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公府的马车穗随风飘着,天上落着小雨,已经傍晚,路上的商贩大多归家。
车里天仙一般的人物正托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窗户的缝隙。
“小姐,你说的这个可是真的吗?”
姜清染低着头,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她看着手里带着水滴的合欢花,像是一把夺命的匕首。
看着小姐没有回答,身旁那侍女就自顾自地说着:
“不应该啊,现在正是下考举子们来清隐寺还愿的时候,姜初……四小姐怎么会来这里?外男在场,多不合规矩。”
姜清染没有理会。
她当然知道不合规矩,她要的就是这不合规矩。
前世她有着做王妃的大好姻缘,姜初棠从乡下被接回来,她一来就被抢去,她心气高,宁死不愿,爹爹竟然一怒之下让自己在上榜举子里面随便挑了一个。
可是姜初棠万万没想到,她这王妃才刚嫁过去第二天王爷就自请戍守边关,才不到两年就守了活寡,三年就困死在王府。
而姜清染这贫困举子,却青云直上,甚至在后面成了摄政王。
再一世,又到及笄,却听着姜初棠不想做王妃惹得父亲大怒,姜清染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若不是姜清染实在惹得父亲盛怒,怎么也不会做那举子的妻。
如今姜初棠又是父亲所愧对的初恋之女,所以姜初棠不管怎么说,父亲都不会同意。
可面对这样一块肥肉,姜初棠就算是已经有了国公府大家闺秀的身份,也忍不住扑上去。
“是不合规矩,我这姐姐……从小在乡野长大,作为妹妹,自然有规劝的责任。”
姜初棠趁着爹爹和母亲不在家,偷偷溜出来找从前的妹夫举子,真是好一番功夫。
可惜姜清染也是算准了时间来的。
现在天色已经渐晚,爹娘很快就要找上门来。
果不其然,在姜清染站在门外忍着恶心听着姜初棠那不害臊的话语之时,就看见她爹姜承良气势汹汹地跑过来,直直看着门外的姜清染。
“你,你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如今来这里的人都是谁,你不知道避嫌吗!”
刚刚还面色寒凉如冰,抬眼看爹爹怒色的时候,她一瞬间竟然掉下两滴泪来。
好一番美人梨花带雨,饶是什么错事,都不禁让人心软两分。
“爹爹,我今日找不到姐姐,来这里却看到……我……我想劝她回去……可……”
姜清染本来就瘦弱,穿上一身白裙和素妆,竟然捂着胸口,倒像是一张要被刮走的纸一般。
一旁的婢女看着这情况,震惊得合不拢嘴:
自己家的小姐……什么时候学了这京剧变脸了?
可是她感觉到姜初棠轻轻拧了她一下,她赶忙闭了嘴。
姜承良看着女儿如此,倒是有些不忍心了,语气也和缓了几分,可是震惊之色未减:
“什么?你姐姐在这里面?”
二话不说,姜承良一脚把门踹开,眼见着这屋里的举子刚已经从窗外爬走,而姜初棠却衣衫不整,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爹……爹,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看到她这副样子,姜承良一下子惊掉了下巴,良久才大叫一声,命人封住了整个灵隐寺,把无关紧要的人都赶走。
“把她给我拖回去!”
“我的天啊!你……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这……这……”
许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姜清染在这里苍白梨花带雨心疼不已,一下子扶住,可是屋里这外室庶出的女儿……
怎么就在这马上该议亲的时候,弄出了这般没有廉耻的事情!
当初她母亲一个罪臣之女,在自己与承良已经定亲的时候苟且就罢了,怎么还生出这样的女儿!
“父亲,父亲!你听女儿说……”
床上那女儿倒也哭得梨花带雨,可是那举子早已经无影踪,看如今这情况,倒像是姜初棠强迫他的一般。
“你给我闭嘴!你给我闭嘴!我们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完,她倒是真噤了声,学着姜清染那般小声啜泣着。
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忙完过后,由于姜承良实在气愤,回家时姜初棠自己一辆马车,姜清染和父母一辆。
半路无言,姜承良突然叹了一口气。
“染染,我知道今日你姐姐的事情实在不对,可是马上就该议亲了,如今消息已然封锁,你还是不要怪你姐姐了。”
刚刚那伤风败俗的事情就发生在半个时辰之前,这就已经要原谅了,许夫人听了不禁睁大了眼睛:
“官人,你……你可知道她做出这般有辱家风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不光是染染嫁不出去,哪怕是我三个儿子也……”
许夫人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可是她眼泪刚落下,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姜承良的呵斥:
“够了!这事情不是已经发生了吗?你还想让我如何?棠儿她自幼在乡下长大,所受的苦累已经够多了,她的福都让染染替她享了,哪里就亏待染染了?”
饶是听到这话,姜清染也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
若不是他自己没能力给那罪臣之女一个家,还偏偏要招惹,毁了她和她女儿的一生,又怎么可能如此?
何况,当初姜家要不是贪慕许母家里的权势不舍得退婚,瞒着这外室女的存在,许家当初盛极一时,许母也不可能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反正上一世,她早已经见识过姜承良的真面孔了,倒是也无所谓。
她轻轻拉了一下母亲的手,安抚她一下,也是示意她闭嘴。
“爹爹,女儿知道了,今日之事是女儿鲁莽,以后女儿一定好好对待姐姐。”
这下,姜承良才满意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她病弱委屈却又体谅自己,眼神之中有些愧疚:
“你放心,爹爹日后一定不会委屈了你,不让棠儿的事情影响你,定为你寻觅一门好亲事。”
姜承良心中除了权势,唯一的情爱不过愧疚而已。
他愧对姜初棠母女,所以对姜初棠百般容忍。
那姜清染也可以,让他愧对自己。
终于到家,饭桌上那压抑的氛围结束之后,姜清染一个人待在卧房,姜初棠就闯了进来。
她脸上是憎恨,却又有几分雀跃:
“你真以为你陷害了我,爹爹就会多看你一眼?不过这王妃你若是想做,姐姐我赏你!只怕你是没命做了!”
可是姜清染一扭头,笑的却灿烂如同春日的阳光:
“是么?没命做王妃的是你,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