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菌子，后小人

“汪先生，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来这儿吗？”

隐约听到问话声，汪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着太阳穴答道：“我大抵是病了，横竖睡不着…”

坐在对面的医生摇了摇头，垂脸写病历。

今年的汪明二十二岁，上个星期刚大学毕业。

为庆祝结束学牲生涯，他点了一份由三十多种蘑菇组成的菌子大餐犒劳自己，吃饱喝足准备投简历找工作开始新的人生阶段。

然后就在家躺了一个星期。

这些天，汪明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前一秒还在自家卧室，后一秒就出现在野外。

躺在泥土里动弹不得，能感觉到一些小人儿状的生物在他身上跑来跑去，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熬了一个星期，汪明实在熬不住了，就跌跌撞撞地来到医院挂号，说话时前言不搭后语，医生安抚了他好一会儿，才能勉强正常交流。

“眩晕、多汗、幻觉…你食物中毒了。”

这种情况，在蘑菇种类丰富的滇区屡见不鲜，医生动不动就能接诊到这样吃到毒菌子致幻的癫人。

不过连续一周还有幻觉的倒是挺罕见。

做完验血验尿等检查，又开了些药，汪明精神状态正常了一点，就离开医院回家了。

“我吃了二十来年菌子，怎么可能中毒？估计是那个店家没做熟…”

汪明扶着墙缓步行走。

听到确诊食物中毒时他还有些失望，不该是来个癌症、渐冻症之类的绝症吗？紧接着开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

可惜并没有。

回家吃完药，一脸倦容的汪明又躺回床上，希望这次能睡个安稳觉。

意识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微风习习，青草、泥土混合的清新味道涌入鼻腔…

汪明心中哀叹，自己又安安稳稳地进幻觉了，吃了一堆药也不好使啊！

“野外躺尸，接着该来小人儿了…”

正如汪明的预料，片刻后就隐约听到了交谈声。

处于幻觉时，他是躺在薄薄的土层下边，能察觉到小人儿在身上移动的触感。

由于体型差距，离得远了听不清小人儿在说什么，仅能通过土层的震动位置，判断这次是来了两个。

俩小人儿走走停停，时而分开、时而会合，当他们来到汪明胸膛附近时，言语终于能听得清楚了。

“阿威，你采到多少了？”

“十、十几个吧…”

“让我看看？”

“不要啊桀哥…”

“听话！让我看看！”

……

汪明听着，推测这俩小人儿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弟。

奇怪的是，离得近了，他感觉到其中一个小人儿是两足行走，另一个是四足行走。

不过既然是幻觉，出现不符合常规生物的情况也没什么稀奇的。

汪明正如此琢磨着，觉得头顶有点痒，本能地想抬手挠一挠。

按以往一个星期的经历，他在幻觉里的身体是不会照着意愿做出动作的，会始终保持平躺，直到很久之后返回卧室床上才能动。

然而这次不同…

隆隆隆——

两个正在开开心心采蘑菇的小人儿，忽然听到大地在震颤，惊愕抬眼望去，发现一条巨大的手臂破土而出！

“能动？”

汪明也愣住了，他还是头一次在幻觉里拥有行动力。

难道是刚吃的那些药以毒攻毒，反而导致他的幻觉程度更加深了？

不过正好，被土埋了这么久，终于能看一看幻觉的全景了。

汪明坐起身来，一眼就看到了从他胸膛滚落的那两个小不点。

一个是少年模样，大概十二三厘米高，穿着灰白色的布制衣裤，神奇的是，他居然有形似犬类的耳朵和尾巴，长着和衣服相仿的灰白绒毛。

很像奇幻动漫里常见的那种兽耳少年。

至于另一个…

难怪汪明刚感觉到是四足移动，那纯粹就是一条狗，体长十厘米左右，全身油亮的黑毛，眼角往后有一道弧形灰绒，显得眼型更为狭长。

一人一狗跌坐在汪明的大腿上，呆呆地与之对视。

他们附近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蘑菇，看样子是刚从汪明体表土层摘到的。

“这幻觉够严谨，我是吃蘑菇致幻，所以幻象里的身上长蘑菇，没毛病。”

汪明举目四望，注意到这是一片小树林。

字面意义上的“小”树林，每棵树普遍才三四十厘米高，前边一座小山也就一米多点。

单是汪明刚起身的动作，就扯动地层、使得四周许多树被牵连，东倒西歪。

身高一米八二的汪明，在这里显然是个巨人。

察觉大腿上痒痒的，他收回目光垂眼望去，发现那俩小不点鬼鬼祟祟想溜走。

幻觉里的小人儿，能这么生动吗？

汪明试着伸手去抓，那条小黑狗顿时毛发直竖、大叫道：“阿威快跑！我拦住巨人！”

小黑狗摆出自己最凶悍的姿态，奋力跃起试图扑咬对方。

啪！

然后就被汪明轻松抓在手中。

当你足够弱小时，反抗都成了可爱。

这么一只十厘米长的炸毛小黑狗，让汪明看得忍俊不禁。

“汪！汪！”

小黑狗挣扎着想反抗，直接被汪明收拢的大拇指按回掌心，任凭怎么扑腾都挣脱不了压制。

“阿威…跑…”

小黑狗艰难地催促，偏过头却看到兽耳少年哭喊着跑过来，沿着巨人的腹部攀爬，想来救它。

结果毫无意外，被汪明的另一只手抓住。

十二厘米以上、十三厘米未满的兽耳少年，拿在手里简直如同活着的手办。

但和没有灵魂的模型不同，这小不点触感柔软且有温度，还会说话、会挣扎，给汪明的感觉十分奇妙。

“笨蛋阿威！你跑来干什么！你…”

小黑狗大声训斥，兽耳少年则是一个劲地道歉，哭得稀里哗啦。

啧啧，幻象还带剧情的？

汪明根据以往的经验，还有挺长时间才会从幻觉脱离，他也不急，盘腿坐着端详手里的小不点。

用指尖戳戳脸蛋、拨拨四肢什么的，觉得挺有意思。

如果幻觉总能这么好玩，汪明都要考虑以后要不要再定一份菌子大餐，好把幻象续上…

这时，小黑狗愤怒叫嚷：“不要羞辱阿威！巨人你放他走，有能耐都冲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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