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宿醉醒来
“哎···老婆···”
张加帅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熟悉的号码,滑动屏幕放在耳边,又闭上了眼:“嗯,喝多了,单位睡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气,还带着宿醉的疲软。
“哇···”
一股酸腐之气突然涌上嗓子眼儿,昨晚上喝进肚子里的白酒、啤酒、洋酒,好像与胃液搅合了一宿,发酵了,一股一股的往上涌,那酸爽,顶得张加帅憋不住一声干呕,听得电话另一头儿的老婆,“哎呀”一声就挂了。
张加帅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一翻身,头伸进床边的垃圾桶,干呕几声,也没吐出来。倒是精神了,索性坐了起来,手指抠抠眼角的分泌物,又蹭蹭嘴角,头疼欲裂。房门处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张加帅并没有抬头,不用看也知道,是何箐箐。
公司机关除了值班司机有宿舍以外,只有张加帅享受特殊待遇,单独有一间休息室。“八项规定”出台以后,央企严格按照用房标准,核查办公室使用面积,总经理是处级待遇,办公室严重超标。
张加帅和单位的工程师何工,又量又画好几天,想方设法的打算重新装修,可还是达不到审查要求,只能汇报领导,把总经理办公室腾退出来。
总经理办公室原来是里外套间,外间大,用作办公,里间小,摆上衣柜和床,用作总经理休息;腾退出来之后,外间用作档案室,摆满了电动档案密集柜,里间门上定了个库房的牌子,摆上一面墙的货架,存放领导商务接待的烟酒和迎来送往的各种礼品。
张加帅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大衣柜,用作自己偶尔休息用。而这间库房的钥匙一共有三把,除了自己手里有一把,综合管理部应急备用一把,另一把在何箐箐手里。
“又喝多了吧,可咋好啊”!何箐箐带着一股香风走了进来,轻声嗔怪着,张加帅并没有抬头理她。
何箐箐伸手打开大衣柜拿出一件淡蓝色的女士衬衫扔在张加帅身旁。走到张加帅面前,胳膊往后背,反手拉开裙子的拉链,回过手臂在胸前轻扯,身上的鹅黄色蕾丝连衣裙就褪到了腰间。
张加帅听到拉链的“呲”的一声轻响,抬起头看向何箐箐,嘴角微微歪向一边,表露出似笑非笑的意味,直勾勾的盯着何箐箐褪去衣裙,呈现出雪白丰腴的身子,傲人的身材上包裹着一套淡绿色的内衣。
何箐箐面向张加帅,弯腰拿起床上的衬衫的衣架,一手衣架,一手裙子,转过身,正把裙子套上衣架,准备回身挂回衣柜,张加帅却站起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何箐箐面向大衣柜,稍稍踮起脚,挂好连衣裙,屁股却翘起来左右晃动,磨蹭着张加帅的裤裆,手也抓起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掌,放在了胸前,嘴里却说着:“哎你臭死了!赶紧洗漱去,这就上班了”。
张加帅顺着何箐箐向后撅屁股的劲儿,往床边挪动,手刚摸索进胸罩里,何箐箐一转身,把他推坐在床上:“赶紧的!今天不用接区总吗?我让小食堂给你熬点小米粥去”。嘴不停地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衬衫往身上穿,眼神却带着询问看向张加帅,张加帅手臂向后拄着床,表情扭曲的好像说话都特别费劲:“昨晚上喝了特么六场酒,唉呀,真难受啊。”
何箐箐看了一眼他难受的样子,没再搭理他,又从衣柜里拿出西装短裙穿上,把衬衫下摆塞进裙子的腰围,抚平褶皱,“赶紧的吧”,头不回的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张加帅目送何箐箐消失在房间里,眼神空空的,运了运气,起身去卫生间。
刷牙时又是一阵干呕,声音大得估计能从四楼传到一楼。整个单位机关都知道是张加帅,因为这是他的常态。
张加帅是央化供销的总经理助理,公司领导班子成员称呼为老总,设置是一正二副的总经理和一名上级单位垂直管理的财务总监;除此以外,在公司需要称呼为“总”的存在,就只有张加帅。
央企和政府一样,很讲究行政级别,界线也非常严格的。公司一把手区总,是省公司的党委委员、本单位的党委书记、总经理,正处级,两位副总和财务总监都是副处级,各部门经理都是正科级。
区总专门设置了一个总经理助理的职位提拔张加帅,所以他是超出所有正科的存在,第一顺位提拔副处的“状元签”。公司人人都眼红他,但也只能感慨“虽然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的人是出生在罗马”。
来央企之前,张加帅是常山市委的公务员,大学毕业时参加省市县乡四级公务员联考,拜托了市委综合二处处长古月刚的关系,八竿子划拉划拉,认成表兄弟。古月刚官儿不大,却是市委副书记周四冀的大秘,表兄伺候领导,表弟伺候表兄,也就更有机会进入领导视线。
周书记与本地大佬薛君竞争市长失败,回省里任职,临走时没给身边人做任何安排。倒不是寡情淡薄,而是与薛君斗争到势如水火的局面,如果败走蛰伏的情况下还安排身边人,反而这些下属打上了标签,更耽误前途,适得其反。
