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卓阳市的天太过吵闹。
不论是窗外炙热的太阳,还是办公室内为样衣争吵的人群,都让人烦躁。
沈矜低着头,翻看着产品部新做出的例图册。
新一季的冬装要开始打板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没决定出要推销的爆款。
沈矜挨个扫过,她目光停留在一款大衣上,然后敲了敲桌子说道:“好了,别争了,你们看看这个怎么样?”
她把杂志往前一推。
“气象局预测今年应该是个寒冬,着重推一些保暖款式吧。”
说完,沈矜站起身,看样子要走。
公司的总设计师葛新晴期期艾艾地拦住她的步伐问道:“听说你儿子回来了?”
沈矜点头。
葛新晴眉毛扬起,一副要骂人又不好当着她面骂人的样子。
“那个混……小子,不会又要来公司吧?”
去年说要来公司实习,只把她们设计部搞了个人仰马翻,差点耽误第二年的春装上市,这要再来,她们设计部可不收这位大爷!
葛新晴紧紧盯住沈矜,想要个说法。
可她们这位大老板,面上一向是四平八稳,任谁也看不出她的想法。
自然葛新晴也看不出。
虽然合作了七年,但直到现在,葛新晴还是摸不透沈矜的想法。
沈矜雪白的下巴微微颔首。
她说:“不会了。”
然后转头对旁边的秘书说道:“我有点事,下午不在公司,把今天的日程调整一下。”
“是,老板。”秘书小姐微笑应道。
一办公室的人看着老板走了,才轰然炸开锅。
产品部的经理首先抢占了秘书小姐的隔壁位置八卦道:“这次太子爷回来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老板可是从不迟到早退的加班狂魔!这次又去给太子爷收拾什么烂摊子了?”
旁边的网页设计师也不甘示弱地凑过来说起小道消息,“听说太子爷在欧洲邂逅了真爱,这次是带人回来结婚的!”
嘶!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爷说结婚还是上上上次!
约.炮约出个真爱,女方直接挺着孕肚上门找老板要生活费,还是老板聪明,说打胎就给钱,不打,一分没有,就算生下来,也会直接告她一个敲诈勒索!
幸亏那女的识相,本身也是为了敛财,直接干脆了当的拿了钱去打胎,等到太子爷知道,事情已经处理结束,他又跑来公司闹了一通。
要不是他亲口当着公司众人的面跟老板闹,大家也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会是第二个孙菲菲吧?”葛新晴惊恐道。
她算是怕了。
每次太子爷找新宠,为难的都是她设计部。
她这里算成了太子爷女朋友的第二个衣柜。
孙菲菲是太子爷上上上上上任。
一个娱乐圈十八线小明星,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每次参加活动,都要打着太子爷的旗号来设计部要一次衣服,要不是把葛新晴惹毛了,直接告到大老板那,说不定她们那季度的样衣就要提前泄漏了。
穿什么不好,非要穿她们设计部未发布的新款。
想起太子爷做得种种蠢事,大家就脑袋发晕。
这里面还没有没被太子爷沈万三折磨过的人,太子爷原名叫沈拓,多富有内涵的名字?可偏偏因为做得事情太过杀千刀,被大家冠以沈万三的名号。
大家聊到这里,都蔫了。
不管是谁,祈祷不要再折腾他们这些员工,他们就是个打工人。
办公室一下走空了,只有秘书小姐还坐在电脑前勤勤恳恳的工作。
……
沈家老宅。
一辆黑车驶入,管家等候多时,见到沈矜的车急忙上前开门。
“人在哪里?”沈矜问道。
“在泳池。”管家低声回道,面色愁苦。
沈矜长腿一迈,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套裙就往泳池走,管家关上车门,赶紧跟上。
刚到泳池,就听见不堪入耳的调笑声。
“别睡了,快下来陪我游会儿。”
“你穿比基尼就是为了躺游泳圈上睡觉的吗?”
