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寂,细雨凌厉。
十点的北城热闹才刚开场。
中央大剧院外一水儿地停着好几辆豪车,车门打开后,泊车员接过车主扔过来的车钥匙,小心地进入驾驶座内,将车辆停好。
周凛月在后台化妆,林昭拿了杯热美式过来,放在她的化妆桌上,问她:“紧张吗?”
周凛月的妆化了一半,给她化妆很省事,连打底都不用。
她肤如白玉,娇嫩细腻,再好的粉底用在她脸上,也只会弄巧成拙。
身旁的化妆师正拿着小刷子给她画隔断眼妆,周凛月不敢动,怕妨碍到对方。
于是只能梗着脖子,眼珠往一旁转动,保持这样的姿势去看林昭:“还好。”
林昭被她这个姿势给逗笑:“去美利坚三年了,你还真是半点没受到那边热情民众的影响,怎么还和从前一样,这么怕麻烦别人?”
周凛月长了一张恃美行凶的脸,偏偏却是个重度社恐。
这话若是说出去,她那些疯狂的粉丝恐怕都不敢信。
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古典舞首席,居然是个社恐?
要不是自己和她从小就认识,林昭也不会信。
“现在外面可是停着一整排的豪车,都是特地过来看你的。”
听了林昭的话,周凛月没太大的反应。眼妆化完了,她梗着的脖子终于得以放松。
她按着肩膀活动了下发酸的脖颈。
林昭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眼,两三百万的车在今天倒成了平民级别。
她轻声感慨:“还是我们凛妹妹魅力大,深夜场的门票都是一票难求,听说后排都炒到四位数了。”
周凛月好像对这些不感兴趣,眼妆化好后,她纯欲的那张脸上多出了几分少见的妩媚。
眼线都快飞上天了。
但她这张脸,不管多夸张的妆容都能抗住。
林昭有些沾沾自喜的解气:“蒋素婉前阵子不知道有多得意,说是京圈太子爷亲自过来为她的演出坐阵。整个剧院都传遍了,我还以为她真攀上了哪根高枝儿,结果是个不入流的小开,开的车不过两百来万的保时捷。她是运气好,今天没过来,要是看到这个阵仗,非得气昏了头不可。”
蒋素婉和林昭同属一个舞团,两人从入团开始就不对付。
周凛月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啄木鸟一样,给予林昭刚才那番话的回应。
林昭话锋一转:“不过说到京圈太子爷,也只有秦昼当得起这个称号了吧。”
周凛月刚把桌上那杯美式端过来,才喝下第一口就被林昭的话给弄得呛到了。
她使劲咳嗽了几声,才勉强让胸口的不适给散开。
林昭连忙拿了纸巾给她。
周凛月接过后和她道谢,将褐色的水渍擦掉。
林昭问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听到秦昼的名字反应就这么大。
她眯了眯眼,察觉出不对劲:“你是不是也和蒋素婉一样,暗恋人家?”
周凛月连忙摇头反驳:“没有的。”
林昭笑道:“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说实话,之前匆匆看过他一眼,我也春心荡漾了好久。”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秦家一个长辈六十大寿,专门请了舞团过去表演,林昭就是其中之一。
秦昼坐在头桌的位置,瞳色深而沉。
相比起周围人的拘谨,他随性到如同只是下楼吃个便饭。连根领带都没系。
那身黑色的西装高定穿在他身上,与其说是人靠衣装,反而更像是一道枷锁,把他身上的锋芒气场给敛去七分。
修长手指随意抚着杯口,清冷的一双眼,看着杯中香槟沉默不语。
周围聚满了献殷勤的人,拿着打火机主动去跟前点烟。
看这阵仗,如果不是提前说明了今天是六十岁大寿,林昭都要以为这场生日宴是特地摆给秦昼的了。
男人只待了半个小时就提前离席,林昭的视线一直跟随那道高大笔挺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那道由保安一左一右打开的宴厅门后。
她突然想起了《神雕侠侣》里的那句,一见杨过误终生。
她虽然没到那个地步,但也算误了大半年,以至于现在还对他那张脸恋恋不忘。
不过这种恋恋不忘纯粹只是出于对帅哥的欣赏,倒也没到蒋素婉那种地步。
林昭劝周凛月:“他们那个阶层的人,就算看上我们了,顶多也只是贪图一时好皮囊,想着玩玩而已。你年纪小,涉世未深,可别轻易被骗了去。我们和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周凛月点头:“我知道的。”
她和那个人,的确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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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院门口站着几位检票员,观众排着队有序入场。
檐顶上的射灯在理石地面上铺开光亮,剧院两旁贴着巨幅海报,是今天的两场演出。
左边是剧院舞团的芭蕾舞剧《红楼梦》,所有成员的大合照。
而右边,巨幕海报上是身穿素白长裙,跪在地上,仰首望月而泣的女子。
如瀑般的青丝仅用一根木簪固定,白色腰封此时倒像是束缚,将她那截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给锢住。
