栄古井之底,恶蛟抬头。
宛如溺水之后被救起的陈平安,大口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来的陈平安,眼中所瞧见的是一片破旧的屋瓦,灰白的墙壁,长霉的房梁。
这陌生的景象,顿时让陈平安愣在了原地。
再低头看去,身上盖着的不再是保暖的羽绒被,而是一床单薄到让人身凉的被褥。
什么情况?
濒死的他,穿越了?
当陈平安意识到这点时,无数记忆如同走马观灯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让陈平安意识到,他真的穿越了!
他穿越到剑来世界里,同名同姓的陈平安身上!
这可不太妙啊。
他虽然看过剑来,但这本书可没结局!
而且此方世界里的陈平安被选为了‘一’的候选者,一着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虽然也叫陈平安,但他和原著陈平安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根本不可能复刻其走过的路。
况且他会穿越来此,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方世界的陈平安已经死了!
有人在圣人齐静春眼皮子底下,弄死了陈平安之后,还瞒天过海般,将他给拉到了这个世界,造成了陈平安还活着的假象!
思及此处的陈平安,顿时后背发凉。
但随后却是自嘲一笑,重活一世,怕这怕那的未免也太累了!
捡来的命,活得尽兴就好了,想那么多作甚?
不管是幕后黑手,还是那些同为‘一’的竞争者,只要挡了他的路,一剑砍了便是!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该怎么踏上修行路?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不合道,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何提尽兴二字?
就在这时,陈平安心湖之中,忽地响起了一道玄之又玄的声音。
【叮!】
【讲道理系统已加载!】
【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观点不同者认同你的道理,就可获得数量不等的天地馈赠!】
……
讲道理?
天地馈赠?
陈平安愣了一愣。
要知道原著里的陈平安之所以前半生活得很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想将心中的道理,好好讲给所有人听。
但既然说了可以不论手段,那现在的陈平安可不打算重走老路。
毕竟众所周知的是,道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即便在剑来的世界里,也是一样的!
以嘴服人的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实力压住对方!
如此,对方才会好好听你说话!
礼圣要是拳头不够重、不够硬,那么这座天下,会有人愿意听他的吗?
诸子百家早就造反了!
所以,该让谁先来‘听听’他的道理呢?
暗暗捏紧拳头的陈平安,透过被冷风吹开的木窗,望向了拥有崭新砖瓦的隔壁。
这处由骊珠洞天化作的小镇里,每个人都各有背景根脚。
即便是陈平安所在的泥瓶巷也同样如此。
现如今住在他隔壁的宋集薪,明面上是小镇官窑前任监造大人的私生子,但暗地里实际上是当今大骊皇帝的皇子!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集薪打不过他!
至于宋集薪的背景……呵呵,重活一世,还要忌惮这忌惮那的,那也太不爽利了!
今天他陈平安,就要好好和宋集薪‘讲讲’道理!
这天地馈赠,他拿定了!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的陈平安,离开了留不住热气的被褥,伸展了下腰肢后,推开了咯吱作响的屋门,宣告自己正式来到了这方世界!
听见开门声,隔壁院子里一道双手提着水桶的纤弱身影,视线越过矮墙望了过来。
似有所觉的陈平安同样望了过去。
稚圭,亦作王朱。
世间最后一条真龙。
靠着他给予的温暖活了下来,转头就认了身有龙气的宋集薪当主子。
不仅如此,稚圭还靠当初陈平安心善时缔结的契约,偷偷蚕食他身上的残留气运,美其名曰为了让他这种无根浮萍,早死早投胎。
忘恩负义,莫过如此。
虽说稚圭离开骊珠洞天之后,才渐渐念起了齐静春和陈平安的好,但现在的她,终归是一个欠教育的小孩!
想到这里的陈平安,单手撑住那低矮的黄土院墙,直接翻了过去。
见到肆意进了别人家里的陈平安,稚圭眼神微变。
在她的印象中,陈平安是个守规矩的软弱之人。
因为守规矩,所以软弱。
强者创造秩序,弱者遵守秩序,这个世界的运转大抵如此。
就像她即便是最后一条真龙,拥有诸多不可思议的术法,但在这处骊珠小镇里,依旧不可动用任何法力。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有比她更强者,在这座小镇里立下了规矩!
可如今老好人陈平安,却是突然‘坏’了规矩,着实是令她有些惊讶。
稚圭故意抬起那双水润的杏眼眸子,柔弱地看向陈平安,嗓音婉约可人:
“陈平安,你……你想做什么?”
一边卷着袖子,一边向稚圭走去的陈平安笑了笑:
“别装了,扮猪吃虎好玩吗?”
听见陈平安言语,稚圭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嘴角也挂起了讥讽笑意。
虽然她不知道陈平安为什么会知道她的根脚,但……那又如何?
就连此间圣人齐静春都管不了她,区区泥腿子陈平安又能做什么?
稚圭正欲张口嘲讽,忽听家里屋门打开,当即变成了一副乖巧模样,委屈地看着自家公子:
“公子,陈平安今日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就跳了进来。”
听见院中动静才推门而出的宋集薪,当即大怒。
这陈平安平日里本本分分,任他欺负都不作声,如今怎有了胆子直接越过中间矮墙?
还想来欺负他的侍女?
一把抓过墙边扫把的宋集薪,就是一声大喊:
“陈平安!”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风声,陈平安不紧不慢地转过身,伸出手臂轻易地抓住了轨迹明显的扫把杆子,然后死死地盯着宋集薪:
“怎么?你想打死我?”
瞧见陈平安那冷漠的眼神,宋集薪没来由地想到了,那个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的雨夜。
那一天,伸手掐住他脖子的陈平安,也是如此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