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岳知书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半个月换了十几个女朋友。
而我是常年第一的乖乖女。
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觉得,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
却没想到,岳知书追了我整整三年。
在一起的第七年,他变心了。
婚礼前,我站在包厢外,看着他将一个和我风格有几分相似的女孩拽到腿上,狠狠落下一吻。
早已断交的朋友就坐在他身边,笑得恶劣:“岳哥,你家里那位还怀着孕呢,不怕她生气?”
“幸亏她怀孕婚礼延期了,不然今年我还要和她结婚。”
——
怀孕五个月时,我在岳知书的书桌下看到了一根草|莓头绳。
一根,三十岁的我绝对不会喜欢的头绳。
佣人李婶来的时候,我摸着肚子坐在地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地上。
我想,我的状态应该挺可怕的,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哭着扑过来扶我?
“少夫人,你还怀着孕,大冬天的,地上凉,快起来。”
她扶了我好几次,我终于站起来了,却听到了她的尖叫。
我木讷低头,坐着的地方有一滩血迹。
耳畔轰鸣,“李婶,那不是我的孩子,对吧?”
她近乎哀求:“少夫人,我带你去医院。”
李婶将我半拽半抬地放进车里。
我脑海空空,对上了窗外的大雪迷茫。
七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雪,我终于答应了做他女朋友。
怎么他却先出局了呢?
——
岳知书是我循规蹈矩的人生中,唯一的差池。
我出生于书香世家,家人疼爱我,更严格要求我。
礼仪标准、做事认真、为人温柔、事事争优、不许早恋。
在这种家庭氛围下成长,我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严格。
所以在答应岳知书的告白前,他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我的选项中。
大一开学,在我踏入校园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改装车的引擎轰鸣声。
我回头,对上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他穿着矜贵,头上戴着墨镜,嘴角噙着一抹不屑,引起我身前身后一片惊呼。
——这是我对岳知书的第一印象,很坏的印象。
听知情人说,他换女人如换衣服,是个不折不扣的玩咖。
但偏偏他出身高贵,而且长相、身材、技能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他的好评竟远远多过差评。
我原本以为,大学四年,甚至往后余生,我们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可在大二上学期,他突然拦在实验室门口,一脸少年气,眼神带着自信和朝气,说:“秦慕珊,做我女朋友吧!”
我果断拒绝了。
但我没想到,他的决心远比我看到的多得多。
再次见到他,常年头发五颜六色的青年染回了黑发,脱下了痞里痞气的衣服,拿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籍,陪着我去上课、去图书馆、去食堂,却不出声打扰。
只像是猫儿身后的尾巴,不太显眼,但高兴时会摇摇。
我生来内向,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也慢慢适应了他的存在。
他会顶着四十度高温帮我打饭、复印资料,回来再给我带杯奶茶;
他会咬着牙啃难懂的专业课,期末就从倒数爬上来,稳稳居于我之下,讨好似的问我:“我是不是特别棒”
;
他也会记住我的每一个生理期、陪我去看于他枯燥的画展、在我每次参加大赛时为我递上灿烂盛开的茉莉花束......
细枝末节的小事,有些我都不太注意,他坚持了整整三年。
所有人都没想到,圈子里有名的花|花|公|子,竟然也会变成痴情种。
连我最不看好他的闺蜜都评价道,“岳大少爷,好像对你还不错。”
后来她说,那天我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一抹笑,是她未曾见过的光彩。
我保研成功那天,岳知书再次向我表白:“秦慕珊,现在我有机会进入你的生命了吗?”