沈矜墨镜后的眼睛扫视着。
蔚蓝的池水中,一只巨大粉色火烈鸟造型的游泳圈飘在水面上,上面仰躺了个白到反光的人。
她两条白皙的长腿半入水中,身上穿着白色比基尼,腰上一点赘肉都无,脸上戴了个同款夸张的火烈鸟造型墨镜,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披散在身下,随着火烈鸟慢悠悠地在水面飘。
另一边沈矜那杀千刀的儿子沈拓,正在泳池里来回游,因为水被拍打而产生的波纹,慢悠悠把火烈鸟推向池边。
沈矜摘下墨镜,居高临下地看着飘到她身前的火烈鸟。
火烈鸟上的人刚好睁开眼,对上沈矜的目光。
沈矜目光不动如山,轻轻一扫就看向还在拍水的沈拓。
她叫了一声,“沈拓。”
“妈?”沈拓终于注意到泳池边站了两个人,他光裸着上身从泳池里爬上来。
“你怎么回来了?现在还没到下班的点吧?”
管家给少爷递上毛巾,又退居到沈矜身后。
沈矜扫了一眼她儿子,淡淡地说道:“穿好衣服去会客厅,我们谈谈。”
她目光略过沈拓,看向他身后,那只火烈鸟静静漂浮在水面上,上面的人不见了,只见泳池里圈圈涟漪扩散而开,一只美人鱼破水而出,她攀在泳池壁上,冲沈矜展开个笑容,火烈鸟墨镜拿在指尖,挥手道:“嗨,阿姨。”
白皙光裸的手臂泛着水光,脸上的笑容真挚热切。
沈矜目光飘到她的脸,眉间轻跳了一下,然后对沈拓说道:“把她也带上。”
然后转身就走。
谢菁抬起的手还没放下,她轻轻笑了声,从旁边的梯子上了岸,把头发向后捋去,前凸后翘,好身材一览无余。
沈拓吹个口哨,拿起旁边的浴巾朝谢菁扔去,“接着。”
谢菁抬手接住,展开,披在了自己肩上。
“你母亲真冷淡。”她话语似有抱怨,语气却是调笑的姿态。
“我不是早说了,她就那样。”
沈拓拿起旁边休闲椅上的烟,问谢菁,“来一根吗?”
“我不抽烟。”谢菁拒绝。
沈拓挑眉,“那你包里怎么还装着烟?”
“你翻我包了?”谢菁皱眉。
沈拓翻个白眼,“你补口红的时候我看到的。”
谢菁光脚走近,太阳把地砖晒得暖烘烘的,赤脚走上去烫得脚底板发红,她倾身从沈拓嘴里夺走了烟,附耳说道:“我不喜欢烟味,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抽。”
沈拓烟还没点着,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就扔回桌子,他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
二楼,沈矜站在窗边,看向楼下,两人亲密无间。
她抬手拉上窗帘,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
黑色的西装套裙被她扔到床上,她解开头发,鸦羽般的黑发如海藻般垂下,沈矜点燃了一只女士香烟,穿着内衣靠在梳妆台上,只浅浅抽了两口就把烟掐灭。
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在衣帽间挑了很久的衣服,手指抚过那些熨烫整齐,按照颜色一一排列的衣服,然后挑了一件黑色的吊带长裙,肩上披了一件小坎肩。
把头发随意抓了两把,沈矜本来要下去,路过镜子时,觉得气色不好,又拿出口红补了一下。
沈矜下去时,沈拓和那女孩都没到。
沈矜也不意外。
沈拓就没有守时的时候。
她站在一楼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臀往后靠着沙发,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平时她很克制,一周最多吸三支。
吸烟不好。
容易得肺病。
沈矜还不想早死。
她平时很注意的,今天却有些克制不住,一连点了两根。
她手指夹着香烟往嘴里送,然后吐出,看着香烟一点点燃尽,烟灰长了,她倾身往小几的烟灰缸送。
老宅现在的摆设都是她喜欢的,烟灰缸就放在手边,她平时也喜欢靠在这里看风景,落地窗前的风景很美,能看到远山的黛色。
旁边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密很碎,不像是她那干什么都大步流星的废物儿子。
沈矜转头看到了谢菁。
她把肩上的坎肩紧了紧,谢菁走近,站到沈矜的身侧问道:“阿姨也抽烟?”
