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多年的爸爸选择回归家庭。
他深情地端给妈妈一碗兔肉,保证道:“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再不找那个女人了。”
妈妈喜极而泣,吃下兔肉后,于当晚中毒身亡。
1
家里来了很多亲戚,他们围着爸爸指责。
大姑一脸气愤:“你怎么敢为了外面的三儿去杀妻?”
二姑接着斥责:“你这个猪脑子!要不是我拦住钟玲这丫头,她早就报警了。”
两位姑姑看着一脸愤恨的我,长叹不止。
但事已至此,她们只想把事情隐瞒下来,让我爸免受牢狱之灾。
看着躺在地上死状恐怖的妈妈,爸爸又怕又懵,竟朝我下跪。
他哭诉:“我早就不爱你妈了,我要离婚,她死活不肯,是她逼我动手的。
“晓晓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还怀着我的孩子,我总得给她一个交代。我也不想杀你妈,谁叫她不肯让位。”
爸爸已经忘记多年前为了娶妈妈,在外公家门口跪了三天的事。
当初他一贫如洗,三十好几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妈妈同情心泛滥,不顾外公一家的反对,毅然嫁给了爸爸。
他们婚后生下我们姐弟三人,生活条件也逐渐变好。
我以为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幸福下去,直到这个叫晓晓的女人出现。
爸爸极其怜悯这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心疼她带着儿子无处可去。
他为她租房,为她的儿子办入学,他们爱得死去活来。
妈妈也曾想过离婚,想着带我们姐弟离开。
可爸爸不肯让妈妈带走任何一个孩子,要求她净身出户。
因此,妈妈心死了,为了留在孩子们身边,她只能放任爸爸在外面养女人。
她已经妥协到这个地步,却换不来爸爸半点良知。
看着一脸惊惧的爸爸,我红着眼扬言要去报警。
大姑捧起我的脸颊威逼利诱。
“钟玲,你可别犯糊涂,你要是送你爸去坐牢,你们姐弟就真成孤儿了。
“别人要是知道你爸杀妻的事,恐怕你和你妹以后都嫁不出去。
“你要是乖乖听话,等你爸娶了晓晓阿姨,她自会视你们如己出,到时候你们又有妈了。”
爸爸有了姑姑们撑腰,死死盯着我,眼里的惊惧带上一抹狠厉。
似乎我说出一句不谅解的话,他就会冲过来打死我。
我也知道如果报警,我们姐弟三人都得退学。
而且大姑二姑正在教唆爸爸,怎样把事情伪装成过失杀人。
我不要他只蹲几年监狱,我要他以命偿命!
但在那之前,还需要他养育我们到羽翼丰满,直到我们有能力为妈妈讨回公道。
这一年我十六岁,怀揣着恨意,被迫听从了亲戚们的建议不报警。
他们趁着夜色偷偷埋了妈妈,又静悄悄地各回各家。
第二天,在两位姑姑的添油加醋下,妈妈成了抛夫弃子的坏女人。
村里的人唾骂妈妈,对哭闹不止的妹妹弟弟说:
“你们的妈跟男人跑了,还哭个什么劲?这种坏女人不配当你们的妈!”
八九岁的妹妹弟弟刚从奶奶家回来,还不知道妈妈的死讯,他们攥紧了我的手。
“妈妈不会丢下我们的,对不对?”
2
我无法如实告知,只好告诉他们:
“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上班了,等赚到钱就会回来。”
三个月后,爸爸满脸喜色地将晓晓迎娶回家。
他几乎花光全部积蓄来举办这个婚礼。
所有亲戚都夸他们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婚宴结束后,晓晓不再伪装,挺着大肚子要求我们改口喊她做妈妈。
弟弟性子倔强,朝她吐口水:“坏女人,你才不是我妈。”
晓晓气得一脚踹过去,骂道:“老娘今年才三十一,肯屈尊让你喊妈,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说着,她开始用手捶打肚子,威胁爸爸说:“我知道后妈难做,却没想到这么难做,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爸爸心疼地阻止她,下一秒一个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他不舍得责打弟弟,就拿我泄火。
“你怎么管教你弟弟的?净是跟你学的目无尊长,我就不该让你读书!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弟弟冲过来一头撞到爸爸的肚子上,喊道:“不准欺负我姐姐!”
不等爸爸反应,晓晓率先哭起来:“老公,早知道你这三个孩子这么不省心,我何必嫁给你受苦?”
她那十岁的儿子蒋军附和道:“妈,我们走!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怕嫁不出去吗?”
