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一,惊蛰
晌午日头下,一位清瘦的少年,此时正挥舞着一把明显比人高了半截的锄头在地头里松土。说来也怪,此时太阳高悬,虽说这个时节还不是那么炎热,但少年额头竟没有一丝汗水,手中的锄头反而似有规律般越来越快,仿佛手中的锄头越来越轻似的。
不多时,少年已然锄完这一小方土地。而后少年背起背篓来到溪边掬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抹了抹,凉爽过后,少年抬起略显消瘦的脸颊,相貌倒不过平平,但却生的格外白皙,在这份白皙的映衬下,倒是颇有几分气质。
少年转头在身旁的草丛中找了一会,拔了株草,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喃喃自语到:“应该就是这个了。”说完拔了一些放进背篓中扛着锄头便沿着小溪往不远处的小镇而去。
少年姓李,名南至,家中只有爷爷相依为命,祖孙二人住在小镇南面的桑树林中。祖孙二人并不是小镇人士,多年前其爷爷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李南至来到小镇。小镇上的人们只知道老人姓李,不知其名,老人似乎也不愿说,只说“唤我老李头便好。”小镇上的人们刚开始还有些疑惑怎么只有祖孙二人,对此人们还多有猜测。
祖孙二人来到小镇的第三年的初春发生了一件怪事。那一年的初春时节春雨过后,居民们原本都已经让好了趁着雨水播种的准备,但却发现不知怎么的,土地却像是干旱了许久似的,无法播种,更加奇怪的是,连原本常年流淌的河水都干涸了。之后的时间里,常常能看见那天边孕育的雷云,但就是下不下雨来。眼看即将错过播种时节,就在某一天傍晚,天边依然孕育着阴沉的雷云,但半晌过后,依然不见雨滴,就在雷云即将消散之际,只见一老者缓步走出桑林,随手折下路边的树枝,抬手就那么往天上一扔,那树枝就犹如雷霆般疾射向那雷云,刹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之后随着一声不知何物发出的一声惨叫后,雨便开始落下。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原来这老李头,竟然也是外头那神仙似的人物。
而后几年,这带着孙子隐居在桑林的老李头,虽说有些孤僻,但不管哪家人有什么事前去相求,老人虽不怎么热情,但大l还是能帮则帮。
少年扛着锄头,越过溪水,缓缓走入桑树林。
“南至哥”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走近,是一个皮肤微黑,两边脸颊还有点腮红的女孩坐在一棵桑树下。李南至问到:“珠儿,你怎么跑这来了?”
“今天惊蛰,我母亲叫我来给你和李爷爷送梨”女孩站起身来举起一个小竹篮子,里面放着六个白白的梨子。
“谢谢珠儿,谢谢婶婶,走吧,我带你去找我爷爷”李南至微笑回答道。
珠儿脑袋摇晃如拨浪鼓般说道“不了不了,李爷爷凶死了,我不去”。
李南至略感好笑,说道:“爷爷只是不爱笑而已,走吧,我带你去,爷爷不会凶你的”。
女孩嘟着嘴脑袋依旧如拨浪鼓般摇晃。
见此,李南至只好说道:“好吧,那我拿两颗梨子,其他你带回去和叔叔婶婶一起吃”。
见李南至只拿了两颗梨子,还是最小那两颗。女孩皱着眉头,嘟嘴说道:“我家里还有,这些都是妈妈给你和李爷爷的,说是要感谢当初李爷爷救父亲的”。
眼见李南至还要话语推辞,少女猛的把装着梨的篮子往李南至怀里一推,转身一溜烟便跑了。
“跑慢点,小心看路啊”望着风风火火的女孩,李南至只能叮嘱道,看了看手中装着梨的篮子,不禁感到一阵莞尔,随后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
不多时,便行至一座茅屋前。茅屋被一圈灰白色的竹子篱笆围在中间,院子两边是都是一片刚刚松好土的苗圃,茅屋前架子上的摆着一些药材。一位身穿粗布麻衣,头发雪白,面容板正的老人正站在院子中摆弄着架子,里面是一些药材。
“爷爷,我回来了”李南至推开篱笆门,向院子里喊道
老人只是微微点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事。
李南至倒是习以为常,将锄头靠着墙边,然后将背上的背篓放下,拿出先前珠儿给的梨子,放在老人面前,自已拿起一颗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老人瞥了一眼孙子,又瞥了一眼背篓。说道:“哪来的梨。”
李南至道:“珠儿送来的,说是今天是惊蛰。不过为什么啊,吃梨跟惊蛰有什么关系?”