她颔首落泪,因为她抬手的动作,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细白的手臂。
好似要抓住天边那一轮圆月,可距离太远,凡人与仙终不能厮守。
这就是今日剧院座无虚席,豪车站满整个停车位的主要原因。
今天晚上的独舞,是周凛月的《仙奴》
若是平常,这种七位数的豪车也会偶尔出现在剧院外。
可像今天这样,如同展览一般扎堆出现,还是少数。
今天过来的那些有钱公子哥儿们对舞蹈没兴趣,只对周凛月有兴趣。
舞台上是明艳自信的大美人,演出结束后接受采访却害羞到双颊带粉。
上流圈子流传着一句话,美女千千万,周凛月却只有一个。
人比舞娇的乖乖女,谁不喜欢。
在这排显眼的豪车之中,那辆黑色卡宴停在队伍末尾,低调到快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了。
泊车员抬眸往那边看了眼,这车到的早,五点就过来了,那会剧院都没开场。
他来的时候外面空空荡荡,一辆车都没停。他也不往前开,而是直接停在那。
泊车员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语气客气的询问:“前面还有停车位,需要我帮您把车开过去吗?”
驾驶座的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一张稍显斯文的长相,男人带着黑框眼睛,冲他摆手笑道:“不必了,谢谢。”
随着车窗降下,泊车员闻到一股极淡的沉香从车内散出来。
透着陈旧木质的厚重感,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供奉香火的寺庙。
这车外表看着其实不算显眼,在这豪车遍地跑的北城,那些有钱公子哥恨不得把所有零件都换成顶配。
再给车身换上最显眼的车膜。
出个门车速都飙到最快,引擎的轰鸣声恨不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这位卡宴的车主倒是独特,黑色车身极不显眼,还停在这种犄角旮旯里。
那些公子哥儿们特地赶在开场前过来,哪个不是为了占个显眼的停车位。
出门在外,车和那身行头都是他们的名片。
泊车员吃了个闭门羹,笑容悻悻的往后退了一步,正要离开。
那司机却递出一个白色信封来。
笑容仍旧斯文:“待会若是来了其他车辆,还得多劳烦您,尽量绕行停靠。”
给小费这种事虽然偶尔也会碰到,但那毕竟是少数。
他有些局促地伸手接过,指腹捏了捏那叠钞票,感受了下厚度。
心脏跳动的快了些许,连带着态度都比之前要好上许多,连着不知说了多少句好。
车窗关上时,他好奇往车后排看了一眼。
这里是拐角,靠近后台门口,位置偏僻,也没个路灯,唯一的照明就是隔了一条街的霓虹灯牌。
巴掌大小,被这夜色和距离晃到稀疏,便更加微弱。
男人的侧脸只是粗略的被光线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眉眼生冷硬邃,周身气质倨傲。
量身剪裁的高定西装不见一丝褶皱,甚至连衬衫的领扣都妥帖到系到最上。
如高山白雪般清贵禁欲。
他好似喝了些酒,并不十分舒适,仰头靠着椅背,皱起眉的同时,喉结上下滑动。
是了,那股庄重的沉香里,还夹杂着浓郁的酒气。
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危险又致命,闻久了会上瘾。
一如面前这个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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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到了尾声,轻薄的白纱好似那黑夜之中孤寂的月光,层层叠叠落在周凛月身上。
她跪趴在地上,精致的秀眉皱起一道哀苦的弧度,那双玻璃珠般清透的眼,缓慢地渗出清泪。
在她抬头的瞬间,头顶的灯亮起。
做的格外逼真,形似一轮圆月,泛着冷光,甚至连上面的坑洼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拥住那一轮月,白色袖口滑落,露出那截细白的玉臂。
可那轮月最终离她越来越远,她也绝望的认了命,趴在冰冷的舞台上,轻声哭泣起来。
瘦削却平直的肩,连带着蝴蝶骨也跟着一同轻颤。
舞蹈结束,灯光熄灭,观众席在沉默许久后响起雷动的掌声。
给她献花的人很多,大手笔的更是不再少数,后台有个空房间是专门放这些花束的。现下都快堆满了。
用林昭打趣她的话说就是,周凛月每次有演出,最开心的当属剧院附近的那些花店了。
在那么多昂贵的花束里,她却唯独只留下了一束。
是一位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特地从南城赶到北城看她演出的一位阿姨送给她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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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凛月进了自己的专属更衣室,手机就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