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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庸小知县

伯庸小知县

简介:
宋灵均幼负才名,少年登科,一心治国安邦兼济天下,谁料一不留神卷入党争,蹲了三年班房,在诏狱里噶了。宋灵均死明白了,京都的风水吃人,重活一世,他要远离朝堂纷争,躺平摆大烂。伯庸此地山清水秀,天灾不断,盗匪泛滥,豪绅横行。宋灵均走马上任,自问管不了天灾惹不起权贵,干脆不问民生不理词讼,终日吟词作曲摆得一手好烂,成了个人人喊打的狗官。可是——织坊讨薪、孝子争坟、良女横死、神医害命……他只想躺平摆烂,这里的日子为何如此鸡飞狗跳?钱难挣,官难当,伯庸还有个白月光。要命的是,宋灵均逐渐发现,那人人奉若神明白月光的前任知县,还给他留了个巨大的烂摊子……上辈子被朝廷被老师伤了个透,宋灵均一直以为,自己兼济天下的心早死了。可是一颗碧血丹心,哪能是说死就死的。伯庸新来了个知县,酸甜苦辣样样不忌,吃喝玩乐五毒俱全,百姓愁云惨淡,人人自危,深感伯庸要完。可是——织坊案、争坟案、良女案、神医案……这个知县居然真的能破案?再后来开民智、治水患、扬武学、建书院,铲除权贵、清剿匪患,“戏子青天”成了真的青天。什么?伯庸不仅没完,而且民生好转,彻底脱贫致富了!*岑玉自小离家闯荡,刚回家还没喘口气,就被亲爹扔到了伯庸。原因是他爹最喜欢的学生戴罪被发配到伯庸当知县,他爹想让他去照看一二。岑玉照看了,就是可能稍微有那么一丁点跑偏。是夜,宋灵均压着岑玉质问:“现在你我搞成这样,回京怎么向老师解释!”“就说是我……”岑玉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实在抵不住诱惑。”奸懒馋滑(误)匡济天下小知县x爹系人夫巡抚食用(排雷)指南词讼美食种田,词讼种田对半开,有大纲重生古代架空,1V1,HE知县、巡抚、讼师铁三角组合,讼师是女孩子非探案,单元文,偏群像私心刻画了好几个女孩子攻第3章末尾出场封面是自己画的=w=丑也没办法 知县知州知府巡抚,明朝知府通判知县,知县相当于现在什么官,明朝知府和知县的区别,县令县丞县尉县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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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庸小知县》织坊案一

    天色灰暗,雾意迷蒙,一座城门伫立其中。

    挞挞马蹄声响起,一匹瘦马驮着一个满脸病色的男子一路颠簸到城门之下,旁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牵马小童。

    城门之上,悬挂这一块残旧匾额,两个大字浑厚有力:伯庸。

    忽而一阵风起,卷起一地细雪,突然什么东西从城头掉下来,“咚”一声砸到了老马面前,惊得马扬蹄后退了一步。

    那东西滚了两圈停下来,满是脏污的头发披散在两边,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马上的人看。

    那是……

    一颗大好头颅。

    宋灵均呼吸滞住,瞪圆了眼睛,“哐当”一声栽下了马。

    *

    宋灵均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床头苍炱缭绕,床前站了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他一开口声音嘶哑:“我又死了?”

    最靠近宋灵均的是一个中年的圆脸,见他转醒一步抢上来,急道:“呸呸呸,大人您胡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

    宋灵均环视一圈周围。

    心说我怕说得太吉利了跟此情此景不搭。

    他默默松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没有被焚香超度:“那我这是……”

    那圆脸笑眯眯:“您这是到咱们伯庸了。”

    伯庸。

    想起来了。

    伯庸县,位于大名疆域偏南,去京千里,隶属荆州青阳府。

    上一任知县白度因屡屡以下犯上被撤职下狱,斩首示众。

    宋灵均被派过来补这个缺。

    他本是东阁大学士岑汝默门下学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唱了一出死谏,皇帝盛怒,他在狱中一蹲就是三年,受尽折磨不说,这期间还遭到老师背刺,族人相继惨死,最后连他自己也含冤而终。

    谁料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宋灵均一睁眼重生回死谏之前:老师给他争取了一次御前辩解的机会,圣上宣召他进宫。

    死过一回的宋灵均失去梦想,心有余悸,直接磕头摆烂:“臣死罪!臣罪该万死!”

