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洞房夜,我与夫君将要缠绵的一瞬,他的小青梅带着浩浩荡荡几十人闯来。
“孟哥哥!
你被骗了!
这个女人是欢喜楼里的娼妓!”
夫君厉声斥责她胡言。
小青梅却当众将我的亵衣撕开,露出后背黑色花纹。
“孟哥哥你看!
这就是证明!
欢喜楼每个妓子都有一个这样的纹身!”
“就在昨日,我还亲眼看到她在向从前的恩客讨钱!”
夫君气疯了,命人把我拖去浸猪笼。
我却笑了,无知村妇,竟把皇室图腾当成青楼纹样!
阮丝丝口中的恩客,乃是我的亲哥哥,当今圣上!
此刻,他正带着满朝文武,携连城厚礼往孟府而来!
......
“孟哥哥!
不许你碰她!
!”
“砰”
地一声,房门被踢开,阮丝丝带着几十个拿着火把的下人闯进来。
孟文舟慌忙系上腰带,又赶紧拿喜被将我团团裹住,这才推开幔帐下床。
“丝丝,你胡闹些什么?!
“我当你是妹妹,平时你不懂事欺负双双,我都劝她忍着让着。
“可今天是我和她的洞房花烛,你再乱来,休怪我断了和你的兄妹情分!”
阮丝丝眼中瞬间涌上泪来,恨恨地剜我一眼。
我顿觉无语。
阮丝丝对孟文舟那点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我也是来了孟府才知道,孟文舟常常同我提起的“府中照看长大的妹子”
,原来不是什么稚童,而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姑娘。
初见面,她就没给我正眼,白眼讥讽道:
“什么货色也能随便进孟府大门了?”
是孟文舟,再三和我保证,他和阮丝丝绝对清白,等成了亲咱们就另外开府出去住。
我这才没去和她一般计较。
没成想,连我们洞房她都敢进来闹。
孟文舟究竟把她宠成了什么德行?
“孟哥哥,我都是为了你,我怕你被她染上那种病!”
阮丝丝意有所指道。
那病?
在场没人是傻的,听得出那是什么意思,下人们纷纷朝我投来嫌恶怀疑的眼神。
孟文舟脸色一白,对着阮丝丝“你、你、你”
了半天却也怼不出一言半语。
我披好衣服下床走出,冷笑道:
“阮丝丝,你污蔑人起码拿出证据,那我还说你在孟府成天白吃白喝偷鸡摸狗,也是不嫌丢人。”
“双双!
她不懂事,你怎么也闹起来了!”
孟文舟对我皱起了眉。
当初我就是看上孟文舟脾气好,天大的事也笑呵呵的拉人劝和。
但此刻,我头一次对他这副窝囊样感到有些厌烦。
阮丝丝不懂事,所以她闹得。
而我身为他的妻子,我闹不得。
烦躁几秒后,我还是如他所愿,正要走回里间。
一瞬间,阮丝丝朝我扑过来。
“你做什么!”
“丝丝!
你干什么!”
我和孟文舟同时惊讶大喊。
因为防备不及,只听得哗啦一声,我的外衣被她撕开,莹白香肩暴露在空气中。
还有,我后背的那抹黑色花纹。
下人们吞咽口水伸脖张望,孟文舟气得涨红了脸,一把将阮丝丝推开,把我护在怀里。
“你太过分了!
滚!
滚出去!”
“孟哥哥!
你刚刚看见了吧!”
阮丝丝指着我的背部,神情狰狞。
“她背上那个黑色花纹!
那可是是欢喜楼的娼妓才会纹的图案!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孤女!
你被骗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孟文舟厉声斥责,可我却没错过他一瞬犹疑的眼神。
只是和我四目相对时,孟文舟立刻又抱紧了我,呵斥道:
“一个花纹能说明什么?况且、况且就算双双真是……英雄不问出身,我爱的是她这个人,定当不会嫌她身世!”
我内心一阵触动。
母后,皇兄,我没有选错人。
阮丝丝听了孟文舟这话,秀丽的脸孔都扭曲了起来。
良久,她恨声道:
“好,我本来也不想说的。
“孟哥哥,若她当真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和你过日子,我也不说什么了。
“但是我昨日还看到她在向从前的恩客勾勾搭搭讨要赏钱!”
