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神降临九大世界中的中庭。
这是被称为人间的地方。
一头金色的长发如同黄金般美丽,白皙的肌肤在太阳的光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身躯比女性修长,却又比男性纤细,当有人能够一窥其真容时,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属于人类世界的美貌。
美丽的女神抿着嘴露出了微笑,这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是如此勾魂夺魄,她身骑着长着翅膀的白色天马,手中拿着来自神界阿斯加德最有名的矮人工匠大师所锻造的神剑,目光望向前方。
女武神所望向的前方,在那一片森林之中,正发生着一场战争。
来自挪威的寒风吹来,带着些许血腥味,天边的月亮冲破乌云的重重束缚,照耀着战场。
人类的上百人军队正在进行舍生忘死的战斗。
而她从外表上看上去仅仅只有二十来岁,若是在后世就像还在上大学的女学生,然而当她一手拿剑,一手拿着盾,全副武装出现在战场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她和人类有着本质的不同。
人类的岁月无法来形容和衡量奥丁的侍女们。
女武神,是奥丁的侍女,同时她们也是奥丁的女儿,是诸神宫殿为诸神和勇士斟酒的侍女,她们受女神芙蕾雅和命运女神的指挥,肩负着众神之王奥丁挑选最伟大战士英灵的使命,指引他们前往众神的宫殿瓦尔哈拉。
在神界的瓦尔哈拉宫殿中,战士们的宿命就是在每天磨练武艺和饮酒享乐中度过,直至世界末日,诸神黄昏的到来。
因此女武神尽管拥有着非凡的美貌,却因为指引亡者灵魂的使命,所以让奥丁的信徒们又喜又怕。
正如民间所说的那样,对于一位享受人间所有富贵而言的国王,在生命还没有抵达尽头的时候,即便女武神亲自邀请他前往英灵殿,享受永生,这也是不会让人开心的。
“布伦希尔德姐姐,这次战争中,我看你一直没有收获,难道这场战争中阵亡的勇士就没有一个让你满意的吗?”
一位骑着天马的女武神来到了她的面前,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稚嫩的脸,都明显可以看出来,即便是以女武神的身份来衡量,无论是她的年龄还是经验都并不大。
布伦希尔德并没有回答这位堪称实习生的女武神问题,而是缓缓说道,“真正的勇士都是得到奥丁眷顾并且活下来的,奥丁需要是真正的,最强的勇士。”
年幼的女武神并没有听明白布伦希尔德所说的这番话的真正含义。
奥丁派遣女武神在战场挑选战死的人类战士亡灵,他想要的是最强最优秀的勇士亡灵充实瓦尔哈拉英灵殿,然而奥丁是战神,他是战士的保护神,谁最勇敢,谁就得到他的庇护,获得战胜的胜利。
奥丁的命令和奥丁的神性已经背道而驰。
身穿钢制板甲的骑士,骑在马上武装到了牙齿,一手拿着长剑的他和敌人们厮杀了而去。
每到冬季寒冷的时节,维京人就总是会开始劫掠,如果不想被劫掠,就必须拿着剑来亲自战斗,用剑告诉对方,我们是不会支付丹麦金的。
战士和战士之间彼此厮杀着,因为战争就是对于奥丁最大的取悦,也是最神圣的仪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战争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双方各有损伤,最终还是海盗们开始撤退,即便有着伤亡,防卫的一方也取得了胜利。
“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那这人类孩子呢?”
“让他成长一些吧,也许他有朝一日会成为更出色的战士!”
布伦希尔德看着森林中某处的一个人类少年,然后转过头,骑上天马飞走了。
那个少年刚才表现很勇敢,或许是领主家的农奴,想要拼命搏杀获得军功来得到自由民的身份,甚至是侍从骑士的身份。
然而在这个世界,作为战士仅仅是能打,是没用的,在消耗了少年力气,和对方武士近乎同归于尽以后,领头的武士被另一位同样年青的侍从骑士从容地砍掉了脑袋。
从衣服上来看,那是高级指挥官的战士,而那名年青的骑士赫然穿着领主家的徽章。
就在布伦希尔德和一众女武神骑着天马远去之时,原本倒在地上的少年,身受重伤失去生命的他,手指动了动,并且致命伤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
一个异世界的灵魂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
“谢天谢地,威廉,你终于醒过来了!”