    皇帝让他给干愣了,一口气出了又好像没出,最后起早贪黑挑了块风水宝地,眼不见心不烦,把宋灵均给发配了。

    宋灵均求之不得,京都的风水吃人,他巴不得滚得越远越好。

    只是这皇帝陛下心眼实在不大,荆州所处偏远,宋灵均一路上车马劳顿没少遭罪。

    好不容易撑到了伯庸,还遇见个“下马威”。

    宋灵均想起自己晕倒前的光景,试探着问那个圆脸:“城口那颗头是……”

    圆脸眯起眼睛微笑:“啊,那是我们伯庸上一任知县,白度。”

    宋均当即无话,一股冷汗窜上背脊。

    他还待再问,有人进来通报说谢神医来了,那圆脸转身就出去迎,嘴里念念有词:“哎呦谢神医,谢天谢地可算给请来了。快看看我们老爷没事吧?怎么一睁眼就说胡话,是不是摔下马磕到脑子了……”

    他点头哈腰引进来一个鹤发老头,也一身白孝。那老头进来瞥了宋灵均一眼,喉咙里冷哼一声。

    宋灵均:?

    这怎么个事?

    他冷着脸走到床前探查宋灵均脉案,半晌才淡声道:“无大碍,只是因旧疾未愈又连日赶路,加之骤然受惊,这才晕倒。好的是病未到肺,不会落下病根。”

    那圆脸立刻松一口气,不知是为了宋灵均还是为了自己那一颗项上人头。

    他拍着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白大人可能只是走之前想和新上任的知县打个招呼,却不想惊到了大人,大人勿怕。”

    宋灵均:……

    “神医”谢静给宋灵均开了药方,说近些天尽量静养多休息。

    圆脸送他离开,同时遣散了屋里乱七八糟的吏役。

    屋里一时只剩下宋灵均,和他的仆童小咬。

    小咬杵着腮帮子趴在床沿,眨巴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嘴巴一开一合:“……孝服?”

    宋灵均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小咬,我们来到伯庸,你要牢牢记住三件事。”

    小咬瞪圆眼睛看着他。

    “不听,不问,不知道。”

    *

    百姓听闻,新任知县到城门未及下马就被吓得晕死过去了,是被县衙官吏抬回衙门的。

    人们纷纷猜测这位新知县的秉性,新知县醒来便放了三把火。

    第一把烧花鸭,第二把蒸羊羔,第三把炖肘子。

    此后一连数日,这位新知县托病不问民生不理词讼,人们只好等。

    一等大半个月,眼看积案成山,知县又有了新的话术:已近岁末,让人们先去好好过年,有什么事,年后再说。

    人们看明白了,这位知县处理讼务就一个“拖”字诀,便又送他个绰号,叫“拖知县”。

    这日拖知县睡得正香被小咬喊醒,起身往窗外一看飘着细雪,便睡眼朦胧地往回躺,冲小咬招了招手。

    小咬趴在他床边低下头。

    宋灵均一抬手轻轻扯过小咬脸颊:“跟你说了不过午时都不算早,大清早吵老爷干什么?”

    小咬脸蛋塞在宋灵均手里,脸被扯得变形还能维持个“面无表情”,他瓮声瓮气的:“逢三六九放告日,老爷当升堂审案。”

    “老爷说没说过年后再说?”

    小咬一脸木然背诵:“此案苦主一百一十七人。还有一个讼师,老爷若不审理此案,那讼师就把老爷写进状纸一起告到青阳府衙。那讼师很有钱,一路打通吏役把状子递上来的。你就这样去请老爷。”

    宋灵均噌一下坐起来。

    *

    亲民堂沸反盈天,一百来号人将堂前围得水泄不通,主簿范无成急得团团转,大冬天汗水把官袍都浸湿了。

    捯饬完毕的拖知县终于迈着四方步走出来。

    众人终于安静下来,看着宋灵均拉开太师椅坐下,“啪”一拍惊堂木,声音响彻亲民堂。

    昭兴二十一年冬,十一月廿九,伯庸县衙终于升了堂。

    知县宋灵均一身官衣人模狗样地坐在堂上,头上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他双手交叠,下颌抵在手上,懒洋洋问:“堂下何人?”

    堂下立着那人一身长衫,身板细瘦,五官清秀,几乎是个少年。

    他向宋灵均行礼,脆声道:“回大人话,在下讼师钱天然,天是替天行道的天,然是安然的然。”

    宋灵均又是一拍惊堂木:“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天,不知所以然的然!都快过年了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县衙闹什么?”

    知县大概没睡醒,声音怨中带气,甚至透着委屈。

    亲民堂门口多得是凑热闹的乡里,范无成赶紧在一旁悄悄提醒他。

    宋灵均吐了口气,敷衍问道:“你你有何诉求?”