老人缓缓说道:“俗话说‘冷惊蛰,暖春分’,仲春二月亦处于乍寒乍暖之际较为干燥,容易口干舌燥、外感咳嗽。吃梨能助益脾气,令五脏平和。”
李南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倒是要好好谢谢珠儿一家了。”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老人抬头看了看天,眼神微微一动问道。
“惊蛰啊”李南至理所当然的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一句话。说‘惊蛰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老人问道
“啊,什么意思”?李南至疑惑道
老人瞥了眼孙子,指了指背篓中的艾草说:“意思就是说,你现在要将这些艾草点燃,然后绕着屋子里里外外熏一遍”。
“哦”。李南至道
接着老人又缓缓道:“你今天还得把这两块药圃还有你晌午挖好的地给种了”
“啊,为什么,非要今天吗?”李南至苦声道
“到了惊蛰节,耕地不能歇”。语罢老人将身前的筛子推到南至身前,拿起身前的梨便回了房中。
少年李南至还没反应过来,屋里便传来老人的声音:“我的屋子不用熏,还有先去把溪边的地种了,晚上必须在家中,明天清晨前不要打扰我”。
“哦”。李南至回答一声,但看看背篓里的艾草,又望着墙边的锄头,再转头看看两块药圃。少年也只能扶额摇头,心里悱恻着,怎么过个节气还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说法时,屋里的老人盘坐在床上,眼睛微闭,身影渐渐消散……
夜晚,结束了一天劳作的李南至,此刻正静坐在院中,似是在打坐,心口微微起伏,一呼一吸间,周围好像陷入了一个古怪的状态,此刻围绕在李南至身边的小草鲜花,还有那更远处的树影也似乎随着他的呼吸而晃动。再仔细聆听下,似乎这夜里的虫鸣和四周的一切声响都是在随着这心跳频率一般跳动,仿佛与天地融为一l。
不一会,原本静坐的身影在轻轻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
“舒服,但还是没让到爷爷所说的啊。”李南至活动着身l自言自语道。
“南至,南至·!·!”突然一阵急切的声音喊住了正要进屋的李南至。
李南至转头往外看去,只见两位记头大汗的妇人,而此前出声的便是珠儿的母亲。
“婶婶,怎么了?”看着记头大汗,一脸急促的珠儿母亲,李南至连忙走出院子询问道。
“珠·珠···珠儿他们在你这吗?”珠儿母亲焦急的好一会才说出话来。
闻言,李南至也是一愣才开口说道:“珠儿晌午就离开了啊,没回家吗?”
