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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极堂系列05:络新妇之理

京极堂系列05:络新妇之理

简介:
以寂静笔触叙写崩坏世界的不朽杰作贵族女校里身负蜘蛛的黑圣母,在月圆之夜聆听咒杀的愿望;豪富家族世代居住的蜘蛛网公馆里,家族继承人接连死于非命;轰动街头的溃眼魔连续杀人事件里,女郎蜘蛛在窗边静静忙碌于无 京极堂系列05:络新妇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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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极堂系列05:络新妇之理》前言

    我心似湍流,虽为岩石从中拦,郎君即是意中人….【注】(原文的前半段为平安时代后期天皇——崇德天皇所撰的和歌,描述思慕之心犹如湍流般激烈,即使受岩石阻隔而暂时分开,不久后亦将重新结合在一起。此段文字将原歌后半段的词句予以改写)

    【足高蜘变化之事】

    一男子居山里,日暮寂静,明月初升,男子外出散心,见巨栗之上,一女子年约六十,齿涂铁浆【注一】,疏发蓬头,见男子,妖邪一笑。

    男子大惊,归家后欲寐,然适才所见女子历历在目,仿若真实,心烦意乱,辗转反侧。月光下忽现一人影,为向晚所见女子之姿,蓬发、形貌皆似,男子骇异无比。遂拔刀,欲待其入内,击杀之。时纸门大开,女子入内而来,男子拔刀,朝女子腰身挥砍而下。

    妖物受斩,状似衰弱,然男子大挥一刀,亦几昏厥。家人闻声惊至,见男子昏厥在地。移时渐苏,复原如常。四下虽无疑似妖异之物,却见一巨蛛肢足散乱一地。斯类之物,星移物换,一将转化为怪异也。

    ——《曾吕利物语》卷之二【注二】

    【危机之时亦应思量之事】

    (前略)夜阑人静,约莫四更之时,一妇忽然而至,年约十九二十,怀抱孩童。此处人烟稀少,无夫人星夜踽行之理,无疑为妖物,男子不安,戒惧以待。妇人含笑,对怀中孩童曰:“尔父在,去使抱。”推之去。孩童一径而来,男子手握大刀,怒目相向,童遂返,依其母。妇人推之再曰:“莫怕,去。”男子虎睨,孩童又返。如此反复四五回,甚令厌烦。妇人曰:“则奴家自去。”蓦然走近,男子拔刀劈之,妇人惊呼一声,沿壁登顶棚,须臾,天色破晓,男子沿壁而上,过横梁,视顶棚,只见一上臈蛛【注三】毙于其间,爪足长约二尺余,自头至背,刀痕犹新。亦有其他尸骸,多不胜数,不知何人也。又,昨夜看似孩童之物,实一古田五轮塔。盖妖怪面目纵遭识破,若击杀孩童,纵为莫邪名剑,遇坚硬之五轮塔,亦不免折损矣。(后略)

    ——《宿直草》卷之二【注四】

    【孙六遭女郎蛛作弄之事】

    (前略)微风轻拂,和暖欲睡,一半百老媪,着五彩衣裳,不知从何而来,至孙六前。孙六讶异,问何人,老媪曰:“老身此地人也。公子常造访,吟咏四季,风流高雅,尤小女听闻方才所吟之歌,思慕不已。若公子念老身舐犊之情,乞莅舍下,一晤小女。”孙六虽疑,仍喜不自禁,随老媪去,行至一大楼门。(中略)见一娇美女子,年十六七,穿着锦罗俱五色丝绸,发长及膝,婀娜行至。孙六见女子,神魂缭乱。女子行至孙六旁,羞赧含笑,诉倾慕之意,曰:“妾慕君多时,今日心想事成,得亲晤之,无上欣喜。愿与君共结连理,成百年之好。”孙六曰:“蒙卿亲睐,然我身份低贱,何言欲结夫妇?且有家有室。卿所言诚意外也。”(中略)孙六百般劝说,然女子固言:“妾不离君。”厮缠不休,孙六无计,落荒而走。俄顷屋舍顿消,只见早先竹丛。孙六茫然,疑是梦境,却无觉醒之感,如是现实,又杳无形迹审视四下,只见一女郎蛛爬行于地。忽上望,无数蜘蛛结巢于檐下。孙六细寻思,此为昨日夕暮时分,以烟管逐出之阴蛛也。此蛛现身于假寐之中,化为女子,欲作弄人也。孙六既恐且骇,命仆将蛛巢悉数除尽,弃与远处荒野,后无事矣。