沈矜目光放在她脸上。
那张脸看起来就楚楚可怜,柔弱可欺,眉峰不是上挑的,而是柔软的,合着那双浅棕色宛如琥珀般温和的颜色,就像是攀在枝头的菟丝子。
熟悉的令沈矜感到厌恶。
不愧是父子,沈拓跟他父亲的喜好竟然由衷的一致。
沈矜没有回答,她把视线移开,然后走向了会客厅。
谢菁也不介意,目光凉凉地在沈矜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看向外面,近处是树,远处是山,不知道沈矜在看什么。
她好奇地依靠在沈矜刚才的位置,然后目光一愣,看着远处冒出的山头幽幽笑了,竟然在看那里。
那里不就是沈家的墓地吗?沈氏夫妇还有沈矜的大哥沈傅都埋在那里。
身后又传来动静,谢菁转头,沈拓刚下来,张嘴打个哈欠问道:“你见到我妈了吗?”
谢菁离开,朝沈拓走去。
她指尖抬起指着沈矜刚离开的方向,“她往那边走了。”
沈拓懒洋洋道:“那边是会客厅,家里来人一般都会在那边接待,我们也走吧。”
谢菁跟上,听着沈拓说道:“等会看我眼色行事,我妈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结婚。”
他说得信誓旦旦。
“给你的戒指带了吗?”沈拓回头问。
谢菁背过手背扬起手,两克拉大的钻戒在她手上闪闪发光,把她本来就纤细的手指衬得更加纤细了。
沈拓欣赏了会,吹了声口哨说道:“还真适合你。”
谢菁放下手看了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是更喜欢黄金。”
“俗。”沈拓说道。
“俗不可耐。”他又补充道。
谢菁扬唇笑道:“我本就是个俗人。”
沈拓扭头看着跟他并肩而行的谢菁。
她长了一张并不庸俗的脸,属于第一眼并不惊艳,但第二眼却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但她俗,却是沈拓最喜欢她的点。
沈拓长到这么大,立志要和沈矜的品味做对抗。
她喜欢高山白雪,他偏要做下里巴人。
她越高洁,他越肮脏。
沈拓讨厌沈矜。
讨厌她的一切,虽然她是他的母亲。
沈拓轻佻道:“喜欢我下次就带你出去买。”
谢菁垂头笑了笑,掩去眼里的厌恶。
但她动作却相反,温驯地挽住沈拓的手臂,然后说了声“好。”
会客厅里,沈矜坐在主位,双手抱胸扭头看向窗外。
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里,孤单地飘着一只火烈鸟游泳圈,突然水波荡漾,管家指挥着佣人把火烈鸟捞了起来,放掉气的火烈鸟□□瘪的拍在地上。
有些有趣。
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鲜亮的颜色。
沈矜喜欢淡雅的颜色,家里一切置办都依照她的喜好。
包括所有送来的换季服装。
也都是黑白灰款。
沈拓可能没发现,他的喜好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沈矜改变了。
还像小时候强撑着想要对抗他的天。
沈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今天笑得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可能是因为遇到了高兴的事情吧。
沈矜抬起手触摸到自己的嘴角,听到门响,笑容又吝啬地收了回去。
沈拓打开门,接触到沈矜凉凉的目光。
他条件反射性的脖子一缩。
每次沈矜这样看他,他都会被揍一顿,还不能还手。
因为沈矜会带着两个高大的保镖按住他,再狠狠地抽他的脸。
可现在只有沈矜一个人。
沈拓鼓足勇气,抓住谢菁的手腕,把人带了进去,然后站在门口大声向沈矜宣告:
“妈,这是谢菁!我喜欢她,我要跟她结婚!”
