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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

夜行

简介:
一宗发生在雨夜大巴的凶杀案,牵引出了一个神秘的青年唐研,没人知道他年龄几何,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甚至有人在一张几十年前的老照片上看到过他,也有人说他在两个相隔千里的地方同时出现过。而随着他的出现,各种 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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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咬

    1

    深夜三点,深汕高速公路。

    空调大巴。

    过了午夜十二点,车上的人就三三两两开始睡觉,整个下午都在过道上跑来跑去的小女孩也安静了下来。

    夜色很浓,周围一片寂静。

    大巴里只有冷气扇转动和发动机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很不稳定。

    车头远光灯的白光,照着车外漆黑一片的高速路面,司机叼着香烟开车,驾驶台上荧光色的指示灯在夜里分外清晰。

    自驾驶台往后,便是一片黑暗。

    左边路灯的光映在右边车窗上,右边路灯的光映在左边车窗上。只映得玻璃之外的地方分外黑,伸手不见五指。

    滴答。

    最后一排的乘客觉得似乎有水滴了下来,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就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倒数第二排的乘客也觉得似乎哪里在滴水,扭过身体看四周,车里车外都一片浓黑,只有路灯的倒影,其余什么没看出来,于是也心想大概是空调在滴水,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一夜安静,只有大巴发动机的声音。

    车灯不停地扫着地面,地面时不时闪现出一条条不知是裂缝还是油渍的Z字形回痕,车身不住地颠簸,路边隐约有许多车祸撞塌的栏杆,大巴仍旧开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车到达汕头。

    司机从深夜三点开始接班,到五点半时已经昏昏沉沉,迟钝地转头喊:“汕头到了,下车下车……”突然他噎住了声音,双目大睁望着车后面——

    前排的乘客打着哈欠起来,看见司机突然脸色惨白惊恐万状地看着车后,不免也纷纷起身往后看——

    突然一片死寂,再没有人发出声音,就连表情也在一瞬间凝固了。

    车后三排——犹如浸在血池里,后三排的乘客都还坐在椅子上,没有人起来,全部闭着眼睛。坐在左边的乘客往左边倾斜,坐在右边的乘客往右边倾斜,所露出的脖子上都有两排牙印。

    而血,就是从那咬破血管的牙印中,慢慢流出来的。

    后三排的座位下都是半凝的黑血,流到倒数第三排就凝结了,无法往前流。车座椅上、扶手上甚至是车窗玻璃上,都有浓郁的血液流过的痕迹。

    简直就像昨天深夜,在这车后三排下了一场血雨。

    “啊——”坐在倒数第四排的一个女生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旁边的中年人正缓缓地往她身上倒来,脖子上靠过道那边,赫然有个新鲜完整的牙印,血浸透了他的黑色西装,沿着袖子滴落下来。

    “啊——啊——”整车的人都跟着尖叫起来,一窝蜂往车门口挤,有个小女孩跌倒在门口,被人踩了几脚,哭声惊天动地。有个稍微镇定点的乘客把她拉起,片刻间,这辆空调大巴上还活着的乘客逃得干干净净,连吓昏的也都被朋友快速拖走了。

    过了一会儿,长途客运站的保安上来查看。然而,除了十三具尸体,车里干干净净,已没有一丝血迹。

    2

    车上还活着的十二个人被客运站保安强行关到候车室,锁了起来。这十三条人命的惊天大案,客运站承担不起,必须立刻叫警察,在警察没来之前,这些人一个都不许走。

    乘客们被关进标有“S”的候车室,有几个人立刻软倒下来,瑟瑟发抖。谁也不是笨蛋,车上的乘客明显死在夜里,而车从来没有停过,也没有上下过其他人,也就是说如果有凶手,凶手一定在这些活人中间。

    无声无息杀死十三个人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

    乘客们彼此相顾,神色或惊或疑,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沉默的时间压抑而疯狂,每个人的眼神似乎在变化、在移动,却又似乎并没有变化。

    五分钟之后,有人表情慢慢开始变化,一个中年男人不停地用眼角看着身边的年轻女子,说不上是什么神色,既犹豫又恐惧,却又夹带着一两分诡异的笑容。那是一种比幸灾乐祸更阴森恐怖的眼神。

    那女人就是刚才坐在倒数第四排,发现身边的乘客死亡的那位,她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突然看到那人的眼神,再低头一看,自己坐的椅子下面有血,再一抬手,突然发现满手湿润,浓稠的血液顺着她的无名指、小指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已经形成了好大一摊。“啊——”她尖叫起来,“我要医生!我要医生!我要死了!我被什么东西咬了!我被人咬了……”声音突然中断,候车室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大家都静静坐在那里,以一种冷静的姿态观察着她。女人突然明白——这些人害怕她身上附魔或染病,这些人在发现她流血的时候就不再把她归为“同类”,现在她要死了,他们在小心地观察她将怎样死去,并以之作为保命的经验!他们想要看她死!女人扑向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中年男人,纤长的五指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大喊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流血了?”