话音一落,房中氛围顿时冷了下来,下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昨日?那可就是成亲前一日!
咱这少夫人胆子还真是大。”
“嘁,少夫人我只认阮小姐,她才是和少爷一起长大,咱们知根知底的人。”
“可怜少爷,被一个妓子耍得团团转。”
“少爷心性单纯,我听说那些想清白脱籍的妓子,专找他这种人骗。”
他们越说越离谱,我怒道:
“阮丝丝!
你红口白牙凭空污我清白!
好,你现在就跟我去官府!
我们公堂对峙!”
阮丝丝啧了一声,“谁知道那县老爷有没有受过你雨露恩泽,到时候帮你说话……”
“那你拿出证据来!”
阮丝丝似乎就在等我这句话,她拍拍手,只见一名下人抱着一大堆珠翠首饰走进来。
我骇然道:“你凭什么随便翻我卧房?!”
“你一个孤女,哪来这么多好东西,我疑心是你从府里顺了什么,所以才带着下人检查了一番。
“况且我记得你初来孟府,可是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带,这些难道不是你后来找恩客要的?”
说着,她又转向孟文舟。
“孟哥哥,你看她手上那个青玉镯子,我问过掌柜了,是西域进的稀罕货,光这一只就抵得上半个孟府家底了!
她一个孤女怎么买得起?!”
下人们跟着起哄:
“我也是孤儿,怎么不见我能戴上这好东西。”
“这是人家梨双小姐的‘辛苦钱’,你不嫌脏不嫌累你也去赚啊,哈哈。”
孟文舟沉默不语,复杂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我手上的镯子。
就在这时,又进来了一个人。
是万宝轩掌柜。
“昨日,确实是梨双小姐携一名穿着华贵的男子来了我们铺面,两人哥哥妹妹互相叫个不停,最后梨双小姐挽着那男子手臂撒娇,让他买了那青玉镯子送她……
“这青玉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可那男子买下时没有丝毫犹豫,要么是财力深厚,要么是同梨双小姐……情意甚笃。”
掌柜说着,战战兢兢看了孟文舟一眼。
阮丝丝冷笑:“梨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我真是替孟哥哥寒心!
“他以为两心相许的女子,竟然在成亲前一日,还在同其他男人痴缠……”
我怒而反驳道:“那是我兄长!
所以我才和他……”
“什么?那时你胸胀?”
阮丝丝打断,鄙夷地看我一眼。
“哎哟,我懂了我懂了,胸胀嘛,所以你是缠着那男子帮你揉一揉?捏一捏?”
此话一出,下人们登时大笑起来。
孟文舟冷冷地看向我,似乎也是没想到我竟然说出了这种荒唐话。
我太阳穴疼痛不已。
事到如今,看来必须将所有实情和盘托出了。
我环视房内众人,深吸一口气。
“确实,我梨双不是什么孤女,但也不是你们口中的欢喜楼妓子。
“我乃当朝长公主,而你口中那位恩客,是我的皇兄,当今圣上!
“那些你眼中价值连城的珍品,不过是他顺道送我的一些小玩意儿!
真正的贺礼还在后头!”
当年我同皇兄微服出巡,瞧见了帮小孩上树摘桃,结果摔得一身狼狈的孟文舟。
我和皇兄被逗笑,却看到孟文舟,傻笑拍袖无所谓的样子。
也就是那时,我对他倾了心,不肯回宫,反而捏造了个身份来同他偶遇相知。
孟府虽然是当地小富,但远远没有做驸马的资格,尤其是母后,坚决不同意。
我也倔了脾气,一定要同孟文舟成亲。
直到近日,母后才退让几分,说只要孟文舟能考个一官半职,她就不再置喙。
奈何孟文舟读书实在不行,科举屡试屡败。
所以皇兄昨日来探望我时,我才对他百般撒娇,央着他给孟文舟随便一个芝麻官做做。
在我一一交代完后,整个房间顿时雅雀无声。
片刻后,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阮丝丝更是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孟哥哥!
梨双她疯了!
你听听她在说什么!
哈哈哈!”
