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天气比之A市来说稍许显得没有那么炎茫,午间暖洋洋的光线恰如人意。
在店里试了差不多已经有四套繁复的礼服,容滋涵才看到窝在沙发上的女人托着尖尖的下巴轻轻点了点头。
“尹碧玠。”她摇了摇头,有些忍无可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和你小学的时候挑着两条眉毛指挥你爸铺床单时一摸一样。”
尹碧玠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瞧瞧这口气,身边有封大设计师就嫌弃我没眼光了?”
容滋涵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调整裙子的下摆,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没有作声。
“本来我一直觉得单景川家那位炸毛兔小姐不太靠谱。”尹碧玠身体朝后靠到椅背上,慢悠悠地道,“可上次她金笔给你家那位明骚提点的一句总结简直是让人刮目相看。”
见她饶有兴味地听着,尹碧玠嘴角笑意逐渐放大,“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
“菊花开?”容滋涵突然打断,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眼皮。
尹碧玠打了个响指,“真不愧是枕边人。”
站在她们身旁不远处一直在听她们说话的店员小姐这时条件反射似的朝走道最左的一间更衣室看了一眼,猛地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站在镜子前的容滋涵抬手无力地扶了扶额,朝尹碧玠用力摆手,“这位大姐你还是赶快走。”
尹碧玠这时披上薄薄的小外套朝她扬了扬手上的手机,“听姐说,男人就和手机一样,该有的功能有就得了,最重要的是用起来顺手,卖相花丽胡俏的都是浮云。”
“嗯。”她沉吟片刻不徐不缓地接口,“我知道柯轻滕从里到外都很好用。”
尹碧玠脸一黑,声音压低了几分对她道,“他们兄弟几个里他和柯轻滕处得最好,可其实柯轻滕也不是很了解他,你好好想想你们两个到底应该怎么样,别老是每次落到最后只有做伴娘的份。”
“能怎么样?”她听了后半句,抿了抿唇神情淡了下来。
“你把衣服换了等会下来。”尹碧玠轻叹一口气,这时状似不经意地拿起了包,“我先去楼下等你,柯轻滕应该到了。”
尹碧玠走后她便让店员帮忙结账,店员这时有礼地接过了信用卡,带她走了几步指着其中一间朝她道,“容小姐的衣服已经拿到这间来了,您可以慢慢换,等会我会把卡帮您送上来的。”
她点点头,边往里走边低着头在解衣服上的丝扣,手还没碰到帘布就突然被一股大力用力地扯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
隐隐才看清对方的相貌,层层叠叠的帘布便被极快地解了下来,她被那双手臂牢牢扣着。
这家礼服店的更衣室布置得极其奢华,偌大的试衣间里是整齐的一排排华服,玻璃吊灯丝浮地在白璧上打下片片阴影。
“……店员等会马上会过来的。”封卓伦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人,她脸皮已经被他教导得不知比以前厚了多少,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忙忍不住用力推了他手臂两下,“礼服弄皱就没法穿了!”
“没事。”他言简意赅,将自己的衬衫往旁边的衣架上一掷。
她脸颊泛着好看的红,极恼地瞪着他,“你……”
难怪尹碧玠刚刚神情怪异地提早下楼,难怪店员把她带到这间更衣室门口,她能用自己的人头发誓这整家店的人绝对都是提前和他串通好了的!
从楼上收拾好现场下来的时候,尹碧玠和柯轻滕早就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这对让全美、东南亚两块的地下经济圈人人闻风丧胆的夫妇一站一坐,连脸上的表情都几乎一致。
“你是不是最近在健身?”尹碧玠见他们迎面走来,便用一种十分不入流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容滋涵。
容滋涵脸微微一红,轻咳了一声步履僵硬地率先出门,一旁的柯轻滕这时朝妻子投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从沙发上起身,冰削般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朝封卓伦竖了竖大拇指。
某人这久别的一餐吃得很饱,用一种“不要太佩服我”的神情淡淡挑了挑眉。
从礼服店到尹碧玠家的时候,家中阿姨正在下厨煎牛扒,香气浓浓灌满了整间屋子。
晚饭没开前封卓伦和柯轻滕在客厅吧台边开了酒小酌,尹碧玠打开电视机在沙发上坐下便问容滋涵,“你这次假期多长,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她这时看了一眼那边的男人,想了想道,“等婚礼结束后再呆两天,陪爸妈他们。”
“估计那两天你应该也被东拉西跑地挺忙的,难得你回来一次,你妈估计会把她认识的所有高干子弟都给你顺一遍。”尹碧玠戏谑一笑,想了想又问,“你不和他一起回去?”