威廉从睡梦中惊醒,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对于他而言无异于平地起了一阵惊雷,有人在叫着自己。
只是自己的名字不叫威廉啊。
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即便是已经困得不行,还是强撑着眼皮,然而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枯黄的青草上,一股刺鼻的味道传了过来,恶心得他甚至想要将自己昨天晚上吃的饭全部吐出来。
木头做的栅栏就在前方,即便是再无知的人,也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监狱,领主的监狱。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愣了愣,随后大脑里各种记忆开始浮现了出来,这是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穿越了。
真是老套的穿越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道,脑海里的讯息快速地传了出来,尤其是重要的身份信息,更是让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这個身体的主人名字叫威廉,是农奴,也是城堡主人的仆人,同时也是领主家的士兵,更是一位骑士侍从。
威廉所在的家族,一直给领主家当农奴,在父亲的那一代,通过领主的征召当上是民兵,立下了战功,就成为了领主家的职业士兵。
威廉的父亲,聪明能干,得到了领主的信任,因此得到了获得了侍从的身份。
男爵是一位骑士,骑士需要亲自穿上盔甲打仗,因此需要侍从帮着他拿武器装备,在关键时刻更是需要穿上骑士盔甲和男爵一起冲锋,这类侍从被称为侍从骑士。
无论哪个时代,司机和秘书都是领导的心腹,对于男爵这样的领主来说,他最信任的无异就是类似警卫员身份的侍从了。
因此飞黄腾达的日子,就在威廉父亲将要实现的时候,一场意外发生了,威廉父亲去世了。
在即将跨越阶级时,失去了这个顶梁柱,威廉的家族依然还是男爵家的农奴。
根据这个时代的惯例,领主和农奴的关系,就跟领主和他的上级封君的关系一样,是一种彼此的契约关系。
例如大领主要负责从属于他下级贵族孩子的教育,而如果农奴家庭出身的孩子失去了父母,领主就有义务作为监护人抚养他们。
威廉就是在领主家庭中养大成人的,因此对于领主家格外具有归属感和忠诚心。
在上一次战争中,就为了自己的领主积极打仗,最后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而这也是领主要作为监护人,收养失去了双亲孩子的目的。
忠诚心要从娃娃抓起。
爹妈不认没问题,不认主子可不行。
“莱特骑士,是你吗?”
面前的男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身穿着骑士盔甲,严肃的表情带着一丝关切。
威廉叫出了他的名字,莱特骑士和自己的父亲老威廉以前是好友,而他也跟随在他身边当骑士侍从,期盼着能够立下功勋,有朝一日成为侍从骑士。
当然对于他而言,也是所有侍从骑士而言,都有着一个当骑士的梦想。
“威廉,你的事犯了,罗恩说你当了逃兵,布莱恩少爷很生气,已经说要当庭处死你。”
莱特骑士用着沉重的语气说道,罗恩和威廉一样都是城堡里的仆人,不过和他唯一不同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罗恩是男爵的儿子,准确来说是私生子,
至于布莱恩少爷,则是男爵的继承人。
“莱特骑士叔叔,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人,我亲自斩杀了敌人,那个维京战士。
爵爷是不会相信这个谎言的。”
威廉用着虚弱的语气说道,真诚的目光望着莱特骑士,然而莱特骑士只是摇了摇头,“康纳德爵爷已经去世了,现在新的男爵是布莱恩少爷,布莱恩已经相信了罗恩所说的话,毕竟对方是他的亲弟弟,借着这个机会,他也想提拔罗恩成为骑士。”
国王或者大贵族,或许会搞诸子分封制,不过对于小贵族而言,尤其是男爵、骑士这样的低级贵族,长子继承制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私生子是无法继承任何家产的,哪怕是国王的私生子也不例外,不过若是立下功勋的话,国王就可以用光明正大的理由,赐予其爵位和领地。
“威廉,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莱特骑士语气幽幽地说道。
同样的功勋落在威廉的头上,顶多获得一个自由民和侍从骑士的身份就已经顶破天了,而如果是罗恩,则能够得到骑士的身份。
威廉的父亲毕竟曾经伺候着康纳德爵爷,双方有着可靠的感情基础,对于朋友的孩子也会有几分感情,然而康纳德爵爷去世了,现在接近领主的是一直生活在宫廷,和这片领地的骑士和侍从以及人民没有任何亲密关系的布莱恩少爷。
“如果,你同意按照罗恩的陈述说的话,我可以帮你求情,罗恩也会为你求情。这样顶破天了,也不过是流放或者去田里种地。”
莱特骑士说到这里,脸上全是害臊和难为情,这TM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罗恩明显是想昧下威廉的功劳,同时还要把对方赶走。
因此故意说出了这番谎言,布莱恩很相信自己这个弟弟的话,然后将威廉抓了起来。
毕竟当时战场的情况可没有被其他人看到,众人只看见了罗恩带回了那个维京武士的脑袋。
这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
可是这就是当今的世道。
罗恩是康纳德男爵的私生子,现任男爵的弟弟,男爵如此看重这位私生子弟弟,就是因为他不像男爵的亲生弟弟那样,可以威胁到他的地位。
“我不同意,侍从骑士,还有领地,都应该是我的!”