见他们母子往外走,爸爸彻底急了。
他立即跪在地上:“晓晓,你别走!我为你付出这么多,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对女人下跪向来是他杀手锏。
晓晓看着他这副卑贱的模样,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爸爸见她有所松动,连忙拉着蒋军的手保证。
“小军,叔叔是真心想照顾你们母子一辈子,我发誓只要你们留下,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晓晓母子相视一笑,深知已经拿捏住爸爸。
蒋军道:“你这三个儿女的脾气实在太臭了,要我们留下也行,除非把他们赶走。”
晓晓抽噎道:“并非是我刻薄,而是我一个妇人,实在照顾不了这么多孩子。”
爸爸认真思考一会儿,转头对我说:
“钟玲,你带着妹妹弟弟去奶奶家住吧。你和妹妹把学退了,以后帮着奶奶种地放牛,供你弟弟读书。”
他竟然轻易就食言,要把我们赶出家门。
而奶奶家只有一间破草房,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
我一向成绩好,老师都说我将来考上一本不成问题。
所以我绝对不能放弃学业,我拦住正要发作的妹妹弟弟。
我将他们护在身后,一字一句道:
“爸,你别忘了这栋房子有一半是我外公出钱建的,你没有资格赶我们走。
“你真要我们走也行,那我亲自去一趟警察局,到时候你别怪女儿什么话都往外说。”
爸爸闻言,脸色黑如锅底,他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竟敢忤逆他。
作为怂恿爸爸杀妻的晓晓,自然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她立马服软:“钟玲,阿姨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舍得让你们去奶奶家住?老公,你也真是的!吓唬孩子做什么?”
3
爸爸假笑几声,假惺惺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过日子,钟玲啊,你是家里的大姐,也要把蒋军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疼。”
我懒得和他虚与委蛇,拉着妹妹弟弟回了房间。
弟弟哽咽着问我:“姐,妈妈死掉了对吗?”
说到死亡,妹妹彻底绷不住哭起来,亲戚间的闲言碎语,他们必然已经有所耳闻。
我无法对他们透露真相,只好继续编造谎言。
“妈妈的心被伤透了,所以选择去广东打工,她让我们好好读书,等我们都考上大学,她就会回来了。”
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学习。
哄睡妹妹弟弟,我听着厅里爸爸一家的欢声笑语,心里愈发的怨恨。
“老公,肚里的孩子又踹我了,这么顽皮想来是个臭小子。”
晓晓故意大声说给我听。
爸爸的声音则带着笑意:“好小子,等他出来后,我会好好揍他一顿,辛苦你了,老婆。”
他们一家人沉浸在幸福之中,直到抬头看见我。
晓晓温和一笑:“钟玲,你怎么还没睡?瞧你瘦得一点气色都没有,阿姨明天炖点补汤给你喝。”
我没有搭理她虚假客套,而是伸手问爸爸要钱。
“我明天要回学校了,把这个月的一千块伙食费给我。”
以往的伙食费都是妈妈给的,一个月六百,交给食堂三百五,余下的就是我的零花钱。
我不爱花钱,空余的钱都攒着,每到月底就带妹妹弟弟到镇上吃一顿汉堡炸鸡。
这是我们姐弟三人最快乐的时光。
如今妈妈走了,我必须得从爸爸身上索取更多的钱,为我,也为妹妹弟弟。
“一千?”晓晓立马就炸了。
“你一个高中生一个月就要花一千块钱?你的胃镶金边了这么能吃。
“你莫不是在学校早恋了吧?钟玲,你别怪阿姨啰嗦,眼下我快生了,处处需要用钱,你可别骗你爸的钱去和男生开房。”
爸爸一听这话,看我的眼神立马变了。
他从口袋掏出两百块甩到我的脸上。
“我每个月只给你两百,你要是闹的话,我当然可以给你一千块,但我不会再供你的妹妹读书。
“你妹妹今年虚岁都十岁了,过两年就可以嫁人,先过门当童养媳也是可以的。
“你要想再威胁我,我今天就把她送走,你信不信?”