“我不知道他什么安排。”她淡淡地回道,目光略过电视屏幕突然一滞。
那边本来正在说话的两个男人这时也停了下来,柯轻滕手里把玩着酒杯,目光从电视机移到身边的人身上,表情渐渐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听说这小姑娘才16岁。”电视机上播的是近两年内窜红速度最快的新兴女星Milk在接受采访时的节目,尹碧玠边说边抬头看向封卓伦,“真人真的有那么丰满?”
“没量过。”他放下了酒杯,目光只在电视机上带了一眼,“如果我帮她设计的不是首饰、是BRA市的话我就知道了。”
这回答确实完完全全是他的风格,尹碧玠和柯轻滕夫妇对视一眼,再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容滋涵,神情有些幸灾乐祸。
封卓伦在S市没有固定的房产,昨天到了之后就住进了尹柯二人家的客房,吃完饭尹碧玠夫妇便早早相偕上了楼去和在美国的儿子视频,他洗完澡出来见容滋涵在客厅里整理包,边擦着头发边问,“你要走了?”
“爸妈打电话来催我回去。”她收起电话。
说话间他人已经走近了,这时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太晚了,明天再走。”
“车马上到了。”她使了点力掰开他的手。
封卓伦低头看了她一会,不冷不热地说,“怎么?你希望我刚刚说我量过她的胸围?”
他S市本地话一向说得很好,连半点A市语口音也没有,此时她一听便冷笑一声,“你量过的应该也不少。”
“比如你?”他扬了扬唇,目光疏疏往她领口下的地方一带,“肯定是没有34D的。”
容滋涵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着,这时甩手便往外走,他向前一步眼明手快扣住她的手腕,不徐不缓地道,“也不带我去见见岳父岳母?”
“你想得美。”她闭了闭眼,笑容冷疏,“这辈子都别想。”
他听了她的话倒是也不恼,手指慢条斯理地抚着她纤嫩的皮肤,“我下午应该按照那个份来个三遍。”
她看着他嗤笑一声,“种马。”
“吃抹干净不认人了?”他那张脸连一个挑眉都近乎祸目。
“你火急火燎从法国工作室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做下午的事情?”她咬着牙回击道。
“可以这么说。”他伸手漫不经心地将她拉过来扣到怀里,将她脸旁的碎发挽在耳后,语气骤然温柔下来,慢悠悠地开口,“还有就是有人请我来重操旧业。”
“什么旧业?”她听得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封卓伦目光沉然,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容滋涵想了一会才猜到他说的旧业是什么,眼神募地一变,“你要做谁的伴郎?”
她站在他面前才刚刚及他胸口,而他居高临下,从头开始视线便一直紧紧锁着她的脸庞。
“你妹妹和妹夫。”
他话音一落,客厅里顿时静得连半分声响也没有。
容滋涵只感到浑身有些发凉,手心微颤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不欢迎么?”封卓伦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这时不徐不缓地继续开口,“伴娘。”
“不用觉得太吃惊和尴尬,是你妹妹私下托我来的,柯轻滕他们还不知道。”他松开了手里的毛巾,淡淡笑了起来,“放心,我守口如瓶着,她不会知道你暗恋她老公多年未果的事情的。”
“……那真是要多谢你宽宏大量。”她听得心底微微泛起了久未触碰的涩然,语气隐忍又冰冷地道。
“这倒是不用,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他随意撩了撩唇,声音微有些轻慢,“有空的话把细枝末节讲给我听听,让我感受一下伦理剧里小姨子和妹夫此时当年一段情有多辛酸催泪就好。”
她冷笑连连,再也不愿和他多说一句,伸手提起包,刷地甩上大门就走了出去。
屋外是夏夜的闷燥,容滋涵站定之后张开眼看着前方陆离薄影的霓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多日未见,他淋漓尽致带给了她一场他最拿手的切身厮磨,床第之间每一个动作细节似乎都透着想念和柔情。
可一切结束,他不过这轻而易举的几句话,就如同当头冷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本以为他和尹碧玠他们提前说好、特地从法国工作室赶过来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确实是一场惊喜,他现在将以伴郎的身份在她身旁看她面对她曾逃避多年的事实。
容滋涵不禁在心里好好嘲笑了自己一把。
到底比起他还是嫩的,竟然真的一时被他引得太过入戏。
容滋涵在楼底没有等多久,面前很快就停下了一辆眼熟的银色商务车。
“小孔叔叔。”她步履轻快地走到等在车旁的中年男人身边,笑吟吟地叫人,“那么晚还麻烦你,不好意思。”
“自家人说的是什么话!”小孔关上她那边的门坐上车,“昨天到的?”
“飞机晚点了,是今天凌晨到的。”她扣好安全带,有礼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