我没说话。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他没再纠缠,只是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没拒绝。
他伸出手,将我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长叹。
然后,转身离去。
——
那天过后,身边所有人都旁敲侧击地问过我,为什么不愿意答应岳知书。
我笑笑,不做回答。
因为我始终清醒,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我是本校保研,导师也是熟人,我得把握好这段时间提升自己。
某天我做实验太投入,出来时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天空飘下鹅毛大雪,我甚至看不清宿舍楼的方向。
心中发颤,我看了一遍通讯录,手指在岳知书的名字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选择自己走回去。
我无法否认,明明是我先拒绝了岳知书,可在遇到难题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个在无数个夜晚送我回宿舍的少年。
走到一半,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抢过我的包就跑。
那里面有我非常重要的实验材料,我着急去追,可脚腕扭了,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阴影处突然有人跑来,和那小偷扭打在一起。
我咬牙站起来,却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我抬头,多日未见的岳知书脸上挂彩,身上布满了积雪,唯一完好的眼睛里写满了足够让我沦陷的爱意。
回去之后,我们双双冻得发烧,躺在校医室笑成了傻子。
那时他用没输液的手握紧了我,说会一辈子爱我。
我任由爱意蔓延。
——
但其实我们的感情在很早以前就出现了问题。
我骨子里随了父母,是个传统的人。
既然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可我和岳知书提过几次,一开始他还是用“你的事业刚起步”
“等我做完这个大项目”
等具体的理由应付我,后来逐渐变成转移话题,再到一提起这种话题就不耐烦。
女人的第六感如此敏|感,我想到了无数种他不再爱我的可能。
但我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长久的成功让我失去了容错的能力。
第一次,比起第六感,我更信任我的爱人。
于是恋爱三年后,在他醉酒时,我第一次将自己交给他。
一晚沉|沦,我痛得浑身发抖,他好像突然缺失了怜香惜玉的能力,任性地索取。
第二天,我浑身痛到一个翻身就颤抖,可身边早已冷去。
我咬牙起床,却看到他坐在阳台里抽烟,和别人打电话,面露不耐和失望。
他转头,注意到我,急匆匆挂断电话,拥我入怀,又是新一轮折磨,堵住我所有疑问。
再次醒来,床头柜上多了一条项链,我默默将项链戴在脖颈上,那通电话成了我们沉默不谈的秘密。
可我知道,自己那日分明认出了“没劲儿”
“无聊”
“也就那样”
。
——
恋爱五年后,岳知书松口应了结婚。
可我开始准备婚礼时,事事不马虎的岳知书说了无数个“随便”
。
他突然频繁的出差、抱着手机傻笑、有意无意和我拉开身体的接触,我不得不多想。
于是我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争吵。
岳知书突然举起手机摔在地上。
“啪!”
手机四分五裂,他眼眶通红:“相爱五年,秦慕珊你不信我了。
我出轨?那我追你的三年算什么?”
他用责怪的眼神盯着我,好像我是十恶不赦的刽子手,举着一把无形的大刀,准备割开我们早已连接到一起的血肉。
我们陷入了最久的一次冷战。
可他面对家长时却又噙着笑拉起我的手,说我们感情很好。
我妈说,“岳知书虽然花心,却实在爱你,你的小脾气可以收起来一点。”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
所以我开始全心投入到婚礼筹备中,麻痹自己也给自己洗脑,岳知书的冷淡,一定是工作太累了。
我们的破冰,在五个月前。
那天,岳家举办宴会,岳知书喝了一杯又一杯酒,醉眼迷|离却准确无误地过来亲我。
我不断抗拒,甚至咬在他的唇上,痛得他神志突然清醒。
他不顾我的挣扎,打横将我抱起,狠狠扔在床上!
耳鬓厮磨间,他突然说:“秦慕珊,给我一个孩子吧。”
我猜,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变,他想和我有个幸福的小家。
只是当我怀孕后,他说,“你怀孕操劳不太好,而且挺着肚子不美。
等孩子出生再举办婚礼吧。”
他一句话,我们的婚礼又要延迟一年。
——
孕激素不稳定,我一次又一次地闹着让岳知书回家,不允许他外出,开始频繁地给他打电话。
一次、两次,他为了孩子回来了。
可后来,他看着我趴在马桶上吐出血丝,却只是一脸埋怨地说:“秦慕珊,你能不能别作了。
你非要把我所有生意都毁了吗?”
我难道不是你的妻子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要孩子,我才会变得这么狼狈吗?
我很想质问他,可我太累了,什么都说不出口。
等他走了,我站在镜子前狠狠洗脸,却在抬头时吓了自己一跳。
这个眼中写满怨恨的狼狈、肥胖、眼睛红肿的女人,是谁?
明明怀孕前我站在汇报台上,意气风发,怎么短短几个月,我就变成了怨妇?
这不是我,这不可以是我!
