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小说网 >都市> 三十九级台阶
三十九级台阶

三十九级台阶

简介:
一心渴求刺激的英国工程师理查德汉内从贫乏的非洲回到伦敦,却在几个月后对都市生活同样心生厌倦。恰在此时,美国人斯卡德托付给他一个巨大的秘密:德国间谍企图刺杀友国领袖,一旦事成,世界将危在旦夕。随后,斯卡德 三十九级台阶
您要是觉得《三十九级台阶》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微信里的朋友推荐哦!

《三十九级台阶》第一章 一个死了的人

    那是五月里[1]的一个下午。我从伦敦城里回我的寓所,一路上情绪十分低落,心里满是对这段生活的嫌恶。当时,我来到这个古老的国家只有三个月,但已经对这里感到十分厌倦了。如果一年前,有人说我会对英国有这种感觉的话,我一定会对他大加嘲弄。然而现在,这却全都成为事实了。这里的天气就叫人心烦,周围英国人的言谈更叫人听着恼火。我得不到足够的体育锻炼,而伦敦人的其他娱乐活动,就像太阳下面晒久了的汽水一样,淡而无味。“理查德·汉内,我的老伙计,”我开始反复对自己说,“你这下可是跑到阴沟里来了。赶紧爬出来,逃到别处去吧!”

    想起最近这几年在布拉瓦约[2]时设想好的人生规划,我不由失望得直咬嘴唇。那时,我已挣了一些钱,不是很多,但足够我花了。所以我盘算好了种种享乐,准备好好享受一下。我六岁时父亲就把我从苏格兰带了出来,再也没回过家。所以在我想象中,英国就像天方夜谭的故事那样神奇。我打定了主意要回到那儿,在那里度过我的下半辈子。

    可想不到,一到英国,我就大失所望了。才一个星期,我就厌倦了再去各处观光。不到一个月,就对饭馆、剧院和赛马、跑狗之类的地方失去了兴趣。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好朋友,我想这大概是我感到烦闷的真正原因吧。倒也有不少人邀请我到他们家里去做客。但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对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偶尔问你一两个关于南非的问题,然后便转头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去了。还有许多热心于大英帝国[3]声威的女士,也邀我参加她们的茶会,去与从新西兰来的中学校长或从温哥华来的编辑们会面,但这些活动也都是再沉闷、乏味不过的了。就这样,在这里,我一个三十七岁的男子,身强力壮,有大把的金钱可花,但却过着百无聊赖的日子,成天哈欠打个不断……简直成了整个英国最无聊、最心烦意乱的人。于是,我开始下决心,要从这里脱身,回到我先前生活过的南非草原上去。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与我的经纪人商谈我的投资问题。我这样做,也不过就是找点事儿,让我的头脑活动活动罢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去了我的那家俱乐部。这家俱乐部其实更像是个酒吧,吸纳的会员都是从英国各殖民地回来的人士。在那里,我一边慢慢啜酒,一边浏览晚报。报纸上全是关于近东地区争端[4]的消息。其中有一篇关于希腊首相卡洛里德斯的文章,引起了我的兴趣。从各方面看,此人似乎是这场国际事件的主角,他表现得光明磊落。而别的“演员”就远远不能这么说了。看得出来,他在柏林和维也纳的那些敌手们对他恨之入骨,而我们英国人则很推崇和支持他。报上有一篇文章甚至称他作“欧洲和平与战争间的最后屏障”。记得我当时就想,我能在这些事件中起点什么作用呢?去阿尔巴尼亚大概是个好主意吧?在那儿我可能会有点事干,不会像在伦敦这么无聊,这么闲得整天打哈欠吧?

    大约六点钟,我回到家里,穿戴整齐,去皇家饭店吃了晚饭,然后去了一家歌剧院。当晚的戏目很无聊,台上就一群忸怩作态的女人和尖嘴猴腮的男子。我没坐多久就出来了。外面的夜空爽朗而清新,我便步行着回我在波特兰大厦租住的公寓。我走在人行道上,一群群行人簇拥着从我身边挤过,向前赶去。他们喧闹着、扰攘着,匆匆忙忙地好像都有什么重要事情去做,这使我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羡慕之情。这些女店员、男职员们,光鲜时髦的男女,还有警察,他们好像都满怀激情,这让他们能够快快活活地生活下去。路边有一个乞丐,正无聊得张大了嘴打哈欠,我停下来给了他一枚五先令的硬币,也算是“同病相怜”吧。走到牛津广场时,我站住脚,抬头仰望着春意浓浓的天空,做了一个决定:我再在英国多待一天,看看会怎么样。如果情况依然如故,那我就抬脚走人,乘下一班轮船前往南非开普敦。

    我住的公寓套房在二楼,是在兰哈姆大厦后面的新区里。大楼里有一个公用的楼梯,门口有一个开电梯的工人和一个门房。楼里没有餐厅之类的设施。公寓之间都隔得很开。我不喜欢家里住着仆人,所以只雇了一个白班男仆来招呼我。他每天早晨八点之前来,一般晚上七点前就早早走人,因为我从不在家吃晚餐。