沈矜嗤笑一声:“好呀。”
她手不受控制地拿向桌子上扔得烟盒。
打火机跟烟盒放在一起。
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沈矜右手勾起颊边散落的长发,啪嗒一声,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今天吸得实在是太多了,对身体不好,沈矜告诫自己。
她左手随意地把打火机扔向桌面,造型别致的打火机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沈矜右手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没吸,夹在手中淡淡说道:“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从今天起,你的所作所为,要自己负起责任。”
说完,沈矜抖了一下手中的烟灰,按在了桌上的烟灰缸里。
她紧了紧肩上的披肩,身姿袅娜地穿过呆若木鸡的沈拓。
沈拓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倒是谢菁,感兴趣地看着沈矜的身影。
这母子俩性格倒是不一样。
相比沈矜,沈拓真是差远了。
谢菁手重重地拍了把沈拓的肩膀:“阿姨走了。”她唇边嗪着抹淡淡的微笑,“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沈拓瞬间清醒,打个哆嗦。
他只是想气沈矜,没真想结婚啊?
沈矜今天怎么不反对他了?
他看向谢菁。
谢菁长得是很好,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外面还有很多好妹妹、好姐姐,不可能为了谢菁,放弃外面的一整片森林。
沈拓有些烦恼。
为什么这些女人总要缠着他不放?
完全忘记了,是他先追求的人,交往后,又觉得这些女人太过烦人。
谢菁唇边的笑容扩大,甜的像蜜一般。
她挽住沈拓的手臂,语气甜美。
“开玩笑,我还不想结婚呢。”
“万一我到时候不喜欢你了,又遇见喜欢的人,我可不想以离异的身份委屈人家。”
她松开手,向后撩了下头发。
“你跟阿姨好好解释下,就说我们只是朋友好了。”
说完,她挥挥手,挟着一阵香风消失在会客厅里。
沈拓伸手,张了张口,“喂!”他喊道,恼羞成怒地说:“谢菁你他妈,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谢菁就当是没听见,她摊开手掌。
掌心亦然躺着刚才沈矜用过的打火机。
打火机造型很别致,黑天鹅样式,火口能从天鹅嘴里喷出火来,谢菁追上沈矜。
“阿姨,你打火机忘拿了。”
细嫩白腻的手臂伸了过来,掌心摊开向上,沈矜的目光被晃了下,年轻的肌肤富有弹性,指腹圆润饱满,黑色的打火机躺在白嫩的掌心,晃似什么珍贵的宝物,枕在丝绒面料上凸显它的昂贵。
沈矜肩膀内收,抬手紧了一下搭在肩膀的坎肩,然后伸出手想从谢菁的手里拿回打火机。
“谢了。”她语气淡淡,说话时嘴巴微启,身子也没转,目光还放在伸到眼前的手臂上若有所思,漫不经心的语气就飘了出去。
手指却空落的从谢菁掌心滑过,带来一丝痒意,让谢菁弯起双眸。
沈矜没有拿到,谢菁就缩回掌心,手指攥成拳头收回身侧,身子也由侧着跨出一脚站到了沈矜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谢菁身体微倾,凑近沈矜问道:“阿姨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明亮的双眸微弯,说话时自然含笑,语气带着一丝苦恼的轻松,似乎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冒犯沈矜。
“不,我不讨厌你。”沈矜右手空落落的收回,搭在左边垂下的手臂肘间,鸦羽般的乌发散落在身后,微尖的下巴轻抬,充斥着说不上来的距离与傲慢,一双漆黑的眼眸静静看着谢菁,像在审视公司那群办错事的员工,不自觉带着上位者的气息,让人心脏发紧。
谢菁轻笑,“我还以为是我长得不够讨人喜欢,所以才遭到阿姨冷落。”
这话叫沈矜微讶,她以为谢菁是菟丝子的性格,胆小懦弱,只会攀附强者,却不想她如此直接,与外表相反。
沈矜扬眉,目光落到谢菁脸上,淡眉眼圆,眉间柔软,披发落肩,笑起来脸部线条柔和,宛如并不刺眼的明亮月光,让人心生好感,就是太软了点,一团和气,看起来会很好欺负,良久沈矜垂眼:“你长得很讨喜。”
谢菁抬手摸脸,沈矜问道:“打火机还我吗?”