下人们也纷纷附和:
“公主?公主何其华贵之身,一个妓女也配?”
“我看梨双小姐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因被阮小姐揭穿了身份,干脆一了百了编个大的!”
“她是长公主,那我就是太上皇!
哈哈!”
耳畔的嘲讽声刺得我心口难受,我看向一直垂眸不语的男人,想像往日一样从他这里汲取温暖。
“文舟,旁人怎么想我不管,我只问你信不信我。
“梨双不是我的真名,我本名李霜,是当今天子李玄——”
啪!
一个耳光重重甩在我脸上,扇得我眼冒金星。
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天子名讳也是你可直呼的?!”
孟文舟红着眼骂道。
“难怪、难怪我每每问你过往,你都含糊其辞。
“难怪,初见面那段时间我们频频偶遇,原来是你早就设计!
“难怪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会偷溜出府不知去往何处!”
孟文舟眼中怒火越烧越旺,最后爆发嘶吼道:
“既然想从良你就不能装得更像一点吗?!
一个青玉镯、一个更有钱的恩客就能让你恢复浪荡本性!
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我如遭雷击。
良久,才轻声吐出一句:“孟文舟,你也让我失望透顶。”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我为了这个人,担负母后皇兄的责备,日日黄齑白饭,还要忍着下人私语,被一名我瞧不上的女子屡屡奚落。
三年时光,竟是这般错付了。
“好,看来今日这婚也成不了了,你我就此别过吧。”
说罢我转身往门口走去,孟文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梨双……”
“梨双!
你骗了孟哥哥这么久,在孟府白吃白喝三年,现在让他丢尽了面子,你就想这么走了?!”
阮丝丝双手抱臂挡在门口,一副要为孟文舟出气的样子。
其他下人也跟着将我团团围住。
“就是!
我家少爷从小养尊处优,竟然被这种女人玩弄,她还想一走了之,想得美!”
“少爷待我好,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他被白白欺负,我要把这女人剥皮抽筋,为少爷解气!”
“对!
对!
少爷善良,我们就更要硬气些!
免得以后是个女人都不把我们少爷当男人!”
火把的热气和下人的汗湿臭气一起熏围着我,我回头望向孟文舟。
他沉默许久,目光落到我手中的青玉镯上,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狠声道:
“把这个女人抓去浸猪笼!”
我惊怔交加,本能想要逃离,却马上被一个黑壮下人揪住衣领向后拖去。
扑通一声,我重重摔倒在地,跪在地上的双膝也浸出了血。
阮丝丝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朝身后下人们笑着招手。
“都上啊!
为孟哥哥出气!”
顿时,下人们如同疯狗一般朝我扑来。
他们毫不客气地将我在地上踢来踢去,几个人甚至蹲下来开始撕扯我的衣裳。
“浸猪笼的女人都是要扒光衣服的!”
“对!
反正她是个妓子,平日里肯定也光习惯了,哈哈!”
众人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尖叫着拼命挣扎,撕咬凑到我身上来的脏手,又被人按住,耳光啪啪不停打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自己此刻的样子就像一头毫无尊严的野兽一样,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只能在心底无助呐喊。
皇兄!
母后!
救我!
咚!
不知道又是谁将我的脑袋狠狠砸在地板上,一丝冰凉的鲜血缓缓流到我的下颌。
“哎……”
孟文舟轻叹一声,语气似乎有些不忍。
“下手别太重,出人命就不好了。”
他高高在上的怜悯姿态让我恶心到想笑,只是短暂的安静中,我忽然听到外头骚动起来。
对了!
皇兄昨日跟我说过,他今日无论如何也会抽出时间,带几个心腹大臣过来送些贺礼。
顿时,我猛地使出浑身力气呼喊:
“皇兄!
皇兄救我!”
阮丝丝一脚踹在我的腰间:“你在乱叫什么!”
“我皇兄要来了,他会杀了你们!
他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黄兄?”
阮丝丝嘲讽道,“你那恩客姓黄是吧?让我猜猜,是那个卖米的黄德,还是开酒楼的黄二爷?亦或是——”
话音未落,只听“砰”
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霜儿!”
皇兄看到面前的一幕,脸色惨白。
“你们对我妹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