    她一句话没有问完,五指还紧抓着那中年男人的头发,便一头栽了下去,倒在他身上,长发倾向一边,露出脖子上一个分明是人咬的、新鲜的牙印——新鲜到连刚刚翻起来的嫩肉都很清晰,像刚被什么东西钩出来一样。

    中年男人大叫一声,极其恐惧地将她推开,她脖子上的血染了他一身。而就在同时,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退开,安静地远离他,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空白区。

    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却让他的心彻底凉了。

    他发现他们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知道他们奇怪的眼神刚才也曾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的咽喉发出了一些极低的声音,他确认没有被任何东西咬到,那个女人只是从他身上滑下去而已,他还是个人!还是个正常的人!

    候车室里一片死寂,看着地上的尸体,除了远离那个染血的中年男人,人们已经没有气力发出更多的声音,有几个退到门边的人突然用力敲门,狂喊:“放我们出去!”有个人再次昏倒,剩下的除了沉默,还不断地摸自己的脖子是否有牙印。

    有个年轻人走到倒下的女子身边,按了按她的颈动脉。“她还没死。”他抬起头来扬声问道,“哪位的领带借一下?”

    有个男人大吼:“不要摸那个女人,离我远一点,摸过那个女人的人去那边坐!”他指的是中年男人身处的那片空白区。显而易见,妖异的死状已经让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接连不断的死亡,不知道是病菌或是鬼怪还是人类作祟,凡是接触到尸体和血的人都将被视作敌人。

    年轻人怔了一下,他约摸是个学生,气质斯文,皮肤白皙,戴着无框眼镜,背着个书包。“她还没死,只是失血过多。”

    “她伤在脖子,有领带也没有用的。”候车室里突然有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候车室里紧张的气氛很奇怪地淡了很多,大家都看着突然开口的老人。

    那老人西装革履,坐得十分端正,七十岁上下,人很瘦削但是骨架宽大,想必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威严的人物。年轻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先生是……”

    老人点了点头,年轻人坐到他身边和他攀谈起来。这位老人是退役的空军飞行员,当年驾驶的是战斗机,姓江,名字起得很古朴,叫鉴睦。这位年轻人姓唐,单名研,是某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两个人都从深圳乘车去汕头大学,一个是受邀去演讲,另一个去找同学。说起昨晚的诡异凶杀,江鉴睦说他一直都醒着,没有听到什么。唐研说他睡了,但是似乎听到有滴水的声音。

    江鉴睦和唐研在谈话,被人无声隔离的中年男人可没有在听,他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人群接近,他想要抓住每一个人,要让每一个人知道他没有事,他没有得传染病,没有中邪,也不会死!就在他悄悄向一个年轻女孩靠近的时候,突然发现,刚才那满身鲜血的女子身上的血消失了,只剩下一具惨白的尸体和脖子边的一排伤口。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在发现那个女人身上的血消失的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左侧,在衬衫衣领下的隐秘角落传来了一阵针刺一样的疼痛。

    隐隐约约的,并不太疼。

    “啊!”远处有人叫了起来,江鉴睦和唐研很快发现女人身上的血消失了。唐研走过去蹲下,伸手一摸:她死了。

    “这可不是吸血鬼。”江鉴睦坐得笔挺,一点儿也没有老态,“咬这一口的人牙齿真好。”

    “哦?”唐研微笑说,“如果是人咬的话,她怎么会没有发现?江先生不信世上有鬼吗?”

    江鉴睦也眼神很明朗地微微一笑,神情坦然:“世上没有鬼。”

    唐研看着横尸在地上的女人:“我也相信世上没有鬼,可是那些血到哪里去了?”

    也许是两个人理智的对答让候车室里的气氛镇定了不少,终于有个人插嘴说:“在我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是凶手,昨天在车上害死了十三个人,现在他还在我们中间,不知道……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害死了刚才那个女的。”他力图镇定,却仍忍不住声音有些变调。这句话说出口,也仿佛说出了所有乘客们的心里话,大家都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彼此的目光不再那么犹豫变幻。

    “世上没有鬼。”江鉴睦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似乎很可靠,唐研却点了点头,微笑说:“不管是不是鬼,只要不是隐形的东西,那杀死十三个人的‘东西’,就在我们中间。”

    候车室陷入沉默,没有人愿意惹上嫌疑,都不说话。唐研的目光被坐在人群里的一个年轻少女所吸引,那少女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服,戴着条细碎的白金项链,看起来十分淡雅秀气。他看着她,那少女似乎还很恐惧,避开他的目光,稍微坐远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