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骄阳贪婪地舔着大地,阳光直射下来,整个城市难有一处死角。一丝风也没有,b市像个巨大的蒸笼一样腾着热气。今年的天气有点怪异,才刚刚立夏,就已经热过往年的三伏天了。
闷热的空气滞留在房间里,似乎也乏于动弹。护士们都将病房门大敞开,企图让空气形成对流,带来些许凉意。
这个时段,病人多数在午休,也有个别的在打着扇低语聊天。
夏雪睡不着,站在房门口张望,听说她的主治医生今天会过来一趟。
她是三天前住进了这家医院,初步被诊断为球后视神经炎,病症表现为右眼视力突然下降。
除了入院前的那一次,她再没有见过她的主治医生。护士们只是据医嘱每日定时为她打点滴,测量体温和血压。
这些天她的视力也是时好时坏。
同病房的小琴见她坐不住笑着说,“我说你着什么急啊?你这情况问题不大,这家医院可是全市最好的医院,绝对不会耽误你的病情的。”
对于她的病情,医院很有经验。医生是这样告诉她的。
夏雪叹了口气,“我就想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急什么?总要把病治好。”
见她忧心忡忡,小琴又问,“怎么了?是担心住院的费用,还是外面有什么急事?”
住院费用?照理说她该担心的,但是眼下这还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联系到旭东了,是两个月,还是更久。起初她还时常安慰自己,这不是旭东第一次消失,说不准等他忙完了自然会来联系她。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从来没有消失过这么久。
夏雪依旧站在门前注视着电梯间的方向。
电梯间的两侧都是眼科的住院病房,一侧是夏雪住的这种普通病房,人多,环境嘈杂。另一侧则是vip病房,病人少,费用高昂。
没一会儿,电梯门开了。她看到里面走出来了几个人。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
走到一间vip病房前,两人停在那里说话。女人说着什么,男人很高,微微低头专注地听着。
“怎么是他?”小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夏雪身边。
夏雪问,“谁?”
小琴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夏雪也没兴致再关心那人是谁。
她本以为这个时候来的应该是她的医生张明智的,可惜不是。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半了,今天怕是又见不到张医生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医院的生活几乎没有变化。要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夏雪要输的液体偶尔会有些变化,看来张医生没有完全遗忘了她这个病人,这也让她觉得安心不少。
除此之外,夏雪发现小护士们的工作态度似乎比前些天积极了不少,每天不到点就来了,下班了还不肯走,一个个清丽的小脸蛋也开始涂脂抹粉了。
夏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琴满怀深意地一笑,“女为悦己者容呗。”
“悦己者?谁?”
“你不是见到了吗?那天vip病房前的那个高个子医生,陈文铮。”
“哦……”夏雪的印象有些模糊。
小琴继续说,“他可是医学界的一个奇才,年纪轻轻的就在国内外都享有一定声望了。一些其他医生治不好的、情况比较复杂的眼科疾病,让他来治疗的话就还有一线希望,他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眼科第一人啊!”
“他是第一人,那些老专家排在第几?”夏雪觉得小琴的话过为夸大了。
“据说遇到疑难杂症时一般的老专家都提倡保守治疗,可他的治疗思路总是很冒进,风险极大。也不知道真是他医术高超还是他太幸运了,几个愿意配合他治疗的重症病人最后都康复了。
你记不记得那天跟他说话的那个女人,是万丰老总的儿媳妇,住在病房里的是万丰老总的小孙女,之前在某眼科医院治疗一直不见好转,于是转来我们院找陈医生治疗了。其实这段时间陈医生应该在美国进修的,可是据说万丰老总找了院长的关系,临时把他调了回来。”
夏雪失笑,有没有那么夸张……
她笑着问小琴,“那那些护士都是仰慕他的医术喽?”
“不全是。”说话时,小琴已是满脸的崇拜,“他不但年轻有为,而且相貌英俊,还特别有爱心。据说他非常喜欢小朋友,经常去孤儿院陪孩子们玩。可惜这人比较少言寡语,但这对姑娘们来说也是极具杀伤力的一点,更重要的是这么优秀的他竟然还单身,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嘛!”
夏雪看过许多言情小说,有女主角的和没有女主角的。如果这个陈医生真如小琴所说的那样完美,而且还是单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他的性取向与常人不同。
夏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从哪知道那么多?你不是比我还晚住进来一天吗?”
小琴神秘地笑笑没有说话。
傍晚的时候,有个五六十岁模样的男人来给小琴送饭,那人也穿着白大褂,只是裤子颜色是绿色的,装扮与眼科的医生有些不同。
小琴介绍说,“这是我叔叔,胸外的赵医生。”
夏雪连忙打招呼。
原来小琴是医生家属,难怪知道那么多医院的八卦。
后来夏雪发现,那个陈医生的病人并不多,他在住院处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暂。但是他那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焦点。
有时他来巡房,花痴们几乎是扑上去咨询他这样那样的问题。还有一次,夏雪亲眼见到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非要让他这位眼科医生帮她看看腰。病人都这么疯狂,小护士们就更不用说了,明里暗里向他示好,他的办公桌上经常出现一些不知哪来的小礼物,有的时候甚至是夸张的情诗。
夏雪觉得这个世界疯狂了。
其实作为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见到英俊的男人谁能不心跳加快?只是多年的经历让她不愿意去憧憬这些。反正太好的东西她也留不住,太优秀的人也不会属于她。他对于她而言,与电视上的偶像明星没有差别,光鲜又不真实。
又过了一个星期,小琴出院了。她出院前,还和夏雪互留了电话号码。
她安慰夏雪,“放心好了,你的视力不是已经恢复了吗?估计没几天你也可以出院了。”
但夏雪还是放不下心,她越发着急。小琴走后的第一晚,她做了整晚的噩梦。
她梦到旭东不见了,梦到她自己赤着脚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寻找。
第二天一早,她又被一阵哭闹声吵醒。整晚的噩梦让她比睡前还疲惫,她试图重新入睡,但走廊里的声音只跟她隔着一扇木门,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又翻了几个身后,她只能在哭闹声中起床洗漱。
正洗脸,门忽地被推开了。护士小桃走了进来,朝着卫生间里的夏雪递上一根体温计,“21床,该测体温了。”
夏雪擦干脸,接过体温计,“谢谢。”
门外又是一阵哭喊,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嚷嚷着,“赔我女儿!赔我女儿!”
夏雪怔了一下,这不是眼科吗,也会闹出人命?
小桃见夏雪停下动作似乎在听外面的声音,以为这又是一位爱看热闹的同道中人,忙解释说,“农村人真不讲理。她家女儿在家里发烧烧了一多月没人管,后来孩子说看不清了家人才懂得送医院。折腾到我们这的时候小女孩一只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这么严重?”原来发烧会让人失明。
“你也说嘛。这种情况神仙也回天无力。也就是女孩子命好遇上了陈医生,不然另一只眼也保不住。他们家长还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闹事。”
小桃忿忿地说着。
陈医生?那个化腐朽为神奇的陈医生?
夏雪看了看门外,走廊外已经有很多病人和家属围过去看热闹。那个陈文铮笔直地立在人群中,面对那对夫妇“庸医”、“蒙古大夫”、“杀人凶手”、“谋财害命”等越说越不着边际的指控,他仿佛无动于衷。
小护士们怕殃及无辜,忙把看热闹的人遣回各自病房并替他们关上了房门。人们虽然还是好奇,但也不好意思再光明正大地跑出来看热闹。倒是夏雪离他们最远,她和小桃站在病房门前看热闹也没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