威廉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鲜血都流了出来。这不是他自己的情感,而是原身的情感和记忆,也是属于他的愤怒。
谁杀了那个维京武士,谁就是骑士,这是康纳德爵爷亲自在战场上说的。
封建制度,就是封建军事制度,贵族为国王效忠,从而获得国王赐予的封地,贵族要每年为国王服军役,下级骑士和平民士兵和自己的领主也是双向的契约关系。
这个时代,贵族为国王打仗,从来就不要国王发工资,也不要国王的补给,自带干粮为国王服务,原因就在于他们要的是国王所赐予的领地。
包工头自掏腰包垫资建设了相应工程,项目经理竟然不想给钱,还要把钱给自己的小舅子拿去。
换谁都不能忍。
“你很可能要死。”
莱特骑士虽然也觉得领主家做得不对,但是屁股决定脑袋,他的利益没有侵犯,因此还觉得威廉有些无理取闹。
罗恩虽然没有承诺,但是凭借着他的斡旋,在这件事的风波过去后,他坐稳骑士的位置以后,威廉成为他的侍从骑士,变成自由民,是理所当然的。
威廉一定要索取自己的东西,这不是恶意讨薪,是什么嘛。
领地和骑士的头衔,理论上是应该赐予伱的,不过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天经地义的事。
“那样,我宁愿死!”
威廉用着冰冷的语气说道,他只是一个农奴,连自由民都不是,如果不能在这个时候索取自己的正当权利,那么一旦罗恩当上了骑士,出于某种阴暗的心理,他难免不会让自己人间消失,那样才是真正的死定了。
剥夺一个农奴应有的利益和剥夺一个骑士应有的利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只是农奴们的反抗,领地内的骑士们保持沉默,甚至不以为然,可是后者一旦落在骑士自己头上,那就会造成整个骑士阶层的反抗。
贵族们联合起来,同样能够逼迫国王签订大宪章。
这是威廉唯一的转机,如果他死不认罪,现任男爵是无法直接处死自己,甚至无法处罚他,根据这个时代他们的传统,领主不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皇帝,审判一个人必须经过庄园采邑法庭,而采邑法庭一举行,就必然会有各种有名望的人士,还有农奴参与。
这正是他的机会。
莱特骑士心情烦躁,此时他的心情格外复杂和微妙,说道,“何必呢?”
“如果布莱恩少爷,要你把你的骑士头衔和采邑转给罗恩呢?”威廉用着冷酷的语气说道,而莱特骑士沉默。
“你是要正面对抗你的领主!”莱特骑士将自己凑在了威廉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这是造反!”