两人之间诡异的平和,没有母亲见到儿子领不三不四女人回家的戒备心里,谢菁一时之间闹不清楚沈矜的想法,抬起手掌把打火机送了出去。
沈矜抓住,冲她点点头,离开。
谢菁看着沈矜的背影,觉得很奇妙。
沈矜应该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才对,但刚才两人的谈话中却完全没有冲突,难不成她真得想让自己嫁给沈拓?那为什么前几次又要阻止沈拓结婚?
谢菁不自觉咬唇。
难道沈矜真得看上了自己?
她看向前方,沉下脸来,杏眼微眯,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沈拓终于追上她,低咒道:“谢菁,你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你刚才说要嫁给谁?什么叫又遇到喜欢的人?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谢菁感到好笑,她用手扬了一下垂在肩侧的秀发,幽幽的香味传到沈拓鼻中,让他怒气稍歇,谢菁转身,指尖重重点在沈拓胸前,一字一顿道:“跟你回家时,我们说过的,我可以帮你糊弄你妈,但我也有选择权,我们各玩各的,沈拓,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别在这跟我装纯!跟我在一起时,你外面的莺莺燕燕也有不少。”
沈拓被她的气势所惊,不禁往后仰了一下身体,讪笑道:“我早跟那些人没关系了,当时我不是当着你的面把人都删掉了。”
谢菁冷哼一声,脾气跟长相完全不符的硬,她冷笑道:“删没删你心里清楚。”
沈拓心虚地摸摸鼻子。
谢菁放下手,双手抱胸,冷脸看着沈拓提要求道:“我要住二楼,你安排一下。”
沈拓好声好气:“好,姑奶奶。”
他找管家安排,把谢菁的行李搬到了二楼房间,谢菁就在旁边站着看,房间收拾好,沈拓跟在她身后要进门,谢菁没等他,直接砰地一下甩上门,差点砸上沈拓的鼻子。
沈拓站在门前愣神,反应过来抬手砸门:“草!我忙活半天!谢菁你就这样对我?!”
屋内没音,沈拓趴在门上听声音,隔音太好,什么都听不见,他无奈地转身。
谢菁这性格,他当时是怎么看上的?还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娴静的美,真是见鬼了,辣得他连人都碰不上。
跟谢菁在一起真是他谈过最纯情的恋爱了,只牵过手,连啵都没打一个。
沈拓摇头晃脑下了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家里。
谢菁在楼上看沈拓开车出去,不用想,都知道沈拓是会狐朋狗友去了,她打开行李箱,拿出电脑,电脑里有一份加密文件,谢菁打开,里面是一份关于沈氏集团的详细资料。
谢菁一目十行的看完,确认了沈矜和沈拓在沈氏集团的股份,才长舒一口气,关掉文件,合上电脑。
沈氏集团原本只是一个服装厂,沈矜父母白手起家,一路做大做强,现在已经成为卓阳市数一数二的服装品牌,并且已经上市走向世界,名下服装品牌中有高定和成衣线,还有一系列的轻奢品牌,在国内服装行业属于龙头老大,基本国内每年服装的流行风尚都要听沈家的。
谢菁咬唇,想要干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困难可想而知。
她长长地吐出口气,低头在手机上打字:我见到沈矜了,她同意我和沈拓结婚。
手机屏幕闪了闪:她不会同意的,只是为稳住沈拓,罗红回国了。
罗红是沈拓的疯狂追求者,当时在欧洲沈拓之所以会和谢菁在一起,就是为了甩掉罗红,但没想到对方有后手,直接求了父母,罗家作为沈氏服装最重要的布料供应商,卡住了沈氏的命脉,沈矜同意让两人订婚,这才是沈拓着急带谢菁回国表明真爱的原因,但谢菁的目标却不在沈拓。