    “钱某代伯庸织工一百一十七人,状告平蓝镇祖大用、许逢兰夫妇。”

    堂下除了讼师钱天然,东西各跪了两拨人,东面是一个较年轻的女子,眉宇英气,落落大方,穿着虽破旧但也算体面。

    相比起来西面那对中年夫妇邋遢许多,腰背佝偻,衣服都没怎么整理利索,是一早被吏役硬拖来县衙的。

    “大人容秉。”钱天然的声音成串砸在堂上,字字清脆铿锵,“平蓝镇祖大用、许逢兰夫妇两年前开了一家织坊,一开始雇用左右街坊民妇数十做织工,半年里收益颇丰,引得邻近乡镇男女也纷纷前去织坊做工。可是织坊只按月发放工钱半年,此后一年时间,包括民妇孟鸢在内的一百一十七人的工钱,织坊分文未付。因此民妇孟鸢将祖氏夫妇告上公堂,请大人裁夺。”

    这钱天然显然是个深谙打官司话术的,口风一转就开始哭惨:“去岁河堤决口,民垸遭毁,家家皆净。为了赚取这份工钱,多少人早出晚归,不能侍奉父母,不能照顾幼儿。谁曾想出尽苦力不得报偿,追讨无果,以致衣不蔽体,家无余粮,子饥不得食,母病不得医。年关在即,还请大人为民做主,让百姓拿回工钱,安心过年。”

    听明白了。

    一百一十七人想讨回自己的工钱,找了钱天然帮忙写状子打这场官司,旁边跪着的孟鸢是她们的代表。

    这可不是小事。

    宋灵均看向那对轻微颤抖的夫妻:“若那讼棍……”

    范无成猛咳一声。

    宋灵均从善如流改口:“……讼师所说属实,你夫妻二人把工钱把她们结了不就完了?你二人开办织坊两载当有盈余,何苦宁被邻里追债也不结清工钱?”

    那对夫妻听了这话更是抖若筛糠,一开口便哭道:“大人,我们……草民真的没钱。”

    钱天然抢道:“大人切莫听信这夫妻二人卖惨哭穷!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人,这世间断没有打工一年不得报偿的道理!”

    “你拱什么火,你审我审?”宋灵均看见这挑事的讼棍就没好气,他转头又问那对夫妻,“钱呢?”

    “……没有找到买家。”

    “胡扯。”宋灵均道,“荆州商业繁荣,丝织业尤其昌盛,你手握丝绸说找不到买家?”

    他又问:“织出来的丝绸呢?”

    “我们的丝绸……”许逢兰话说一半,被祖大用猛地拽了一下,她立刻住口,伏跪在地上只是哭。

    审不出来了。

    宋均唬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知县大人!”孟鸢突然膝行一步叩首,“请大人手下留情,我们只求拿回应得工钱便好!”

    她突如其来的激越把宋均吓了一跳,抬起的惊堂木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宋知县饿得不行了,实在没功夫耗,他放下惊堂木,转而问孟鸢:“你先起来,我问你,最初你们商定工钱如何结算?”

    孟鸢直起身子,回道:“每月一结。”

    “祖氏夫妇并没有每月给你工钱,你还在织坊白干了一年之久,是不是?”

    “是。”

    钱天然补充道:“许逢兰说今年是大商订购,不似先前零散出售,要等交货以后才有工钱,织工们这才没有急催。”

    “我问你了吗?”宋灵均把钱天然怼回去,又问孟鸢,“既是预订,交货期是什么时候?”

    “秋月末。”

    “也就是说织坊从秋月末起欠你工钱,雪下了两场你们才想起来告官讨要?”

    宋灵均弯拐得孟鸢一时没转过来:“我们多是女子,先前并没有主意。正好钱先生来到伯庸,说可以通过告官……”

    “就是说若没有这讼棍挑拨,你根本不会状告祖氏夫妇。”

    孟鸢自知说错话,急着想要辩解:“不……”

    宋灵均压根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矛头转向钱天然:“原来钱状师不是伯庸人啊,那大老远来我伯庸煽动百姓闹事,是何居心呐?”

    钱天然一路听着拖知县的名声走过来的,早瞧他不顺眼,这会也顾不得规矩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肚子咕噜叫一声,宋灵均拍案而起:“本官怀疑此人恶意教唆词讼,来人!将这珥笔之民给本官轰出去,此案有疑,择日再审!”

    左右得了命令,不由分说便架起钱天然往外走。

    “讲不讲理?”钱天然挣扎,对着宋灵均破口大骂,“宋灵均!你也是朝廷钦命,参谒拜祭过的伯庸知县!你怠政误民,根本不配为官!”

    宋灵均当听不见,一拍惊堂木:“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