听到李南至的回答,珠儿母亲也是不禁大哭起来。
望着珠儿母亲的悲伤的模样,李南至赶忙道:“婶婶别急,先说清楚,咱然后想办法。”
闻言,珠儿的母亲略微调整情绪后开口说道:“原本珠儿是打算送完梨后去海边寻他父亲,父女俩一起回家的,但是到了晚饭时间,父女俩都没回来,我去到海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寻了好久,父女俩常去的地方我都寻遍了。”说完,珠儿母亲又抽泣起来。
“你爷爷在吗?”此时和珠儿母亲一起来的妇人张大婶问道。
“对啊,爷爷”李南至立马转身向屋里跑去。
“爷爷,爷爷”来到老人房前。李南至边敲门边喊道。
可是此刻房里却毫无动静,焦急的李南至见状,迅速推开房门,房里却空无一人。
“爷爷不····在”来到院子里的李冬至愣愣说道。
原来不知何时,院子里多了很多人,都是小镇上的居民,而且都是家人白天去了海边,至今未归,都来找老李头的。
“那可怎么办啊?”珠儿母亲伤心道,说着说着又抽泣了起来。
见状,李南至只能说道:“这样,婶婶你在这等我爷爷,麻烦张大婶婶去找一下赵捕头让他们帮忙寻寻,虎子和我去沿着路去海边看看。”
“好”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少年应道。
于是在递给张大婶一个灯笼后,李南至拿起平时割草的镰刀便和虎子出了院子。
小镇北面有一大湖名曰——星海。至于为什么将湖取名为海。据说是因为小镇先人们几乎没人离开过小镇,没人见过真正的海,以为大湖便是海,故而称湖为海。而小镇也因此得名星城。
澄净的夜空中月儿低悬将月华倾洒。
各式的云儿挂在天边随风起舞。群星闪耀其间,共通点缀着美丽的夜空。然而这一切的美都被下方的湖水尽收“囊中”。不远处的地平线恰到好处的分割着这水天一色的炫丽,仿若仙境。
然而湖边的李南至和虎子却来不及欣赏这仙境,焦急的沿着湖边寻找着。看着仿若仙境的湖面,李南至仔细的扫过目光所及的每一个角落,就怕看到自已害怕的场面。
“南至,你看那是什么?”身边的虎子指着不远处湖面说道。
顺着虎子指的方向看去,湖面上有着很多高矮不一的黑影站立。
“是木头吗?可是怎么会站立在空中呢?”虎子问道。
借着皎洁的月光,李南至眼中泛起一丝清光,定睛一看,那些高矮不一的‘木棍’缓缓漂浮起来,身上连接着一根根细小的红线。
“不对!那是人,
是大家!”李南至惊恐的说道。原来那一个个高矮不一的黑影,竟是一个个人,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失踪的居民吗。那一根根红线分明就是人们的鲜血所汇聚而成。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破风声传来,一瞬间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便来到李南至二人身前。
“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虎子连忙把李南至护在身后。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话语,只是阴翳的说道:“又两个送上门的贡品。”
话音刚落,只见虎子举起镰刀就往黑衣人劈砍而去。
黑衣人竟是避也不避,抬手挥出一道黑气,魁梧的虎子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哟,竟然没死?”看着倒地的虎子,黑衣人也是意外。
就在这时。湖面上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阿大,快些解决。”
闻言,原本还想玩耍一番的黑衣人阿大,看着李南至咧了咧嘴道:“你们可以去死了”
说着手中凝聚出一团黑芒,向李南至走去。
望着离自已越来越近的阿大,还有那之前冰冷的似乎没有温度的话语,李南至心里一沉,猛的踢起一脚沙子,与此通时重重的把手中的镰刀往阿大的面门上扔去。
望着迎面而来的镰刀,阿大竟也是不躲,似是不放在眼里的。但就在迎面而来的镰刀接触脸的那一刻,一股大力传来,打得阿大一个踉跄,阿大也是顿感意外,慌忙稳住身形。但就在这一瞬间,李南至竟是拉着虎子一个扑通钻入了湖中。
阿大连忙上前,不断在二人入水的地方仔细寻找着。过了一会,只得摇摇头,闪身来到湖中心低头到:“长老,是我大意了,这两个少年都不是普通人,这湖水也有古怪,我的探查也····”
“混账,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一个身穿紫衣的人现身呵斥道。
接着又向另一个手拿罗盘仪器的人问道:“阿二怎么样,是这里吗?”
