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你我之间的婚约,就此作罢。”
“你,放肆!”越梧桐看看红着眼眶哀哀凄凄看着他的宁嘉,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秋闻瑾,你以为你是谁?你我之间的事情,又何必拉无辜之人下水。”
“就算本宫更喜欢宁嘉又如何?他都愿意屈居侧妃了,你还不满意,难道你想逼死他吗?”
秋闻瑾手握玉佩,似笑非笑转头去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红着眼眶,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的宁嘉。
对方的腰间,挂着一枚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
“殿下可莫要冤枉闻瑾,既是二皇子放在心上之人,该当正妃才是?”秋闻瑾将玉佩狠狠摔下,任其在地上四分五裂,“如此,方可算得上独一无二。”
“皇上驾到!”
高昂的尖锐嗓音,让狼藉的宫殿之中瞬时安静,再无半分吵闹混乱。
带明黄色衣袍中年男子踏入殿中,方才还隔岸观火的明贵妃顿时泪如雨下迎了上去,“皇上,请您给梧桐做主,这昌阳侯府三公子,藐视皇权,一来就将臣妾这儿闹得天翻地覆的。”
皇上没急着安慰明贵妃,反而转头看向下意识跪下的秋闻瑾,从神色上看不出任何怒意。
“闻瑾起来吧,这门婚事,当年是梧桐向朕求来的,他跟朕说他心悦你。”
皇上回头看了一眼越梧桐,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掉眼泪也掉得很好看的宁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这宁嘉他也知道,身为景安伯府二公子,明面上看着是比昌阳侯府地位高出一截没错。
但堂堂大好男儿,哪怕甘愿嫁人,亦不该做如此柔弱之态。
他这个二儿子,空有野心,却从无识人之明。
也罢,烂泥扶不上墙,到了年纪封王打发出去便是。
“梧桐,当年你跟朕说你心悦闻瑾,想娶闻瑾回宫之时,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儿臣当敬他爱他护他,此生唯他一人,可……”要当着父皇的面,撕开自己那张言而无信的脸皮,就算再厚颜无耻,也残存愧疚。
但,景安伯府论权势论地位,都比昌阳侯府更能给他助力。
宁嘉对他一往情深,在得知他的野心之时,哪怕明知景安伯府权势地位更甚,也愿意隐藏一时。
他以为秋闻瑾并不会知晓宁嘉的存在,哪怕知道了,只要对方接受宁嘉,当可万事大吉。
然而事到如今,只能二中择一,放弃昌阳侯府助力了。
“可你如今更心悦宁嘉,可是?”见他点头,皇上蹙眉,“既如此,朕便顺了你的意,你跟秋闻瑾之间,婚约作罢。”
可惜了,本以为秋闻瑾这孩子通透豁达,有大将之风,当能让梧桐的眼光更好一点才是。
若是被秋闻瑾知道皇上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恐怕是会跳起来反驳。
从前他也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好,交友广阔,每一个都有情有义。
前世秋家阖府上下有难之时,他的朋友都帮忙跑东跑西四处打点。
可奈何,他的好眼光就败在了越梧桐的身上,没看出他的薄情寡义。
有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一心一意想致秋家于死地,又登上高位的人存在,他的朋友们再怎么四处走动帮忙,也无济于事。
带着自己这些年送给越梧桐的奇珍异宝,如今的秋闻瑾除了满腔恨意,还有一丝脱离桎梏的轻松。
取消婚约,是他重生以来踏出的第一步。
他依旧想为前世的自己还有秋家……还有那个人,报仇!
而报仇的前提,是堵死越梧桐登上高位的所有道路。
将将准备出宫,便在宫门遇上了一个令秋闻瑾极为意外的存在。
“你,怎么在这儿?”见到人时,秋闻瑾脑子一懵,继而眼睛湿润,想起对方陪在自己身边,从容赴死的场景。
如今再见,他很想抓着对方的肩膀狠狠摇晃,摇出对方脑袋里灌进去的浆糊。
然而还不等他真的伸手,对方就将手中捏着的短剑硬是塞到了他的手中,英俊的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玩世不恭的痞笑,“聘礼,嫁我可好?”
“可我,才跟二殿下取消婚约。”对方身为太子,亲弟弟才取消婚约,就马上对差点成为弟媳的对象下聘,会有人说闲话的。
男人却会错意,“无妨,孤以为,闻瑾对梧桐或许并无所谓深情厚谊,无非是他比孤早了几步罢了。”
说着,手中短剑又往前递了递,催促的眼神当中还带些许微不可查的忐忑。
秋闻瑾垂下眸子,盯着短剑半晌,终于将手中长剑也递了过去,“嫁妆,但你得找人提亲。”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眸子熠熠生辉,他匆忙接过秋闻瑾手中长剑,“我会想法子,请父皇为我们赐婚的。”
“目前得到皇上允许的可能性不大。”
“我会有法子的,闻瑾再等等好吗?”得到了秋闻瑾的首肯,越梧晟几乎算得上乐不思蜀,看得附近守候宫人为之侧目。
究竟是谁等不得,几乎一目了然。
在秋闻瑾跟越梧晟道别时,宫门之事便被禀报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沉吟半晌,朗笑一声,“好,就让朕看看,太子究竟会用什么,来找朕要了这个赐婚圣旨。”
笑罢,他看向随侍在侧的老总管,“许竟,宣昌阳侯。”
“奴才这就去。”
成功取消了婚约的秋闻瑾带着短剑回到昌阳侯府时,正碰上刚准备出门的庶妹。
“三哥,你回来啦。”秋如芯跟秋闻瑾打了一声招呼便想出去,被他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三哥?”