但张加帅却是因为周书记离任的契机,跳出了水深火热的政治泥潭,投向了央企的怀抱,换了赛道,开启了别样的人生轨迹,否则,他可能只是困坐机关的一个小公务员,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弓。
当然这个契机也是自己争取来的。当时张加帅刚到市委不久,周书记母亲去世,古月刚陪同书记回衡州老家治丧,走的时候带着司机一路飞奔,回到衡州老家,周书记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分配到古月刚的是妥善处理常山方面各界人士的吊唁事宜,可想而知,情来份往方方面面的,忙得古月刚脑袋都大了,张加帅自然也是被指派的鸡飞狗跳,疲于奔波,衡州到常山单程400公里,竟是一天跑了三趟,早晨从常山带队到衡州,中午从衡州返常山,下午再从常山带队到衡州,开车开得直吐,下车的时候,脚软得踩在地上都站不住。
作为领导身边人,就是要把细节做到极致,可能你做了太多,领导什么也没看见,但只要你没做到位,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点儿的不妥,领导一定能看见。
这么说,好像是有点趋炎附势、蝇营狗苟,但张加帅就是初入官场便自觉悟出来此理,也把这个当成准则。恰恰是治丧这一段时间的参与,张加帅真正进入书记的“圈子”,广泛认识了周书记在常山的亲知近派,并逐步建立起联系。区总就是在这个时候结识的。
区总比张加帅大十岁,京城人,身上一股浓浓的官二代气质,即使表现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桀骜,甚至是显示高人一等的轻蔑。
张加帅第一次见到区总,就是这个印象,交往之后才知道,难怪人家牛逼哄哄:父亲是副部级领导退休,母亲是享受国务院津贴的高级工程师,哥哥是军工企业现任的副部级领导,姐姐是军工方面的高级知识分子。作为家里的老疙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三十多岁就是正处级,出京游历就是为了丰富履历,所以挑挑拣拣选了一个距离京城最近且效益最好的公司担任一把手。
区总的父亲可以说是周书记第一个贵人。当年周书记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学校当老师,跟区总的父亲是衡州老家一个村的族亲。而区总的父亲时任地委商务局局长,正处级领导,又跟新任的地委行署专员是大学同学。专员挑秘书时,区总的父亲推荐了周书记,跟着专员一路平步青云,十年后专员止步正省级,退二线,但周书记以三十二岁的年纪出任县长,主政一方,扶摇直上。
区总是代表父亲来吊唁的,场面上一番肃穆庄重,私底下却找到接待自己的张加帅,留了联系方式,约好回到常山后一起打球。因为张加帅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在千篇一律的公务场合显得“鹤立鸡群”,引起了区总一点点注意。
区总爱好所有的体育运动,可刚到常山没多长时间,在单位下属前又得绷着脸树立威信,没人陪着玩又不能天天回京城,憋得五脊六兽,精力无处释放。一看到张加帅大高个儿,宽肩膀,就跟小老弟聊了起来。张加帅原本也是声色犬马的顽劣秉性,两人在远离追悼会现场的垃圾桶旁,抽着烟聊天打屁,几句话就碰撞出知己难寻、相见恨晚的小火花。张加帅似乎看到区总眼睛里闪过一丝如饥似渴般的真诚和急切,心里也笃定这个又帅又坏的老大哥是交定了。
之后回到常山,张加帅主动联系,与区总迅速升温,打得火热。当时作为周书记大秘书的表弟,一个小小科员,实际上就是跑腿打杂。只要书记去各个县区,张加帅就要单独开着古月刚的私家车,跟着单位的公车,有时候是打前站,对接会场、会务,考察酒店、宾馆的环境等等;有时候是垫后,接收县区单独为书记和大秘准备的各种礼品、纪念品、土特产,通通塞进古月刚的车里,再按照古月刚的指示,有的搬回他家车库,有的进行各种分发。
只要书记不出门,张加帅在市里基本不用待命,反倒有大把时间社交。而且当时是老婆怀孕,妊娠反应严重,天天晚上下了班就回娘家住,没有精神管他,张加帅只要偶尔中午陪着老婆逛逛商场,吃吃午饭,一天天乐得清静也相安无事。
区总把张加帅称作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儿,张加帅也确实是花样繁多的怪咖,今天游泳完做理疗,明天打球完喝啤酒约麻将,后天听梵音学瑜伽吃素膳,大后天高尔夫球带球童女大学生看灯光秀,没有一天重样儿的玩。区总也深刻地享受到离开京城没人羁绊的快感,简直是乐不思蜀。有时周末也不回京城,跟着张加帅四处游玩,爬山出海,骑马摸鱼,五区十县走遍,惬意流连。
直到周书记离任前,张加帅考虑到前路茫茫,与家人一起谨慎探讨,主动向区总提出,从市委出来到企业,区总甚至是欢天喜地。紧接着就是张加帅通过表兄古月刚向周书记提出,由市委借调到市商务局任副科长;区总同时向周书记表示想要张加帅,并由央化供销常山公司向常山市政府商务局申请人才帮扶,没用上半个月,张加帅成了央企的总经理助理,三个月试用期结束,副科提拔正科,人事关系调动至央企,从地方公务员变成国资委下辖央企的公务员。三年半党政机关经历镀金,又华丽转身进入央企管理层,张加帅自己也感到如鱼得水,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