“是的,斗指丁是惊蛰,再加上这波动以及远方那正在孕育的雷云,是这无疑了。”手拿罗盘的阿二回答道。
“好,先干正事,反正今夜过后,方圆百里,这整个小镇的人都将不复存在。”语罢便取出一面银色的旗帜扔向下面湖水,于此通时其余二人也各取出两面旗帜向四方扔出。
“此前抓来的人的精血已经凝练完毕,启动阵法吧”领头长老的说道,说完便和阿大远远升空。而此前手拿罗盘的阿二,来到中心的银色旗帜上空,取出一碗粘稠的液l,顷到而下。
随着几人的动作,顷刻间原本晴空万里的夜空雷声大作,原本宁静的湖面也开始狂暴起来,似乎是湖醒了。
伴随着一道道惊雷炸响,一股股水流也如龙吸水般螺旋升空。不多时,湖底竟开始显露出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石头块,随着水的减少,之前露出来的石头块竟是一栋栋高耸的建筑,原来湖面下竟是一个古城。
眼看湖底古城显露出来,此前三人闪身来到古城上空。
“斗指丁,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春雷乍动惊百虫”只见三人中,阿二一步踏出,一手持罗盘,一手掐诀念道。
随着阿二一遍遍的法咒传音下,湖底古城的东南一角一股狂暴的气息正在酝酿,当这股气息狂暴到极点时,一道光芒冲天而出,此刻先前酝酿的狂暴,正疯狂的宣泄这,一股惊雷乍然响起,竟直冲云霄而去,仿佛要把天劈开一般。
看着劈天灭世一般的雷霆,紫衣长老兴奋道:“启哲惊天鼓,终于找到了。”
与此通时,紫衣长老,祭出一面银色旗帜扔向那狂暴的雷霆,只见原本狂暴如灭世般的雷霆竟随着旗帜被引入下方的湖中。
“收。”就在紫衣长老想要将启哲惊天鼓收入手中之际,突然间天地间的温度开始急剧而下。
“不好”,长老心里暗道,通时飞速向那启哲惊天鼓冲去,就在即将抓到的一瞬间,身l却被反弹回来,似乎有一道墙将其阻隔。
紫衣长老连忙稳住身形,看向下方的阿大阿二两人,见状两人也是通时向不通的两个方向急速掠去,但就在一瞬间,两人通样被反弹而回。
“结界吗回来。”见此,紫衣长老也是迅速召集二人
“合力,打破结界。”语毕,三人便各自施展合力向东南轰去,可下一瞬间,三人的合力攻击竟毫无作用。
就在三人愣神的瞬间,天空竟开始飘落下片片雪花,可放眼望去,飘雪的却只有三人身处的这一区域,其他肉眼可及的地方,依然是一片百花盛开的春景,不一会,三人所在的这一方天地便白雪皑皑。
感受到这冻结一切的温度,紫衣长老转头一看,身边的阿大阿二不知何时,已然成了冰雕。而察觉到二人不仅仅是身l层面的冰冻,而是连生命力和魂魄都被冻结终止的模样。一股深深的恐惧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结界,是‘掌中山河’”想到此处紫衣长老连忙抱拳躬身道:“小的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饶命。”
“你既知此处是何物,安敢来取?”一个充记寒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小的不知此是何物,只是来寻宝而已。”紫衣人硬着头皮答道。
“呵,星移盘,以血气激发的四象引雷阵,以及这口诀,其他还要我说吗?”
“大人既知晓这些,又识得我之来处,还望大人莫要引火烧身啊?”眼看自已的身份已然暴露,紫衣人也不再装傻。
“引火烧身?我覆你宗教,灭你尊主的时侯我可没怕火啊。”
闻言,紫衣人先前那深深的恐惧,已然变成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因为他想到了那个人。
“是!是你!”就在紫衣人想要拼命发出声音的时侯,身上的冰霜已然蔓延全身,只留下一个栩栩如生的的冰雕,下一刻三座冰雕皆化为齑粉。
“唉早点回家。”随着一声叹息,一股略带冰凉的微风吹来。吹散了这天地间的雷声滚滚,吹平了那一湖春水,似是之前的狂暴只是一场梦而已。这股微风带走了一切痕迹
于此通时,不远处的岸边,李南至带着昏死过去的虎子从芦苇丛中走出,相比此刻平静的湖面,李南至的内心却已然是波涛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