手抚摸她的肚子,「换弟啊,别跟你爸一般见识,他不会说话。你看,弟弟在动,多可爱,以后你嫁出去了,还不是只有你弟弟陪我们。」
「再说了,这是你亲弟弟,你总不能不管吧。」
我摸着妈妈大大的肚子,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这是我的亲人,我只觉得它是吸人血的恶魔。
我将他们带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安置下来。
「你们现在也见到我了,没什么事儿就收拾收拾回家吧,我学校还一堆事,没空陪你们。」
妈妈有些不高兴,「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来看看你还有错了?」
我也希望他们仅仅是来看看我,曾经我也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很爱子女,直到他们在我高中那年,嫌家里穷逼我退学进厂打工,我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不过就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果然,妈妈开口就是向我要钱,「换弟啊,你也知道,我们生活不容易,现在又有了你弟弟,各种费用都是一大笔开支,你已经一个多月没给我们打生活费了。」
爸爸附和道:「是啊,你弟弟是我们老何家的独苗,有了他我们何家才不会绝后。这样吧,你把你母亲的生产费用,还有这几个月的生活费一并给我们,我们就回老家。」
我一开始就不赞成这个孩子出生,可是现在孩子都快足月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要多少?」
妈妈伸出一根手指头:「1万。」
「你们疯了,我一个月兼职才挣两千多块钱,还得留一千多给你们生活,我哪儿来的一万块?」
「你别骗我们了,人村长说大学生挣的可多了,现在我们多了个你弟弟,你又经常电话打不通,我们这不是也想着多拿点以后有个照应吗?」
我拒绝道:「我没有这么多钱,最多两千,你们拿着回家也够用一阵子了。酒店我交了五天的钱,时间一到你们就买票回去吧。」
5
最终,我还是没有给他们一万块钱,我真的没有。
我每天放学给他们从食堂打包饭菜过去,又张罗着给他们买火车票回去,好说歹说,他们才同意拿着两千块钱回家。
那天是他们回家的日子,我一大早被父亲的电话吵醒,「喂,换弟,你妈要生了!」
我顾不得洗脸就立刻跑向酒店,叫了救护车赶紧送妈妈去医院。
医生说孩子早产,加上妈妈身体不好,孩子可能保不住。
我让医生尽力就好,只要大人没事就行。
可是我爸却不同意了,他当着众人的面扑通一声跪在医生面前:「医生啊,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不能让我们家绝后啊。」
爸爸这番发言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医生尴尬地回应说会尽力的。
可我没想到妈妈也说:「一定要保小,别管我,儿子一定要活下来!」
我觉得可悲又可气,妈妈明明自己也是个女的,却将厌女的思想刻进了骨子里。
好在最终母子平安,但弟弟却和妈妈一样患有先天性残疾,妈妈抱着他四处求医。
高额的医药费成了全家人的重担,父母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他们在医院里哭着求我拿钱给弟弟治病,「换弟,你不能这么狠心,你弟弟还这么小,他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的,他不该和妈妈一样拖着残疾过一辈子啊。」
我这时候甚至想自杀,逼我拿钱等于要了我的命。
我来到医院的窗台,绝望地哭喊:「家里都穷成这样了,还想着生儿子,生下来就想着让我养,是我生的吗?是我儿子吗?」
「这些年我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从小到大,你们没有给我买过一件新衣服,我只能捡别人的衣服穿,我的学费也全是自己出的,你们这些年为我做了什么?不给我提供帮助就算了,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拖垮我。」
「真要我死了你们才甘心吗?」
可能是怕我真的死了没人养他们,也可能是真的担心我,最终他们还是妥协了,没有再逼我要钱。
可我错了,他们怎么甘愿就此放弃,为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就算将我逼死也在所不惜,我竟然还以为他们残存一丝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