“造反的不是我,是领主,他才造反了,违背了我们维京人的传统以及我们的法律!放在以前,是要被公民大会处死的。”威廉此时也格外硬气。
此时的他不硬气,也不行。
他和罗恩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一认罪,就全完了,领主砍他的头理所当然,别说求情,命运掌握在对方手中,生死仅仅是一念之间。
“你没胜算的!”莱特骑士坐在地上说道,“第一点,康纳德爵爷逝世,布莱恩少爷继位,你的靠山已经没了。
第二点,康纳德和领地疏远,因此他需要罗恩作为骑士辅佐他,并完全信任他的忠诚。
第三点,罗恩有男爵一家的血脉,而你只是一个农奴。疏不间亲,尊卑不同。
第四点,布莱恩从现在开始就是领地的天。
第五点,骑士们不会为了你而对抗自己的封君。
第六点,只有罗恩被册封为骑士,布莱恩才会满意。”
“不,我有。男爵是我的主人,他是强大的,我作为一个农奴,我是弱小的,他可以轻易决定我的命运。
不过,战争的胜利有时候并不在于双方军队的人数。
第一点,根据我们王朝的传统,封君和封臣的关系,仅限于当事人的那一代,康纳德爵爷逝世后,我就暂时没有效忠的主人了。同理,布莱恩在还没有得到公爵大人册封以前,他还不算我们的领主。
第二点,当布莱恩还没有对公爵大人宣布效忠,也没有得到公爵册封时。
理论上我们的领主依然还是康纳德。
诸位骑士、公民大会还有教会就是最高的权力机关,若是没有达成一致,仅仅是领地继承人的布莱恩爵爷也不能自行其是。
第三点,康纳德爵爷逝世,公爵殿下却还健在,宫廷的巡回法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了我们的领地,即便是采邑法庭宣判,我也可以上诉。
第四点,我的父亲老威廉是康纳德爵爷的侍从,出身农奴,因此在农奴中拥有极大的威望,而领地最多的人就是农奴,我还继承父亲的影响力。在采邑法庭宣判的时候,我所在村落的村民会进行动员。
领主不是在对抗我,而是对抗我们维京人自古以来的传统。
公民大会虽然遭受到冷落,但是却并没有取消,在当下这个特殊的时段,依然发挥着积极的作用。”
威廉说到这里,莱特骑士微微皱眉,他倒是忘了威廉的母亲是村长家的女儿,真造反倒不至于,不过这足以形成和领主抗衡的声势了,让他顾虑了。
毕竟无论是骑士,还是贵族,他们的世袭,从法律上来说都是只限于一代,如果骑士家族没有合适的人来当骑士服役,或者绝嗣,那么采邑是会被收回的。
在布莱恩要继承领地的关键时刻,是不能出乱子的。
不然公爵仅仅是拒绝布莱恩的效忠,布莱恩那两个在家里吃白饭,坐冷板凳的兄弟们就要上蹿下跳了。
来参加的人,既是观众,同时也陪审团。
“第五点,骑士们当然不会为了我对抗自己的封君,可是会为了自己的封臣,对抗封君。莱特骑士,你忘了吗?我不是男爵的侍从,而是你的侍从。”
威廉说完,莱特骑士瞬间愣住了,在外人看来,威廉作为他的侍从,他的学徒,都是他的人,就算有朝一日被晋升为侍从骑士,获得一部分采邑,那也是他的封臣。
中世纪,一个封建领主常常既有自己的封君,也有自己的封臣,一个人常常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封君,后来发展为一个封臣可以有多个封君。
英法战争时期,同时拥有英法两地领地的贵族,就格外苦恼,效忠英王,就意味着自己法国境内的领土会被没收,效忠法王,自己英国境内的领土就会被没收,因此不得不和王室交涉,看能不能出钱解决,或者分家。
威廉既效忠未来的男爵,也效忠现在的莱特骑士。作为骑士自己的封臣利益被剥夺,这足以让骑士阶层们同仇敌忾了。
“第六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男爵拥有不止册封一位骑士的权力,只要他舍得分割领地,他可以册封更多的骑士。”
威廉一本正经地说道,莱特骑士心中好笑,册封一个骑士要一个庄园,好几百亩的地,至少两百人口,即便是对于男爵来说都是大出血。
“我答应你了!”莱特骑士轻声说道,“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有一个女儿想要介绍给你。”
“岳父在上,请受我一拜。”
威廉当即跪了下来,跪的速度甚至让莱特骑士都感到震惊,这跪得也太快了。
“好,你的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莱特骑士说完,然后突然听见有人来了,于是当即骂道,“你这个临阵脱逃的懦夫,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不要啊,我的主人,我真的没有临阵脱逃。”
牢房里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音,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附近偷听着,很快又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