沈氏集团的掌权者是沈矜,而沈矜早就公开出过柜,并在推动同性恋法的合法化中,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用一般方法无法吸引沈矜,谢菁剑走偏锋。
谢菁正在思考,突然门被敲响:“沈拓在吗?”是沈矜。
她条件反射地按住电脑,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去打开门,星眸闪烁着迷蒙的光,清幽地看向沈矜,谢菁摇头道:“不在。”
沈矜往屋内看了看,谢菁把门全部打开,证明她没有说谎。
苍白锐利的女人皱起了眉头,沈矜对谢菁说道:“我手机上收到一条求救短信,还以为是沈拓在跟我开玩笑,你知道绝命酒吧吗?”
谢菁愣了一下,她看向沈矜点头。
沈矜对她说道:“带我去,沈拓有危险。”
……
路上司机在开车,谢菁跟司机说了方位,司机很熟悉卓阳市,立马就定位到了地方。
绝命酒吧是一个私人会所,地图上显示那片荒无人烟。
沈矜眉头锁死。
谢菁对她说道:“这家酒吧是我们刚回国沈拓的朋友带我们去的,我觉得那里太乱,不是很喜欢,所以沈拓之后都是自己去,不爱带我,嫌弃我扫兴。”
沈矜看了谢菁一眼,没有作声。
谢菁继续:“阿姨,沈拓的短信上说了什么?”
沈矜这才沉沉开口:“说他快死在绝命酒吧,让我找人去救他。”
谢菁小声嘀咕:“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啊……”
沈矜也想,但与罗家订婚在即,她不想再闹出绯闻,尤其是关于沈拓的桃色新闻,国内究竟不比国外,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她们。
她摇摇头,把头挨在身后座椅的头枕上,闭目养神。
汽车内流窜着好闻令人微熏的香水味,谢菁鼻尖微动,感兴趣地嗅了嗅,是空山新雨的味道,雨后湿润的土地湿漉漉长出青苔,闭眼似乎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水汽,这味道很有禅意,却不像是一个风头正劲的女强人会用的味道,谢菁觉得沈矜应该会更尖锐锋利才对,像艳丽的玫瑰却长满倒刺,想要靠近她,只会扎自己个遍体鳞伤。
谢菁嘴角翘起,看沈矜苍白面色下眼睑露出的青印,似乎是没有休息好,可她看人的眼光却丝毫不露疲态。
“到了。”司机一声,沈矜就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左边,两个鲜红的大字绝命出现在眼前。
沈矜自然不会打无把握之仗,随车同行还有两个保镖,从后面的车下来。
沈矜打开车门,冷风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偏头对谢菁说道:“你在车上等着。”
谢菁和司机坐在车上,看沈矜进了绝命酒吧。
绝命酒吧是实名制会员,门口保安刚要查验沈矜的会员就被保镖扭了,沈矜一身煞气进了酒吧。
音乐声混乱,说是私人会所,实际上就是比普通酒吧玩得更乱些,台上的脱衣舞娘三点全露,到处飞吻,台下是群魔乱舞。
沈矜厌恶得皱眉,她目光左漂右移,又打开手机看到上面的定位红点,目光终于落在了实处。
“老板。”保镖跟了进来,沈矜冲那边点点头,保镖开路,沈矜跟在后面走了过去,路上没人能近她的身,被保镖冲撞刚要骂街的小年轻,仅一个眼神,就被定在原地不敢回嘴。
沈矜越走越近,看到自己废物儿子被人架起来打得鼻青脸肿,身前的沙发上坐了一个艳丽的少女,周边的人似乎都不敢惹她,空出了一个圈,各玩各的。
少女化着夸张的妆容,套着皮衣小短裙,画了黑色烟熏妆的上眼皮轻挑,翘着二郎腿在空中晃悠,语气轻蔑道:“就是你小子不老实是吧?十八是我包了的舞娘,没点实力你也敢跟我争?也不打听打听小娘我混那条道上的!”