可是婚期在即,连我九十七的外婆都关注着我肚子里的小宝贝,视频聊天时眼露慈祥。
我可以不要这段感情,但我没办法尽快抽身。
于是我尝试遗忘这段感情的负面,安心养胎。
我怎么也没想到,书桌底下的发绳,会彻底击垮我的所有坚持。
——
被推进手术室时,我失血过多,只是意识还可恨的清醒,听到了医生说“流产”
“清宫”
这两个不亚于凌迟处死的酷刑。
李婶一遍又一遍给岳知书打电话,可那边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更可怕的是,雪越下越大,我的父母、准公婆都没办法及时赶来。
最后还是李婶颤抖着手,为我签下了一个个重达千斤的名字。
再次醒来,我小腹瘪了下去。
我的孩子,那个已经有胎动、再过几个月就会吐着奶泡泡出现在我面前的孩子,没有了。
明明这几个月我孕吐到出了血丝、身上扎了无数保胎针、吃药到吃饱、焦虑到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它终于有了微弱的胎动。
但现在,它走了。
——
岳知书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决定找他回来送孩子最后一程。
我问了助理他所在的位置,孤身一人开车去找他。
我走到包厢外,正好看到几个,本该在十年前就和岳知书绝交的人,将岳知书和那个叫赵娇娇的女人围在中间,一直起哄。
她眼泪溢满眼眶,被岳知书强硬地拉回来,欲拒还迎地和他深吻,在欢呼声中,红晕爬上脸颊。
她依偎在岳知书怀里,像是只受惊的雀儿,那么容易破碎。
而且,她梳着单马尾,用的正是草|莓头绳。
岳知书一人一脚踹过去:“她胆子小,你们别吓她。”
然后拉着人坐到腿上,动作暧昧。
有人问他:“听说你家里那位还怀着孕,你不怕她生气?当年我们岳哥可就是因为嫂子是个乖乖女,和我们都绝交了啊!”
岳知书瞪了他一眼,那人赶紧求饶:“得,是我不尊重嫂子了,我自罚三杯!”
刚端起酒杯,岳知书开口了:“说真的,幸好她怀孕了,不然这两天我们就该办婚礼了。”
“怎么,岳哥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后悔了?”
岳知书一盒烟砸过去:“要不是当初你们撺掇我试试年级第一的乖乖女是什么滋味,老子用得着追她三年吗?”
这几人恶劣地笑了:“不是岳哥自己说的,最喜欢乖乖女?现在尝到了,怎么样?”
岳知书没正面回答,而是在怀中女人的半推半就中,狠狠亲她一口。
“说真的,比起一味的迎合,我还是喜欢娇娇这种知道哄着人的。
秦慕珊说是乖,其实就是木讷,越处越没意思。
没办法,家里人喜欢,留着吧!”
他顿了顿,又特意强调:“不过你们可别出现在她面前,也不允许胡说啊!
她身体弱,看到你们再瞎想,还得再进医院。
影响到我儿子,我一个个拿你们是问!”
他怀里的女人娇笑,葱白似的手指在他心口画着圈圈:“岳总真的好宠秦小姐啊~娇娇真的很羡慕秦小姐的好运气呢!”
岳知书哈哈大笑,像是古代宠幸妃子的帝王,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非要让我陪她出差,现在又开始嫉妒别人了?”
包厢内哄堂大笑,我站在门外,攥紧了钥匙。
滴滴答答,鲜血从手心中流出,却不及我的半分心痛。
原来,他是这么看我的。
原来,在我为了怀孕放弃事业、糟践身体、拼命保胎、承受莫大的压力时,他在外面,将我的尊严踩进烂泥里。
我推开门。
岳知书的兄弟起身大骂:“谁啊?我不是说了,别打扰我们......嫂子?!”
听到这个称呼,岳知书像是见了鬼,一把将怀里的小白花狠狠推到地上。
她发出了一声娇哼,眼中盈泪,极委屈地看了岳知书一眼。
岳知书攥拳,狠心移开了眼睛。
我低头,却正好对上了赵娇娇眼中的得意和嘲讽。
岳知书望着我,语气慌乱:“老婆,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家那边雪大不大?你怀着孕身体不好,不能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