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火光漫天。
听不真切的哀鸣响起,极快地被急剧袭来的战火镇压。木仓声与炸/弹扫过之后,残留的只有一片空寂。
被父母护在怀中的幼小孩童因气闷与恐惧在浓重的血腥与剧烈的声响中发出哭喊,在下一波收割生命的子/弹来临时献祭出最后的生命。
这是战争。
是黑手党与黑手党之间的进行的,将平民弃之不顾的战争。
***
一般而言即使是小孩子,也不会记得再年幼些——比如说刚出生的时候的事情。
但或许是因为他是被人所期待的“天才”吧,鼬自小便清晰地记得一切。
从大概还是婴幼儿时期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时候开始,虽然幼年视网膜没有发育起来而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鼬还是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曾以为每个孩子与自己都是一样的,但现在终于发现了似乎貌似只有他一个人连还是婴儿时期的记忆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也正是托了这个的福,让他不至于在辗转于各种收养人之手的时候遗忘自己原本的姓与名——
“鼬。”在记忆中不知道被美化多少次的女人语调轻柔,面上因一层薄光而看不清面容,但想必是极美的。她抱着鼬,手中轻轻拍打以作安抚,语中带着笑意同尚且无法听懂大人言语的孩子交代,“你的名字是宇智波鼬,要好好记住啊。”
于是他记住了。
即使曾经如此温柔地抱着自己的女性在某一日一去不回,即使后来的他辗转与不同领养人之手,男孩依旧记得自己最初的姓氏。
*
“唔,宇智波么?”
或许会成为他下一个领养人的男人站在他身前,一手握拳放在嘴前做思考状,“真是个好姓氏呢。”
紧接着有着一头乱糟糟红棕色短发的男人弯下身,唔,在察觉到弯下身也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男人索性半蹲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直视鼬。
这是一副鲜见的平等姿态。
而在给出这副姿态的人那双算不上柔和的眼瞳深处鼬看见了宛如在求救一般的东西。
说来是奇怪的,虽说正在天真不知世事的年纪,鼬却意外懂得察言观色洞察人心。
——这或许是托了见识过太多人的缘故。
已经能够准确判断出他人用以的孩童用他那双漆黑到透彻的双瞳看着面前红棕发色的男人,在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某种东西。
“那么,要跟我走吗?”男人说道,“三餐温饱,一个能住的地方,或许我还能够提供给你一些家人。”
他的语气过于认真与诚恳,甚至能够让听到的人觉得他不是在同一个十岁的孩子对话,而是与他年龄相似的成年人。
鼬歪了歪头。
从他那双过于黑白分明的瞳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男人还是专注地看着他,是一副生怕眨眼就错过什么一般的诚恳姿态。
“好的,以后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最终,鼬还是答应了下来。
*
不需要什么领养的手续——这并不是说这个国家是这样一个混乱的国家,而是因为这个城市本就如此混乱。
更遑论经过一场大战之后,别说领养与被领养了,就算是在大街上被人偷走钱包,都没有多余的警力来应对这些麻烦事。
这些事情会发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原本领养鼬的那对夫妇不幸地生活在了这个地方——这个几乎被以港口黑手党为首的黑手党占领的城市,横滨。
而原本已经被新的领养人领养的鼬重新出现在街头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他的“家”与新的家人在黑手党之间的斗争中被牵扯了进去,只剩下这个不足十岁的孩童茕茕孑立。
*
男人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
在鼬跟着男人回家的途中男人大致说了说“家”中的情况:身为一家之主的织田作之助是个实打实的单身汉,目前是港口黑手党的底层人员,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孩子——都和鼬一样是从外面领回来的。
一般而言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要不是缺心眼要不就是老好人,当然也或许是冤大头,鼬乖巧地走在织田作之助身边,听对方井井有条的规划判断出自己的新领养人并不是缺心眼。
而从对方身上的衣物什么的来看也并非能够承担起冤大头这一称谓的人物。
那就是老好人了。
走在路上的鼬有些烦恼,要知道老好人和缺心眼这两种生物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
但就一个领养人而言,这两种比较一下的话还是老好人好一些吧。
大概。
然后他被拎了起来,老好人性格的领养者指了指他差一点走进的地方——那是一个失去井盖的下水道口,正大喇喇地同鼬打着招呼。
“小心一点。”
织田作叮嘱道,他并非什么擅长交谈之人,也只能用这种相当干瘪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关心。
“……是,我知道了。”
然后是一直延续到一家西餐厅的门口的沉默,从这之前的对话中鼬已经了解到了这就是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为自己和其他几个孩子准备的住所。
老板是个普通的男人,看到他和织田作的时候男人面上堆满了笑,又蹲下身来塞给他了一把糖,同织田作之助寒暄几句之后才放他们进去。
住所在这家餐厅的二楼,鼬跟着织田作换了鞋——如果他脚上的东西还能称之为鞋子的话,几乎已经只剩下一块皮的东西被脱下来,织田作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鼬却从那之中捕捉到一丝的懊恼。
他在懊恼什么?