爸爸做得出来。
他向来嫌弃妹妹是女孩,一直跟村里的老光棍说要送给他当媳妇。
要不是妈妈拼死留下妹妹,妹妹恐怕早就遭遇非人对待了。
在家里我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可怜的妹妹。
我捡起地上的钱,回到学校,比过去更加认真学习。
因为交不上伙食费,我只能一日三顿吃馒头。
饿得胃痛的时候就去后山挖茅草根嚼,茅草根是甜的,不至于让我因为低血糖晕倒。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熬到高中毕业就好了,到时边上大学边打工挣钱供弟妹读书,再不用受制于爸爸,定要叫他给妈妈偿命。
可是苦难不由人。
月底回到家,我得知弟弟从三楼不慎掉了下来。
对于这个男丁,爸爸还是很在乎的,他送弟弟去了医院。
但是听说弟弟的治疗费要准备十万,他立即宣布放弃救治。
4
看着躺在床上等死的弟弟,我只觉天昏地暗。
我质问爸爸。
他无所谓地说:“医生说了,即便你弟醒来,也极有可能变成一个傻子。”
与其让钱打水漂,还不如攒下来养育未出世的孩子。
妹妹哭道:“你胡说!医生明明说的是:只要救治就有机会康复。”
“断定弟弟会变傻子的人是她!”她指向晓晓。
爸爸皱紧眉头,提高音量:“你这孩子越来越喜欢撒谎了,你胆敢再污蔑晓晓阿姨,你和钟玲都别想读书了。”
我冷笑:“你除了拿这个威胁我们,还会什么?”
我转头去找大姑二姑,希望她们帮忙说服爸爸。
大姑却撇开我的手,冷冷地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哪好插手。”
二姑扔给我一百块钱,假惺惺地说:“我没空去看你弟弟,这钱你拿着给他买点东西。”
这两个当初花言巧语蒙骗我的女人,根本不管我弟的死活。
“你们别忘了,是你们包庇的罪犯!”我气冲冲地对她们吼道。
她们却一脸奚落地看着我。
“说话像放屁一样,没证据胡咧咧,谁会信你的话?”
“与其搁这胡说八道,不如赶紧回家跟你爸服个软。”
证据早叫他们处理干净了。
我愤恨又无奈,只得再次带着妹妹找到我爸。
“我可以不读书,打工供妹妹读书……”
妹妹急得拉住我的手。
我却继续说:“爸,我只问你一句,弟弟你到底救不救?”
5
“不救。”他答得斩钉截铁。
我的心沉到谷底。
从他说出这句话起,我们和他的最后一丝关系算是彻底断绝了。
晓晓假模假样地劝说:“钟玲,你别跟你爸犟,好好认个错,你还是我们的好女儿。”
她眼里的轻蔑快要溢出来。
可惜爸爸看不到,就算看出端倪,他也不会为我们说半句好话。
晓晓又道:“你愿意退学,我们很高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不如早早去打工,将来嫁个好人家才是正道。”
我拉着妹妹转身就走。
爸爸在我们身后大骂:“你这是什么态度?以后最好别来求我,我权当没生过你这个孽障!”
退学后,班主任来过我家几次,皆不能说服我回校。
但班主任为免我某天后悔,帮我申请休学,保留了学籍。
爸爸为了趁机霸占房子,不惜拿出三万块来和我们断绝关系。
我急需钱救治弟弟,不得已签下协议,答应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那个家,放弃继承房产。
我把妹妹送到奶奶家。
奶奶抹着眼泪说:“都怪我教子无方,教出你爸那样没良心的人,委屈你们了。”
她一辈子务农,辛苦拉扯大儿女,却连基本的话事权都没有。
但这一切都是她纵容得来的恶果。
第二天我去了城里,在同村女孩的引荐下,到一所舞厅推销啤酒。
好的时候一晚上能赚到两百块,差的话连五十块都赚不到。
又一次被客人轻薄的时候,我没有躲闪,而是开着玩笑向他们推销酒水。
“你给哥磕了这杯酒,哥以后只买你推销的酒水。”
一位常客叼着烟看我。
桌上的这杯酒由六种酒调制而成,喝下去的话,我肯定会烂醉如泥。
更重要的是,一旦开了这个先河,我会逐渐失去自我。
客人看出我的犹豫,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甩在桌面上。
“这是小费,喝了就归你。”
那种凌辱、想将我拉入泥潭的眼神,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其他人调戏道:“这妹子是新来的,听说还是个学生妹呢。”
“这种女孩又缺钱又豁得出去,我赌她会喝下这杯酒。”
我还在犹豫不决。
医院的催款电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客人拍掌叫好。
这个晚上,我赚了一千五。
下班后,我在厕所一边呕吐,一边痛哭。
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真的比死还要难过。
我每天忙着上班和去医院照看弟弟,直到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你晓晓阿姨生了,我请不了假,你回来照顾她坐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