两边高大的保镖架起一滩烂泥的沈拓,沈拓嘴里嚣张道:“我是沈家人!你快放了我!等我的人来!小心有你受得!”
“沈家?”少女不屑道:“我只听过沈氏荆棘花沈老板,你又是哪冒出来的?要是沈老板在,我还能给她一个面子,你个小白脸就算了吧。”
少女挥挥手,眼见两个保镖要把沈拓拉出去处理,沈拓急了,两条腿乱蹬,却挣脱不开保镖的钳制。
“等等!我没说慌!我真是沈家人!我妈就是沈矜!你快放开我!”
出尽洋相。
沈矜抿唇,身上的气息煞人。
少女转头让坐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女人喂酒,穿着清凉的女人抖着手把插了吸管的啤酒递到少女嘴边。
沈矜不可能真让沈拓出事,虽然她也很想给沈拓点颜色看看,但沈家就剩下这一根独苗,她答应过关老要照顾好沈拓,培养他做下一任接班人。
沈矜缓步上前,早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女是谁。
“陈大小姐。”
陈淞抬头,见到了沈矜,眼中一下冒出堪比五百瓦灯泡的亮光,“沈老板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她推开喂酒的舞娘十八,腼腆的往下拉了拉自己遮不住肚子的皮衣,越过地上杂乱的啤酒瓶站到沈矜面前。
“这里乱,不如我们去二楼坐。”
“不坐了,我来接我儿子。”
陈淞垮下脸来,“别人都说你未婚先孕,我还不信,沈老板哪里像生育过的人,明明如此明艳动人。”
陈淞舔着脸说道:“让我放了他也行,沈老板亲我一口就行。”说着她还咕咚一口咽下嘴里的口水,一副对沈矜垂涎三尺的样子,把沈拓看得目瞪口呆,刚才她可不是这样对他的,又蛮横又野,就因为他想包这场的脱衣舞娘,带着人就往他脸上狠狠招呼,连句话都不让他说!简直是可恨!
“妈!快让她放了我!”沈拓挣扎,两旁的保镖抓得很紧,不让他有逃脱得机会。
“陈小姐说笑了。”沈矜不动如山,她撩起眼皮看着陈淞轻轻说道:“上次为客户安排安保工作,还碰到了陈总,陈总还笑言你懂事了,能接手起家里的事业。”
“今天这顿酒就当是我请了,算是为小儿无状请罪。”
陈家是专门做安保的,主要收留退役军人或者雇佣兵为客户提供安全保障,陈大小姐陈淞可是有专门练过的,几个人都不是她对手。
陈淞撅起嘴,不甘心地说道:“沈老板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她挥挥手,让自己人放手,沈拓呲牙咧嘴地小跑到沈矜身后,听到陈淞在对他妈告白。
“我追求沈老板这么久了,沈老板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沈矜淡淡道:“我们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淞不甘心道:“要是沈老板觉得我哪里不合适,我都可以改!”
沈矜不语。
沈拓猫在沈矜身后狗仗人势,看着陈淞被拒绝,笑得一脸得意。
陈淞怒气上涌,啪得从地下还没打开的酒瓶中拎上一瓶,随手在茶几上一碰,瓶盖掉落,递到沈矜面前说道:“放过他可以,沈老板的面子我不能不给,这样,沈老板把这一瓶酒喝光,我们之间就算是两清了!”
