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十分,赵单识还在加班。
当初入职时,HR给的合约写着朝九晚五,哪知实际上班后,朝九晚十都打不住。赵单识使劲眨眨泛红的眼睛,伸手揉捏后颈,打算站起来去倒杯水。就纯净水,他今天喝了太多咖啡,心脏已经有些不舒服,不敢再喝下去了。
他这设计图已经被打回来改五次,主管每次都说耗材太多,让赵单识往下减减,成本再压缩二十万,赵单识死活不同意。
隔壁工位的策划小李从忙碌中抬头看他一眼,“单识,你还没那么快下班回家?”
赵单识苦笑,伸手一指电脑,“哪有这么快,设计稿又被打回来了。”
小李略带同情,“还是耗材的问题?”
赵单识点头,他白皙的脸部皮肤上,眼尾因熬夜和长时间看电脑漫上一层薄薄的嫣红,让他看起来格外疲惫。
小李越发同情他,卿本佳人,奈何做设计狗?
赵单识和主管相处得不好,主管一直对他冷嘲热讽,嫌赵单识胆小,嫌他事儿逼,业内人人都这么做,就他赵单识想东想西。
今天也是这样,双方耗上了,赵单识一直被压在单位不能回家。
他已经打算辞职,怎么也不可能把材料往下减,再减可能会有安全隐患,万一发生事故,他这设计师也得被追责,弄不好还得坐牢。
他现在月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后将将六千,这点钱还不足以买他下半辈子。
他烦闷地揉揉脑袋,打算等主管下班就回家,大不了一直拖着,看谁拖得起。
小李飞快地把策划稿保存起来,“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别熬太晚。”
赵单识苦笑地朝他挥挥手,熬到多晚,得看他们主管,而不是看他。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主管终于下班了,赵单识前后脚关了电脑,提上相关资料,下楼骑共享单车回家。
原本他还想买辆电动车来着,奈何他一天早运动量就这么多,要是再不动一动,早晚变成死肥宅。
他租的房子离公司有些远,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洗漱完爬上床接近一点,就在赵单识刚睡着不久,放在枕头边的电话忽然响了。
铃声在黑暗中大作,如同风平浪静的午后突然炸响的惊雷,赵单识猛地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反应了几秒才去看电话。
来电显示中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黎凭。
赵单识心悸的感觉有些明显,就凭这两个字,他深夜被吵醒的一切负面情绪被一清而空!
他眼睛发亮,原本浑浑噩噩的脑袋彻底清醒了过来。
赵单识拿着电话,手忙脚乱地把上面的图标划到通话那一端,声音带着刚被惊醒的沙哑,沙哑中又带着几分柔软,“师兄,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那边却不是黎凭温和磁性的声音,一个大大咧咧的青年男声传过来,“你是机主的朋友是吧?”
“啊?”
“你朋友在帆吧喝醉了,就是步行街后面那个酒吧,方便过来接一下么?我们要打烊了。”
赵单识再顾不上睡觉,他把被子往旁边一掀,一边把拖鞋往脚上套,一边连连应道,“方便方便,你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帆吧离他租的房子有点远,赵单识学生时代偶尔会去那,出来工作就很少接触这些场合。他将背包往身上一挎,挂上电话点开打车软件打了个车,直奔帆吧而去。
近来严打,酒吧等地已经被严打过好几轮,里里外外正经不少。
帆吧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凌晨两点,客人基本已经走光了,只剩三三两两的服务生在搞卫生,在白炽灯下显得很冷清,一点都没有夜场的气氛。
赵单识一进门就认出的背影,他似乎已经喝醉了,正安静地趴在吧台上。
赵单识气喘吁吁地跑过去,酒保眼睛一亮,张口露出赵单识耳熟的嗓门,“哎,你就是这哥们的朋友吧?他喝多了,你赶紧带他回去!”
“账付过了么?”
酒保心里对赵单识的好感更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付过了,这哥们刚醒来了一下,刷了个卡。”
赵单识朝他点头,白皙的脸涨红了些,吃力地扶起黎凭,“麻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黎凭比赵单识高半个头,身材也比他精壮很多,赵单识被他压得一踉跄,险些要摔倒。
酒保赶忙走出几步过来扶,搭着黎凭另一边的手臂扶着他和赵单识并排往外走,“喝醉了的人都比较重,我跟你一起把他扶出去吧,你开了车来?”
