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屋内没有开灯。
唯有落地窗外,夕阳高照,云蒸霞蔚,落入满室玫瑰色的光来。
宋荔晚被按在窗前,两只手臂无力地撑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玻璃冰冷,她的手臂雪白,如同柔软的瓷器,微微用力,便也泛起了玫瑰般的颜色。
领口处的珍珠盘扣被扯开了,露出一寸颈上的肌肤,不见天日般的白,却在这样的冰冷里,滚烫着颤栗,连桃花似的眸中,都含上了潋滟的水光。
耳边,响起轻轻一声笑,冷而清越,带着琥珀同瑞脑的气息,压制过来,一瞬间,淹没了她。
“还要跑吗?”
宋荔晚没有回答,只是咬紧牙关。
身后,掐着她腰肢的手,上移钳住她的下颌,逼着她抬起头来。
脖颈纤长,如同向神明献祭的天鹅,脆弱单薄到了极点。
也清冷秾艳到了极点。
男人俯下身来,削薄的唇含丨住她的耳垂,舌尖卷过,宋荔晚双腿一软,呜咽着差点跌倒,却被他毫不费力地揽在怀中。
背脊靠在他的胸膛上,宋荔晚余光看到,男人有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凤凰翅般睥睨冰冷,在略显苍白的面上,睫长且浓,仿若水墨精心描绘。
可凑近了才能知道,他的眼底泛着深深的碧绿,如同最上等的宝石,无可挑剔的英俊中,倏然透出一种邪气凛然。
赤色的霞光中,他唇角翘着,像是心情不错:“嗯?”
宋荔晚想要挣扎,可那双手却软到用不出一点力气,反倒像是欲拒还迎:“靳先生,我们……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放开我。”
“放开?”他像是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指尖沿着她蝴蝶般的背脊,缓缓向下,划过腰间的凹处时微一停顿,感受着指尖,那无法克制的颤抖,柔声道,“可我以为,你也是喜欢的。”
身体是最诚实的,在他的拨弄下,燃成了一团火。
他的指骨修长,如同玉石,淡青色的脉络微微凸起,沿着手背,一路蔓延至瘦削有力的小臂,衬着苍白的肌肤,本该禁欲。
却偏偏,成了欲丨望的化身。
眸中的水光,终于在热意下,漾成了无法克制的泪水,沿着面颊无意识地滚落下去。她的肌肤,是最上等的一捧雪,眼尾的红,烧至荼蘼,让人恨不得将她揉碎。
又想要将她捧在手心。
男人亲吻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泪水:“我很想你。你呢,有想起我吗?”
他是最好的猎手,只要愿意,就能伪装出最深情的模样。
她几乎要沉沦在他这样的温柔之中,窗外,却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雪亮的光划破昏沉暮色,如沸雷声响彻天地。
宋荔晚猛地回过神来,用力将他推开。
“我从没想起过你。”风吹开一室靡艳的味道,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向外走去,“我还有约,要先走了。”
可下一刻,她已经被握住手腕,重新拽了回来。
她的手腕极细,不过拇指同食指轻轻一圈,他用力稍大,她的肌肤上便像是开了滥滥的海棠花。
他看到了,像是怜惜,抬起她的手臂,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手腕。
那一处的皮肤娇嫩单薄,似是能吮到血管中潺潺流动的血液。
宋荔晚向后瑟缩,可他手握得很稳,绝不允许她逃离自己的掌控。
“我没说你可以走。”太阳的最后一缕光亮坠入深海,昼夜交替瞬间,他唇边仍带笑意,可眸色深沉,秾酣如翡翠般,冰冷至极,“我的荔晚,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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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前。
新港皇家赛马场。
一入夏季,新港便多台风。气象站挂起五号风球,自太平洋吹来的南风,卷着铅块似的云层,绵延铺叠在钴蓝色的天幕上。
雷声引而不发,隐有一场大雨将至。
远方维多利亚港湾中,已经亮起成串灯火,如同珠链,蜿蜒至目力不可及的远方,海面上,游船早已归来,停靠入港口之中。风将夏日潮湿黏重的空气吹开,新港难得有了一丝清爽滋味。
皇家赛马场由新港某位港督牵头兴建,后归于私人所有,每年只有两次向着普通人群开放。
翠色草坪上,游人如织,携家带口,前来观看一年两度的赛马盛事。
入口处,宋荔晚倚在围栏旁边,垂眸望着手中的马报。
这样的天气,她身穿一袭孔雀蓝掐腰短袖旗袍,亭亭立在那里,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修长,粉雕玉琢,在晦暗的天空下,白得几乎反光。
她似是上好瓷瓶中的一枝剔透的梨花白,过路人无不侧目。她却毫不在意,莹白的指尖扫过报上登出今日参赛的几匹赛马名称。
手腕上笼着的一串猫眼石手串,沿着纤细的腕子滑落,同另一串极细的黄金素链绕在一起,越发衬得她肌肤剔透如玉。
身后,忽然有人喊她名字:“荔晚。”
宋荔晚抬眸,微微侧首看向来人。
她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大而圆,眼尾微垂,笼出温柔多情的弧度,桃花般潋滟出满眸迷蒙雾色,眸清且亮,淡淡的琥珀颜色,配她同样淡色的唇,清冷若山巅雪上月,莫名有了不似人间的出尘之意。
此刻,她唇角轻翘,眼波流转时,越发清艳绝伦:“卉安。”
楚卉安同宋荔晚做了将近两年的同学,哪怕日日都能看到她这张面孔,仍在她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忍不住晃了一下神。
好美,美得有点超过她这样凡人的承受能力了。
楚卉安咬牙切齿说:“宋荔晚,你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能长出这么一张脸来?我要是能有你一半……三分之一姿色,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有男朋友了。”
宋荔晚笑道:“你没有男朋友,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专业男生,实在是太少了?”