陈淞颊边露出冷笑,显出狰狞面貌。
那么烈的一瓶酒,一般人都喝不下,陈淞想沈矜应该会拒绝,因为沈老板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而等沈矜拒绝,她就能借机提出要求了。
陈淞冲站在沈拓身后的保镖点头,两人一把抓住沈拓,沈拓发出惊恐的喊叫:“妈!我妈在呢!你们不能动我!”
沈矜面色变冷,面对陈大小姐,她带来的保镖根本不是其对手。
她知道陈淞想要什么,但她不想给,陈淞也不够了解她。
她是喜欢女人,但不会跟合作对象交往。
沈矜冰冷的目光落在棕色酒瓶上,面无表情接过,冷冷道:“陈小姐,说话算话。”
她仰头,冰冷的酒液滑进咽喉沾湿了红唇,下巴扬起,白皙脖颈喉头在往下吞咽,微开的衣领露出一段很浅的锁骨,神秘而又性感,一瓶酒不多时就见了底。
陈淞看直了眼,她从来没有看到沈矜如此野的一面,沈矜出现在大众面前从来都是理智的,陈淞以为自己是喜欢智性恋,当然人也要同样好看。
沈矜垂眼,摔了酒瓶。
一瓶酒到底是多了,眼前似有小人在跳舞,但她放下酒,却是一脸冷静,她喝酒从不上脸,就算是喝醉了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所以从来没有人发现她喝醉过,这次也毫不例外。
陈淞瞪眼,只能无奈放走沈拓。
她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只是想和你约会而已,用得着这样拒绝我吗?”
沈矜自然不会有答案,她竭力走成一条直线,出了酒吧,到了车前,终于忍不住吐了个稀里哗啦。
在旁边装死的沈拓吓了一跳,但还没等他有动作,车里的人先扶住沈矜轻拍她的后背担忧道:“阿姨怎么喝了这么多?”
沈拓顾左右而言他:“跟我没关系,她自己要喝得!”
谢菁看着他脸上的淤青无奈道:“阿姨我照顾,你也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沈拓当场就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见过沈矜如此脆弱的一面,其实有些吓着了,正手足无措呢,谢菁解救了他。
谢菁把沈矜扶回车里,司机开车回家,她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沈矜有问必答。
谢菁摸不清沈矜状态,她看沈矜坐得笔直,两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又小声问道:“喝了多少?”
沈矜迟疑,半响才僵直着后背,思考了一会,回答:“一瓶。”
谢菁更拿不准了。
两人分坐两边,突然车子晃了一下,沈矜斜斜地往旁边倒,砸到了谢菁腿上,谢菁轻轻叫道:“阿姨?”
沈矜眼皮耷拉没有回应。
谢菁轻笑,沈矜突然回应:“嗯。”
谢菁戳戳她的脸颊,她已经发现这人醉了,反应都比平时慢半拍。
她对司机说道:“开稳点,沈老板喝醉了。”
把沈矜头放在她腿上,似乎是舒服了,锁紧的眉头终于松开,对向来车开启了远光灯,把车内照亮,谢菁看到沈矜脖子红了一片,脸却煞白,应该是不太舒服,她的身体在发烫。
谢菁低头看着沈矜那张赛雪欺霜的漂亮面庞,眸中的光晦暗不明。
沈矜清醒时很难接近,兵行险招才能达成目的。
到了沈家,沈拓要过来帮忙扶沈矜,被谢菁挡了回去,她笑得意味不明:“阿姨估计是有些醉了,我来照顾,你去休息吧。”
沈拓对谢菁很放心,轻易让谢菁得手。
谢菁把沈矜送回房间,看着管家出去,她坐在沈矜床边,低声问道:“沈阿姨,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谢菁吻住沈矜。
唇上温热的触感令沈矜睁开眼,看到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她没有推拒,反而按住谢菁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