昌阳侯府虽有一个姨娘,但姨娘性子淡然,跟他娘的关系还不错,因此到了他们这一代,感情同样很不错。
是以,见到庶妹时,想到前世的秋闻瑾才突然拦下她。
“出去有何要紧的事情吗?”
秋如芯歪着头,“要紧的事情倒是没有,我就是想去找阿月玩儿。”
“那就先不出去,陪三哥去见见姨娘吧。”
“啊?哦”秋如芯只得跟在秋闻瑾后头,心里兀自思考,三哥今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先是毫无预兆跑去二皇子宫中闹得鸡飞狗跳,然后将景安伯府二公子从二皇子宫中揪出来,将那两人的脸面踩在了脚底。
这也就不说了,皇上不止没生气,还同意了她三哥退婚。
之后,又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三哥又要跟他们益国太子定亲了。
回来又莫名其妙要她陪着去看娘亲……
尚有一年才及笄的她,跟在秋闻瑾身后神思不属,忍不住想起跟自己定亲不久的未婚夫婿。
盏茶功夫,秋闻瑾便拉着秋如芯站到了兰姨娘的面前。
“你不是要出门嘛,怎么又跟你三哥跑回来了?”兰姨娘放下手中绣品,又看向秋闻瑾,“闻瑾,可有要事需要我们母女帮忙?”
闻言,秋闻瑾沉吟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兰姨娘,“姨娘,您为如芯定下来的亲事,兴许有不妥。”
“啊?”兰姨娘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慌张,“那可如何是好?”
兰姨娘的反应,让秋闻瑾忍不住笑,“姨娘稍安勿躁,如芯所交之友阿月不可信。今日如芯若是出门,恐会遇上麻烦,最终不得不匆忙出嫁。”
“但是如芯今日如不出门,婚约取消之事,便可徐徐图之。”说到这里,秋闻瑾便看向秋如芯,“可信三哥?”
秋如芯想了想,自己只是觉着未婚夫婿长得好看罢了,若论感情,自然还是三哥更加深厚一些。
她点点头,“我信,那我不出门了,阿月,不,刘芩月再约我,我就找个理由打发了她便是。”
“那便好!”秋闻瑾抚了抚如芯的脑袋,“三哥不会再让人害了你的。”
为何要说“再”?
秋如芯望着离开的三哥,摸不着头脑,跟亲娘说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厢房。
在刘芩月派人来催她时,将自己跟三哥说的话,贯彻到底。
事到临头,莫名其妙称病不出,将别有所图的刘芩月气了个半死。
刚回到自己院落中,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闻讯而来的大哥和二哥找上了门。
“闻瑾,你可有事?”
“三弟,你没事吧?”
异口同声的兄弟俩见到毫发无伤,嘴角还有一丝淡淡笑意的三弟,动作极快踏进门,熟门熟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说说,怎么突然开窍,不跟那玩意儿纠缠了?”二哥秋闻业,如今是司武校尉。
刚刚散值,便因总角发小传来的消息惊愕了许久。
才急匆匆地赶回来,汗如雨下,衣裳都未来得及更换,便来关注自家小弟的身心健康了。
大哥秋闻铭,如今已是都卫军指挥使,官拜正五品。
两个哥哥在整个都城内,都算得上才华出众,能文能武的典范。
这会儿,秋闻铭拍拍秋闻业的肩膀,“慎言,小心隔墙有耳。不过闻瑾,怎么突然就要跟二殿下取消婚约了?是不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大哥,你不知道?”相比整日带兵的大哥,秋闻业的消息来的更全一些,“景安伯府那个娘娘腔老二,成了咱们那个二殿下非娶不可的心上人,呵~~~”
“什么?”听到这话,本还冷静的秋闻铭顿时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拎着长剑便气势汹汹准备出门。
秋闻瑾见势不妙,眼疾手快抓住秋闻铭手腕,“大哥,你先别去!”担心一只手不够,双手齐齐上阵拽着自家大哥将他拉回来。
瞅着二哥跃跃欲试的模样,飞了一记眼刀,“二哥,你也给我消停点。”
等两个哥哥冷静下来,已经过了好些时候。
给他们重新倒了一杯茶,秋闻瑾才笑着说道,“我自己给自己出过气了,现在满城都在说景安伯府二公子上赶着要当皇子侧妃,他那所谓光风霁月的名声,如今毁誉参半。”
虽说无法伤筋动骨,但在皇宫之中那番模样,他算是暂时取了些许利息。
“昨日你还跟二皇子泛舟湖上,道别前气氛极好,今早就直奔皇宫,揪出宁嘉。”秋闻业紧盯着自家三弟,方才的冲动不见分毫,“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做出如此举动?”
他不过是死在火海,昨晚又爬回来报仇罢了……
抬头看向两个哥哥眼中隐藏极深的担忧,秋闻瑾突然扑了上去,一手一个抱住他们。
“对不起……”
识人不明尚且能够原谅,但他到后来明知自己踏上了贼船,却因着心中那份不甘心,最终将整个秋家,连带着太子拉进地狱。
从清晨醒来开始,他便一直思索着,当他看见宁嘉被护着登上后位之时,如果能放下那份不甘。
秋家,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越梧晟,是不是就不会再回过头来救他,因此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