“谢谢。”赵单识忙道:“我没有车,叫了车过来。”
“那可有点悬了,这哥们喝得这么醉,也不知道人司机愿不愿意接。”酒保有些佩服地看了赵单识一眼,“你们关系真不错,以前我打电话,很多人听说要来接醉鬼,压根不愿意来。”
赵单识无声苦笑,转了个话题问:“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他让的?”
赵单识暗恋黎凭已久,黎凭却同他并不太熟,以前在学校之中两人还比较常联系,出来后一年顶多年节发发祝福短信。
酒保随口道:“哦,我看到你们的通话记录,你排在最近一位,我就顺手打过去。”
赵单识哑然,他下午想决心辞职的时候曾给黎凭打了电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鬼迷心窍打这个电话。
听到对方温和却带着距离感的声音,赵单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全消失在了他胸口之中,原本打好的腹稿统统没能说出口,简单寒暄一下就挂了。
脱离大学生涯,他们归根到底不过是不怎么熟的校友。
赵单识叫的车在外面,赵单识和酒保好不容易将人扶上了车,司机向后看了眼。
赵单识赶紧道:“我朋友没喝太醉,要是吐了,我给你付洗车费。”
司机一下便笑了,双手重新握上方向盘,“去哪?”
赵单识拉下安全带给黎凭系上,朝车外的酒保挥手告别,而后报了个酒店的地址。
他暗恋黎凭多年,自然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不过这么晚上门不太合适,尤其他喝成这样,赵单识得留下来照顾一下,以免出现什么被呕吐物窒息的意外。
开房用了赵单识的身份证,黎凭似乎清醒一点了,半倚着赵单识站着,全程没说话,眼睫半垂,却也没有露出什么抗拒的表情。
赵单识半扶着他,吃力地将他带进电梯,又找到他们预定的房间用房卡开了门,然后艰难地把他挪到床上去,脱掉他的鞋袜将他安顿好。
黎凭长得很俊美,男性化的那种俊美,体脂率低,轮廓分明,人又高大,哪怕醉成这模样也无损于他的风姿。
赵单识在床边坐着,呆怔了好一会,心里五味陈杂。
他马上要辞职,有个关系还可以的朋友让他去H城,那边有个还不错的岗位,他也挺心动。只不过要是去了那边,和黎凭的交集越发少,以后可能就再没机会见面。
赵单识没想过成为黎凭的男朋友,但到底是暗恋了这么久的人,就这么离开,他心有不甘。
发呆了许久,赵单识回过神来,见黎凭伸手扯身上的衬衫,额头上也有汗渍,估计他不怎么舒服,犹豫了一下,赵单识不知道要不要去拿条帕子绞干给他擦擦脸。
就在他屁股刚离开床垫的一瞬间,一直汗涔涔的手抓住他的手臂,那手带着炽热的温度,几乎要把他的手给烧穿。
赵单识下意识地挣扎,那手掌却抓得更紧,铁箍一样攥着他,力度几乎让他感到疼痛。他抬头,却对上灯光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眼睛似乎完全清明,又似乎完全没聚焦。
眼睛离他越来越近,赵单识整个人像被吸进去了一样,他下意识地想,完了,身上已经一点抵抗的力道都没有,就这么看着那双眼睛慢慢凑近自己。
他单身,黎凭也单身,没什么大不了。
炽热的气息凑过来,带来一个略带酒气的吻,男性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单识在最后时刻挣扎了一下,问道:“师兄,我是赵单识,你还记得么?”
黎凭动作一顿,而后继续。
赵单识也不知道黎凭认出了他没有,他紧张地揪着黎凭的衣服,心里暗道总归黎凭还不算太醉,太醉的人起不了色心。
床头就有计生用品,一切顺理成章,他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还不到五点钟,浑身哪哪都痛,屁股那尤其诡异,跟被人捅漏了一样。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身旁的人浅浅地呼吸着,在这凌晨显得格外清晰。
艹!多年的男神!就这么睡了!
赵单识心里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过了好一会,他忍着不适,轻手轻脚爬起来,抿着嘴地下床找衣服。昨天战况太激烈,他的衣服扔了一地,他下床时险些没被自己内裤绊倒。
赵单识动作缓慢又轻柔地穿好衣服,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没开灯,在路灯的照耀下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趁着天还没亮悄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