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几岁的时候,我就有了当作家的梦想。那时“作家”这一称谓,对我来说无疑是耀眼的光环,神秘、崇高,可望而不可及。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成为一个职业作家了,神秘的光环早就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一份责任。现在每创作一部作品时,想的不是出名获利,更多的是如何让读到我作品的读者满意,多些赞扬,少些责骂。我想,这是每一个作家都应该面对的道德操守。
回想起二十多年所走过的创作道路,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无论在哪个环节,我放弃了,也许就不是今天的我,而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我17岁入伍,那时是20世纪80年代初,文学红火得很。凡是读过一些书,能写一些字的人,又对生活有些梦想的年轻人,差不多都做过当作家的梦。我那时主要以阅读为主,中外名著,凡是能在书店里买到的,我都读到了。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名著,我一定要读。读不喜欢的书,这一过程是枯燥的和痛苦的,书读了一阵之后,自己也有创作的欲望了。于是就写,只要有时间,有灵感了,不分场合、时间,总会写上几笔。然后是四处投稿,当然这些随风而去的稿件,几乎是泥牛入海。但也学会了等待,一提起那些散布在大江南北各个编辑部的稿件,心里就充满了希望。于是,每天都处于一种无名的兴奋之中。在等待的过程中,又在亢奋地写作,然后又是期待。周而复始。
终于,编辑部有回音了,是退稿。格式相同的退稿签,程式化的安慰信,每次总来,总觉得自己离希望又近了一步。努力了,等待了,不知哪片云彩下雨了,终于有巴掌大的稿子被采用了,欢欣鼓舞自不必说了,在没人的地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墨香消失,纸页残损。
现在回想起来,能发表作品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惶惑的是,在发了一些作品后,写得更多,退稿也更多了,发得仍然很少。为了鼓励自己,在20岁的时候,给自己制订了第一个五年计划,那就是希望在25岁的时候,写的作品十之八九都能发表。于是,为了这个五年,把自己投入到了无怨无悔中。这5年不知是如何过来的,亢奋,低落,迷茫,总之什么滋味都有。也就是在25岁那年,我考上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的文学系。初到京城,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搞文学的人,挤在一起,谈的是文学,搞的也是文学。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文学是那么的近。也就是从25岁开始,发表的障碍消失了,几乎是写一篇就能发一篇。第一个五年计划就算完成了。
后来,再写着写着,就发觉不对劲儿了,发了一些作品后,才觉得离作家的梦想反而远了。当初对作家的认识是,凡是能发表作品的人,就可以称为作家了,现在终于发表了一些作品,却觉得自己依旧很平凡,并没有把自己弄得伟大起来。不伟大又如何称为作家呢?这时才明白,作家也是分成三六九等,著名和非著名的。于是,第二个五年计划又出笼了,希望自己30岁时,可以著名起来,人前人后的一提起来,要让人们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于是,又埋下头来,几分悲壮——开始了第二个五年计划。在第二个五年计划中,觉得自己的的确确算是挤进了文学圈,经常参加一些流行的文学活动,见到了许多著名或非著名的文学人士。作品接着写,也接着发,但似乎一直没有著名起来。参加活动时,主办方介绍时,从寥落的掌声中就能感受到自己非著名的身份,眼见着身边熟悉或不熟悉的朋友,不断地从非著名向著名跃进,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嘴上不服,心里却焦灼异常。30岁左右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搞文学这块料了,那时甚至想,如果就此罢手,搞点别的,也许还来得及。那会儿为了文学可以说放弃了很多,如果真的收手,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但考虑到自己还年轻,也许还来得及。犹豫之中一直写下去,也就是那时才明白,轻言放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放弃,就只能往前走!暂时把著名不著名的事放在一边,伏案苦耕。但也时常抱怨,自己的命运不济,万事俱备,就只差命运了。
接下来,稀里糊涂地又过了十来年,到现在为止,我也没弄清自己是著名还是非著名。总之,感觉离文学越来越近了,她几乎成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有段时间不写作,就会感到很忐忑,直到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作了,忐忑和焦灼一扫而空。写作的过程无疑是枯燥和艰辛的,但对我来说,这一过程却是我最幸福、完美的日子。
从十几岁到不惑之年,在这二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一直把文学当成了人生的一个重要目标,为她幸而幸,为她狂而歌。二十几年的创作经验告诉我,只有你真心地面对她,她才会向你绽开笑颜。而用心、用生命去呵护,则是我对文学的态度。
这本《我的人生笔记》是我的散文随笔处女集,也是我这二十几年时间里,对生活、人生的点滴感受。她与小说不同,小说面对的是一份想象的生活,散文、随笔应该是人生性情的真实写照。不伪饰、不造作,自然抒写真性情。以后这样的散文、随笔我仍会写,不过那是我记录以后的生活了。现在呈现给读者的这些小文章,算是给关心、喜爱我的读者朋友的一份答卷吧。
2005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