    我刚把钥匙插进门上的锁孔,就发现有一个人紧贴在了我身后。我没注意到他是怎么走过来的,所以他的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这是个消瘦的男人,褐黄的短须,有一双细小然而锐利的蓝眼睛。我认出这是住在顶层公寓的一位客人,白天在楼梯上打过照面的。

    “能跟你说句话吗?”他说,“我可以进去一会儿吗?”他努力镇定着自己的声音,手却紧张地攥住了我的胳膊。

    我推开门,让他进去。一跨进门槛,他就一下子冲进我的里屋——我一般在那里吸烟或写信——巡看了一遍,然后又蹦了回来。

    “门锁好了吗?”他紧张地问,一边伸手把防盗门链闩上。

    “实在对不起,”他低声地说,“我这实在是太过冒昧了。可是,你看来是个可以理解我的人,所以自从我撞上麻烦后,这一星期以来我一直想找你。请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先说你的事儿吧,”我说,“我只能先答应你这一点。”心里觉得这人神经兮兮的,有点不大正常。

    身边的桌子上有个盛着酒类的盘子,他伸手给自己兑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加苏打水,两三口喝了下去。把杯子放到桌上时,哐啷一声,杯子被撞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我今晚太紧张,太狼狈了。你知道,就现在,我已经是个死了的人了!”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我嘴里调侃着,心里认定我面前的是个疯子了。

    一丝苦笑掠过他拉长的脸,“我没疯,还没有。你知道,先生,我一直在注意你。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是个可靠的人,并且必要时不怕果断出手帮人,所以我要向你说出我的秘密。我现在非常非常需要帮忙!我想知道,我能指望你吗?”

    “说你的事儿,”我说,“然后我会告诉你。”

    他似乎努力着,让自己鼓起劲来,然后便絮絮叨叨地讲出了一番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来。开头时我听不大懂他在说些什么,不得不止住他,问他问题,后来就慢慢听懂了他说的大概意思。

    他是美国肯塔基州人。大学毕业后,混得还不错,后来便开始去周游世界。他干过写作,为一家芝加哥的报纸做过战地记者,在欧洲东南地区待过一两年。他说他通晓多种语言,所以对那一地区的社会情况相当了解。他如数家珍地提到许多人的名字,都是我曾在报纸上读到过的。

    他告诉我,他一直在追踪政治新闻。先头是对政治有点兴趣,然后就变得身不由己、欲罢不能了。我听得出,他是一个精明、不知疲倦的家伙,凡事都要刨根问底,有时竟会刨过了头,让自己惹上大麻烦。

    下面就是他讲给我的故事,以及我自己对事情的理解。

    原来,在某些国家的政府和军队的背后,都还有大规模的地下间谍活动,由一批包藏祸心、极其危险的人物在操纵、运作着。他很偶然地发现了这些间谍活动,觉得好奇、蹊跷,于是追踪了下去,然后就陷在里面,脱不出身了。据他说,参与这个阴谋活动的多是些受过良好教育的无政府主义者,他们总想制造动乱,发动革命。除他们之外,还有一拨儿想借此发财的金融家。这些聪明人在世界大乱、市场崩溃时总能获取丰厚利益。显然,欧洲各国火拼起来,打起仗来,正符合这两拨人的目的。

    他告诉了我一些奇怪的事,恰好解释了许多一直困惑我的问题——譬如不久前发生在巴尔干战争[5]中的一些事:有些人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一些国家怎么突然间占了上风,同盟国和协约国是怎么组成、又怎么分裂的,战争的根源又在哪里,等等。他还说,整个一系列阴谋的目的,都像是要挑拨俄国跟德国打起来。

    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因为那些无政府主义者认为这样就会为他们创造机会。一打起来,整个欧洲就会变成一个大炼狱,一个新的世界就可能从中应运而生。而那批资本家们,则可乘机大捞一把,靠战争造成的烂摊子大发其财。他说,资本是没有祖国、也没有良心的。还有,所有这些的背后是犹太人,而犹太人是恨透了俄国的。

    “你觉得不可理解吗?”他提高了声音,“犹太人三百多年来一直受着压迫和摧残,现在正是他们翻身的机会。现在到处都有犹太人,不过你得深入到内部,到最隐秘的地方,才能见到他们。比方说,随便哪个条顿公司,这是德国人的大公司,如果你要去与它打交道,你见到的第一个人可能会是一个叫什么冯·亲王之类的年轻人,说一口英国伊顿公学或那劳公学出身的地道标准英语。但这个人其实无关紧要,只是个一般雇员。如果你的生意足够大,那你就可能会见到他后面的一个人。这个人将会是一个威斯特伐利亚人,这人眉毛下垂、下巴前突,一副粗鲁的做派。这该是一个能够拍板,在你的商业文书上签字、画押的德国商人了。但是,如果你的生意的确非常重大的话,那你就一定会见到真正的老板了。十之八九,你会被带去见一个矮小的、面色苍白的犹太人。他坐在浴盆似的椅子里,眨动着响尾蛇似的眼睛。是的,先生,他就是一个当下控制着世界的人,他手里的刀子正架在沙皇俄国的脖子上,因为,或者他的姨妈被他们凌辱过,或者他的父亲曾被鞭笞、流放在某个离伏尔加河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