    ——《太平百物语》卷之四【注五】

    【注一】 日本古时女性及上流社会习惯将铁屑浸与浓茶或酒,取其黑液将牙齿染黑。

    【注二】 《曾吕利物语》为一六六三年开版印刷的怪谈集,共五卷,编著者不详。

    【注三】 上臈蛛即女郎蜘蛛、络新妇。

    【注四】 《宿直草》为获田安静所撰写,延宝五年(一六七七)出版的怪谈集。

    【注五】 《太平百物语》为享保十七年(一七三二)所出版的百物语。百物语为日本传统的怪谈大会,据传说完一百篇怪谈后,即有妖异现身。

    “你……就是蜘蛛吧?”声音低沉而平静。

    放眼所及,皆是樱花。

    樱花正值盛开。

    猛暴的海风越过春季大海而来,窜上断崖,一瞬间吹散了虚幻现实的荣华。天空、大海和大地浑然化为一体,仿佛一心要把世界染成一片樱红。

    樱红的彩霞中,有一道格外醒目的身影。

    半朽的墓碑,以及身着黑衣的男子。

    与其对峙的,是一名染成樱色的女子。

    感觉黑衣男子似乎正勉力佯作面无表情。但是,那只是为了应付场面而表面上如此,还是显现出男子真正毫无感情起伏的内在?女子也不了解。

    男子接着说:“蜘蛛网围绕在四面八方,而坐镇在中央的其实是你。落网的蝴蝶那残破的翅膀下,其实隐藏着艳毒的八只长脚……”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事情已经解决了。”女子说道。

    “就算事情解决了,你的圈套也尚未完结。”男子说道,“……以碍事者制碍事者。束缚你的人,全都从你身边被排除了。但是接下来又将被束缚。换言之,你的计划还没有结束,对吧?”

    “是吗?”女子别过脸去。

    “只要除掉接下来将束缚你的人,你就能名副其实的进占这个国家的中枢。接下来……还有吗?”

    几枚花瓣落在女子的脸上、发上,绽放。

    “难道……你想对我施以驱魔之术吗?”

    “没那回事。没有人拜托,我不会那么做的。你身上没有任何附身妖怪,也没有驱逐的必要。”

    “是啊,我亲手除掉了附身妖怪,就像你做的一样。”

    “这样吗?”男子的眼睛眨也不眨,“换句话说,你为了从一切制度的束缚中解放,贯彻自我,得到归宿,才策划了这个计划……是吗?”

    “没错,我想要个归宿,”女子说,“我……我没有一个立身之处……所以,我想要得到自己的栖身之所。”

    “既然要,就要最好的地方……是吗?”

    “只要是人,任谁都会这么想。这是理所当然的。”

    女子逞强地说。男子冷酷地注视她。

    “没错……关于这一点,你所采用的方法的确出类拔萃。这诡计真正高明,实在不忍让它就这样湮没在渺茫的时间彼方。”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女子说道,微微地笑了。然而,乱舞的无数樱色碎片模糊了女子的表情,她似乎也在哭泣。

    实际上,女子也的确在哭泣。

    悲伤,心酸,都是真的。

    即使如此——女子还是不得不笑。

    男子说:“一年前……你下了毒。”

    “有这么一回事吗?”

    “二个月前,还有一星期前也是的。”

    “那又怎么样呢?”

    “你做的太过火了。”

    “他们三个都是风中残烛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我只是在安排自己的归宿罢了。若是默不作声,谁都不会给我一个栖身之所的。”

    男子重新转向女子说道:“就算如此,你还是做得太过分了。就算是为了获得归宿,你究竟要在你走过的路上留下几具尸骸才满意?”

    女子早有觉悟,说:“你怎么突然满口仁义道德起来了?一点都不像你。还是……这就是你的极限?但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的,你还不是用你的方法,把好几个人给……”

    “我……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主义主张或私利私欲而做的。”

    “真狡猾。的确,你多半都是受到再三恳求,才被迫地行动。没错,我会想到要请你出马,一方面是因为我看了相模湖事件的调查报告,但毋宁说……”

    “是因为久远寺家的……事件吗?”

    “是的,那个女子的安身之所被你夺走了。的确,就算你不行动,或许结果也不会改变……不,或许等待她的,会是更悲惨的结局。所以你救了她……她被拯救出黑暗,结果失去了安身之所,死了。或许,你要说你是身不由己?”

    “你似乎误会我了。你那种解释,根本是不了解我的真心。”

    “我了解。你和我不同,是个人道主义者。所以,你无法对我出手。不是吗?”

    “才没那回事。”男子笑了,“其实,我刚才撒了一个谎。”

    女子眯起一双杏眼。男子的轮廓变得清晰。

    “川岛喜市——我已经找到了。”

    “那又如何呢?”

    女子将视线从男子身上转向墓碑的暗影。

    男子背对女子,仰望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