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次失败的重生
雨夜、深宫。
云鲤跪得有些累了,便偷偷倾斜着身子,把全身的重量倚在右腿上,过了一会儿,又转移到左腿上,以此减轻一下双腿的负累。
偌大的宫殿里,乌泱泱跪了一群人,个个身板挺直,倒也没人注意到这里有个开小差的。
云鲤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望着龙床上躺着的那具身躯叹气。
明明上一世,云沧帝在丑时三刻便驾崩了,可现在都快到寅时了,老东西怎么还不断气!要是耽误了自己逃出宫的时辰……
屋外的倾盆大雨继续下,哗啦啦吵得人心烦意乱,而屋内,所有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接着,殿门被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
云鲤迅速低下头,将自己泯然于人群之中。
天子重病卧床不起,皇子皇女们都还跪着,能这样无视朝规法律、在御前大步行走的,整个云国唯有一人——
“九千岁,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在这儿了,您瞧瞧?”
说话的是海公公,也是伺候了云沧帝一辈子的老人。而此时,他根本不去看一眼床榻上的皇帝主子,而是佝偻着身子,讨好地搬来殿内最华贵的椅子,让来人坐下。
卫璋环顾了一圈跪在地上的龙子龙女们,却不表态,只是望着那镶玉带翠的金色龙椅,浅浅吐出三个字:
“太硬了。”
海公公身躯一震,左右看看,竟将挂在一旁衣架上的龙袍取下来,仔仔细细叠好,垫在了椅子上,再请这位掌印大太监坐下。
卫璋坐下,冷冷地看着床上的老皇帝,冷不丁问道:“喘了多久的气儿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回答,可无人敢应。所有人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他看见,点名出来回答问题。
见无人应答,卫璋冷哼一声,伸出手,想探探云沧帝的鼻息。
就在此时,本在苟延残喘的云沧帝突然跟回光返照一般,忽地伸出手,想要一把抓住卫璋!
尽管卫璋动作够快,仍是被扯到了衣袖。
他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站起身来,脱下身上的紫袍,劈头盖脸扔到了跪在最前方的太子头上!
云鲤忍不住一抖,既心疼太子哥哥被这个可恶的狗太监羞辱,又害怕他一时没忍住,冲撞了这位九千岁。
要知道,这云国的皇帝虽然姓云,可真正的实权,全是落在姓卫的手里啊!
卫璋年少入宫,本是个阉人,可偏偏得了云沧帝的恩宠,最后甚至连玉玺都交到他手里,由他代签奏章,更是封了他掌印一职,允许他在宫内以“臣”自称。
在之后的十年里,卫璋斩杀了边关大将、瓦解朝廷势力,建立扶持了属于自己的党羽,将云国的兵权和政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九千岁”。
然而这还不止。
根据云鲤上一世的记忆,卫璋会在今晚挑选三皇子云锦为帝,扶持自己的傀儡政权,将整个大云朝祸害得民不聊生。云锦四年,卫璋将他割肉凌虐至死,穿上龙袍,以太监的身份改朝换代,登基为帝。
就在天下人都以为他会把云国变成人间炼狱之时,除夕夜里,卫璋将宫人全部屏退,一个人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引火自焚,享年正好三十岁。
民间对这位传奇暴君的死因有着诸多传说,但真实原因,怕是只能跟着那场大火一同烧成了灰烬。
尽管被太监羞辱,太子云珩却一声不敢哼,就连斜斜挂在头上的紫袍都不敢拿下来。
见他这样,卫璋反而觉得无趣。他重新坐下,一只手支着下颚,懒洋洋说道:“你可是云国未来的皇帝,怎的一点骨气也没有?正好,微臣手里有一柄龙泉剑,乃是陛下御赐,你拿这把剑,杀了云沧帝,让大伙瞧瞧你的骨气!”
这是什么道理?哪有逼人杀自己的亲爹证明骨气的,更何况那是弑君!
云鲤十分同情太子哥哥,毕竟上一世可没出现这一遭。唉,都怪云沧帝还不断气,如果他老老实实的死了,也就没这么些破事了。
太子身子晃了晃,绝望道:“孤、孤不可——!”
被拒绝,卫璋也不生气,脸上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手却伸向腰间,慢慢拔出那柄寒光四射的龙泉剑。
皇子皇女们哆嗦得更厉害了,生怕惹得这位大人不悦,一剑落下,随机斩掉几个姓云的脑袋。
卫璋举起剑,将剑尖指向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一排排脑袋,跟玩点兵点将一般,又抽问了几个人。
云鲤一直埋头跪着,就和前世一样做一个小透明。反正不管怎么样,云沧帝今夜都难逃一死,等到他驾崩,自己就会像前世一样逃出宫廷,另谋生路。
重活一世,自己绝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惨死于乱世!人生,要自己掌控——!
雄心壮志还没思考完,突然一阵推力从后袭来,云鲤一个没跪稳,咕噜噜滚了出去。
一双绣着银蛟的靴子出现在她面前,顺着小腿往上看,卫璋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云鲤反射般跳起来,仓惶道:“不是我,是有人推我!”
卫璋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玩味,他冲海公公扬了扬下巴:“这位是——”
饶是熟知宫廷内事的海公公,待看到这个突然冒头的小人儿时,也是愣了愣神,脑子里搜刮了一通,最后用排除法才得出了此人的身份。
“回九千岁的话,这是七皇子云鲤,今年15岁了,是已故的丽嫔所出。”
“丽嫔?七皇子?”
卫璋眯了眯眼睛:“就是那个,血统存疑的小子?”
血统存疑四个字一出,身后跪着的皇子皇女们发出吃吃的笑声,而云鲤也羞愧地将头低了下去。
卫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瘦鸡一样的小子。
个头不及自己肩高,瘦骨伶仃的,单薄的身子上套着一件明显宽大的外袍,也不知道是捡的哪个兄弟穿剩下的。
云沧帝和几个皇子都生的高大伟岸,怎么这个小东西长得如此与众不同,难道真的不是云家的种?
“你说有人推你,是谁?”
云鲤茫然回过头。
自己刚刚跪着的位置正好是个角落,身后除了一根柱子之外什么也没有,别说是有人推自己了,就算是再站一个人都是站不下的。
到底是谁……
卫璋其实并不在意这小东西是怎么滚出来的,他指了指还在龙床上大喘气的云沧帝:“杀了他。”
“不……不……”
云鲤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我、我只是一个冷宫皇子,身份低微,难堪大任。想必是刚刚不争气,腿麻了,所以滚出来……”
卫璋冷冷打断这些废话:“杀了他,或者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