他不由得思考,歪着头除去对方或许会懊恼将自己这样简单地带回来之外别无他想。
鼬停在了原地。
男人往前方走了几步,才慢吞吞发现新带回来的孩子还停留在原地。
“怎么了?”他询问道,“是鞋子不合适吗?”
鼬仰着脸看男人,眨眨眼之后才跟上他的脚步。
看来不是这个原因。
他在心底将男人后悔将自己带回来的选项勾除,又在犹豫之后画上问号。
*
门被打开了。
原本听织田作之助的描述家中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应该是十分热闹的才是,然而当鼬随着织田作走入房间却发现不是这样。
房间内确实是有三个孩子。
那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们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小,蜷缩在各自的床上。
而小的那个孩子则还在沉睡,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另一张床。
房间的布置大概能看出一些男人想要尽可能**的决心,房间中的床铺都是做的上下两床式,而角落里也零零散散地堆放了些孩子才会用到的玩具啦幼儿读物啦之内的物品。
在鼬打量房间的这段时间织田作已经往睡着的女孩的方向走去,他口中轻声询问着孩子们一天过得怎么样,那两个男孩虽然各自都是蜷腿抱膝的模样,目光止不住地往男人——或者说是女孩的方向看去。
仅仅是一个照面鼬便大概感知出了新家庭的大概情况。或许是因为刚从黑手党之间的战争中存活下来的缘故,大些懂一点事的孩子虽不能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父母的去世与家庭的毁灭却是实实在在的。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男人不得不承担了孩子们的审视,以及一部分惶恐与不安。
如果换个人的话说不定就已经厌弃这些不讨喜的小鬼了,但织田作之助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人,他将对自己的审视也好敌视也好,如果孩子们有人厌恶他,这个人定然也会将之包容地收纳进去。
总之这个冤大头一般的人物在遭到孩子们的冷遇的情况下依旧供养着他们就是了。
而毋庸置疑的,这些孩子们本就不深厚的敌视在最终只会化作更深的亲昵。
而他不过是做了一个促进与润滑的作用罢了。
对,身上扒拉了一个两岁的妹妹,身前跪坐着三个男孩的鼬心想。
他只是在为了家庭的和谐而做出努力罢了。
并不是因为弟弟妹妹太可爱无法拒绝的缘故!
“呐呐鼬哥,”最小的妹妹熟练地摇晃起可靠兄长的袖子,奶声奶气地询问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啊?”
这、这可真是个复杂的问题。
鼬面上八风不动,熟练地先去摸了摸名为咲乐的小妹妹的头。
然后问题被抢答了——
“我!我!这个问题我知道!”名为克己的男孩高高举起自己的小胳膊抢答,“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鼬:……
“诶,不对吧,”他身边另一个孩子提出了反对,他的名字是优,比起身边的克己来说性格要更内向一点的孩子声音也是细细的,“我听说‘我’的买手机充话费的时候送的。”
鼬:……不,鱼唇的弟弟们唉。
他正欲打断愚蠢的弟弟们的幻想,就听见门先一步被打开。
这个时候正是织田作每周来看他们的时间,而打开门的也确实是这个男人。
这个房间所有孩子名义上的父亲脚还没踩到孩子们的领域,便被孩子们紧紧盯住。
嗳?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们吵架了么?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蹬蹬蹬跑到自己身边拉住自己裤脚的克己吸引了注意力。
“织田作织田作!”从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称呼被养子叫在嘴里,男人低下头,就看到活力十足的孩子几乎要蹦起来的模样。
“怎么了?”他拖着一个挂件问道。
“呐呐织田作,我是从哪里来的啊。”五岁的孩童扒拉着他的裤脚仰脸问道,“我难道不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