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体育馆铁皮顶上,像千万面战鼓同时擂响。十七岁的陆燃抹了把流进眼睛的汗水,握紧手中黑金配色的地斧99球拍。这是培训班统一配备的装备,24磅的竖线在潮湿空气中发出绵软的嗡鸣。
“最后一球!“教练的吼声穿过雨幕。
黄色球影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啸音。陆燃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记杀球角度刁得离谱,球头旋转着直扑边线死角。他能清晰看见十六根鹅毛在雨中炸开,像朵急速绽放的蒲公英。
嗤!
膝盖摩擦地胶的刺响中,他整个人几乎贴着地面滑出两米。腕关节突然传来灼烧感,地斧99的拍框在地板上擦出火星,超细拍框的玄武岩纤维与地胶摩擦,竟发出刀剑出鞘般的清吟。
嗡——
球拍震颤的瞬间,世界突然陷入粘稠的寂静。旋转的羽毛球在视野里骤然减速,他能看见球托上凝结的水珠沿着“李宁“商标滑落,甚至能数清左侧第三根鹅毛的羽枝分叉。
身体比意识先动了。反手挑球的刹那,他本能地调整了拍面仰角——这是父亲生前教他打乒乓球时说的“切菜手法“。球线在26磅横线的束缚下将球头挤压变形,羽毛球擦着网带翻过时,尼龙网线突然迸出两缕蓝烟。
“好一个对角挑球!“
场边传来沙哑的喝彩。陆燃撑着膝盖喘气,抬头看见个穿红色运动服的中年男人。那人脖子上挂着秒表,右手小臂纹着世界羽联标志的荆棘图腾,左手笔记本上画满潦草的击球轨迹图。
“爆发速度017秒。“男人用球拍敲了敲网柱,碳纤维拍框与金属柱碰撞出清脆的叮响,“但挥拍轨迹偏差5厘米,知道为什么吗?“
陆燃瞥了眼自己湿透的白色训练服。三天前刚来时,教练说他握拍姿势像拿炒勺,现在居然能和省青队退下来的助教打到1521。
“24磅线太软。“男人突然抛来颗羽毛球,“就像用橡皮筋弹钢珠。“
陆燃下意识挥拍反击,球却在接触拍面的瞬间诡异地垂直下坠——是颗断了四根毛的残球!球头砸在地胶上弹起的瞬间,他注意到对方球拍线孔闪着银光。
“29磅的EX63线。“男人晃了晃自己的绛红色球拍,拍框两侧的陨铁镀层在灯光下泛起血痕似的纹路,“知道为什么专业选手宁肯废手腕也要上高磅?“
暴雨声突然变得遥远,陆燃盯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刚才那个救球时,他分明看到球拍三角区闪过一串幽蓝的数字——那里本该只有“地斧99“的激光刻印。
“韩教!省青队战术会要开始了!“场馆门口有人大喊。
男人转身的瞬间,陆燃注意到他运动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穿线单。模糊的字迹隐约可见「玄武岩纤维混编」「试作型3号」等字样,落款日期是1999年5月。
“下周三,大学城地下球场。“男人倒退着走向雨幕,甩来的名片划过一道银弧,“敢用你那把玩具拍来踢馆的话,八号场每晚九点。“
陆燃接住旋转的名片,塑料卡片上的头衔烫得掌心发痒:【省羽毛球队特聘顾问韩东升】。当他再抬头时,红色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帘中,只有地胶上残留的鞋印泛着诡异的水光——那鞋底纹路竟和他父亲遗物中的旧跑鞋一模一样。
哗啦!
更衣室突然传来巨响。陆燃冲过去时,看见自己的球包被人掀翻在地。那支地斧99球拍的拍头插在积水里,护线管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培训班的垃圾也配用专业拍?“染着金发的青年踩着球包,手里抛接着陆燃的水壶,“知道我们市青队的训练量吗?你这种暑假速成的——“
话音未落,陆燃突然抓起滚到墙角的残球。24磅的拍线在暴怒的挥拍中发出哀鸣,羽毛球化作白色闪电,擦着金发青年的耳畔轰在更衣柜上。
咚!
更衣柜铁门被砸出凹坑,卡在缝隙里的羽毛球仍在疯狂旋转。十六根鹅毛全部向后折断,球托的软木底座裂成六瓣,在墙面留下朵菊花状的湿痕。
“你“金发青年摸着渗血的耳垂,突然笑出声,“刚才那记平高球,是跟韩东升学的?“
陆燃愣住时,对方已经甩门而去。更衣镜映出他颤抖的右手,虎口处不知何时多了条血痕,形状竟与地斧99拍柄的磨砂纹路完全吻合。
暴雨渐歇时,陆燃在器材室角落发现了异常。那支被踩过的地斧99球拍,拍框内侧的“试作型“字样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当他用毛巾擦拭时,整个三角区突然浮现出蛛网状的幽蓝纹路,像某种休眠的电路被突然激活。
手机在裤袋震动,母亲发来消息:【你爸的遗物找到了,有支旧球拍和日记本。】
回家的地铁上,陆燃把发烫的球拍贴在车窗。玻璃倒影中,拍框的蓝纹正随着隧道灯光明灭,逐渐勾勒出模糊的坐标——东经118°78“,北纬32°04“。
那是南京奥体中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