说的也是。
楚卉安气馁,同她一道往里走去,一边问她说:“今日你要下注吗?”
宋荔晚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摇了摇头:“我家里……不准我赌博。”
“赛马算什么赌博,买来玩玩嘛。”
可宋荔晚态度坚决,楚卉安无奈:“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个隐世大家养出来的名门千金,规矩做派简直了,若我母亲看到,一定又要骂我说,‘你就不能和别人学学’?”
这话也是有来由的。
两人就读的学校位于英国,历史久远,校友不乏公爵女王,能考入内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学生个个来头不小,可学校校规森严,学生们戏称,此处才真正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偏偏楚卉安这一届,大一开学时,却有人姗姗来迟,正是宋荔晚。
大家都以为,宋荔晚倒了大霉,可长了一张大反派老巫婆面孔的教导主任,却只是看她一眼,语调平淡:“下次,请注意时间。”
竟是轻轻放下,连高高举起,都未曾奉送。
经此一役,所有人都在传言,宋荔晚身份一定十分之高,没见对王室都不假辞色的学校,竟也为她破例。
只是大家查来查去,却无一人能够查出,她究竟来自何处——
这又成了她背景深不可测的铁证。
毕竟连一群公子小姐都查不出的人,那她背后,一定有一只比所有势力都要强横的遮天之手。
楚卉安最初见到她时,被她的容色所慑,又听闻她种种传言,并未打算和她做朋友。后来相识久了才发现,宋荔晚虽然长了一张出尘绝艳的天仙面孔,可却不难相处,同她在一起,总有如沐春风之感。
楚卉安忍不住感叹:“你人又漂亮,性子又好。荔晚,你简直是天仙下凡,普度众生的。”
她说话总爱夸张,宋荔晚只是一笑,岔开话题说:“要去下注的话,现在去刚好,不然就要开赛了。”
楚卉安一向手臭,偏偏总是不服气,犹豫一下,和她说:“不然你替我选一匹。”
“我对这些可没研究。”
“赢了咱们五五分,输了算是我的。”楚卉安撒娇,“好荔晚,快发发神通。”
宋荔晚吃不住她缠,随手点了两匹赛马,楚卉安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等她走后,宋荔晚自己一人站在观景台上,眺望不远处的马场。
场上,骑手正有条不紊地安抚各自的赛马,有一匹马儿调皮,忽然一个后踢踩在积水上,溅了骑手满身。
宋荔晚忍不住笑,身旁忽然有人说:“这匹马叫做‘塞壬’,曾经两次夺得德比马赛冠军。这次是它在新港首次亮相,许多人都在它身上下了重注,指望着能咸鱼翻身。”
“把命运寄托在一匹马身上……”宋荔晚并不为突然的搭讪惊讶,声音淡淡,“不觉得荒唐吗?”
“看来你不喜欢这样的比赛。”
宋荔晚不再和他闲聊,将手中马报轻轻一扬,遮住双手,交替间,指尖夹住了那人递来的东西。
她看也不看,仍目视前方:“这种东西,是给有闲心的人看的。我是个劳碌命,哪里品得出滋味?”
“若你是劳碌命,这世上,就没有好命的人了。”那人笑道,“宋小姐,时不我待,希望下次见面,能得到你的好消息。”
东西送到,那人便戴上帽子,像是和她毫不认识似的擦肩而过,汇入人群。
宋荔晚面不改色,在原处又站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楚卉安回来:“荔晚,下注的人好多,我挤了半天,才挤进去。”
宋荔晚转头,却忽然顿住。
楚卉安已经乳燕投林似的凑到她身边,笑盈盈道:“还好有二哥帮我,否则,我说不定就赶不上开赛了。”
跟在她身边的男人,身后簇拥着五六随同,衣着妥帖优雅,站在那里,微笑着望向宋荔晚:“卉安,不向我介绍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