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芥要订婚了,和她相恋六年的男友,郝信。
明天就是他们的订婚宴。
“姑娘,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啊!”
荆芥略一惊。
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吗?陌生的司机师傅都看出来了?
她笑着说了声谢谢,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大红喜字的一角,沾沾喜气,跟着笑了笑。
临近目的地,司机望着不远处崭新的楼盘,禁不住叹一句,“这房子开盘的时候可不好买哦!”
荆芥抬头看过去,确实不容易,不仅要验资看房,更是通宵排队才选到自己心仪的房型,想到这是自己未来的小家,一切的辛苦都值得。
车到地方,雨大了不少,荆芥撑伞下车,路边已经有乘客在等。
见后排的人要下来,那人抬手去拉副驾驶的门。
荆芥在路边理了理怀里的东西,别被雨淋到,余光瞥到那人站在门口,还没上车,好奇多看一眼。
视线里,一只抖动不止的手,悬在门把手的上方。
帕金森吗?
荆芥转过身,那人弓着背站在雨里,雨点打在身上噼里啪啦响,帽子遮住脸,只露出一点胡子拉碴的下巴。
年纪这么大了,家人也不出来送一下!
荆芥伸手帮他拉开门,见他站着不动,又问了句,“大爷,您需要帮助吗?”
那人仍不动,忽地坐进车里,车门发出一声嘭的闷响,似乎带着一丝不满的情绪。
荆芥看得皱起眉心,这人什么态度?连句谢谢都没有。
再一想,老年人生病,身边没有家人关心,情绪不好可以理解,怪可怜的,没必要计较。
保安看清雨里走过来的人,忙帮着开门,“荆小姐,这么晚了,下雨还过来?”
“下雨不放心,过来看一眼。”这周学校活动她要带队,没能过来,担心工人没关好窗,所以忙完便赶紧过来,还有主卧的墙面,重新改色后的效果还不知道怎么样。
“下次这种情况您跟我们说一声,不用再跑一趟。”
“没事,我离得也不远。”荆芥说着翻出几包小零食,这次出差带回来的,“这段时间进家具,麻烦你们了。”
保安小哥忙说不麻烦。
保安亭里,小哥目送荆芥离开,人都看不见了,目光还没收回来,心里不住感叹,荆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听说这里是她结婚的新房,荆小姐的老公真是好福气!
等电梯的空档,荆芥拿出手机,对话框里最近的一条消息,还是她下午转发的卧室照片,上面是他们对卧室墙面颜色的讨论,郝信执意要改成淡绿色,说是对眼睛好。
以前问他意见,都是一句“你说了算!”,虽然绿色跟整体风格不太符,想着他头一次发表意见,荆芥还是妥协了。
郝信在外地出差,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关掉对话框,还有一条新消息,是安保公司发来的客户满意的调查。
新房安装了全屋智能监控系统,她还没测试过,正好今天一并看了。
荆芥打开门,想了想,还是把雨伞放到门外,家里的木地板花了她不少钱。
弯腰正要穿鞋套,突然注意到地板上有两道湿鞋印。
她跟装修公司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穿鞋套进门,不要穿鞋踩地板,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转头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荆芥拿出手机,对着鞋印拍了两张照,回头找他们算账。
她盯着地板上的痕迹,越看越不舒服,收起手机,径直往卫生间走,去拿拖把。
这时,不知哪儿飘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荆芥停下,侧耳细听,眼里不觉显出一抹喜色。
郝信回来了?
声音像是从卧室传来的,荆芥转身走过去。
离着几步远的时候,又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下意识放轻步子,走到门口,似乎又没声音了,荆芥面色一缓。
果然是她听错了,这是她和郝信的婚房,怎么可能有别的女人。
手握上门把手,忽然里面传出女人暧昧的娇嗔。
“你别碰我!你明天就要跟那老女人订婚了,你把我和宝宝放哪儿了!”
宝宝?荆芥心里一沉,这女人是谁?肯定是中介公司的人,他们也不像话了,居然敢住到客户家里!
握紧把手,迫不及待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手下刚一用力。
“还能放哪儿,肯定是放心尖上啊!我不是说了吗宝,订婚只是权宜之计,她生不了孩子,我不可能跟她领证,等项目结束,我就会跟她说清楚。”
这个声音她听了八年,已经牢牢刻印在心里,荆芥咬紧嘴唇,仍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里面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就要订婚了,很快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宝宝。
然而里面的对话,根本不给她自欺欺人的机会。
“公司那么多人,我不信除了她没人能干,我看你还是舍不得她吧,毕竟你们有这么多年感情不是吗?”薛桐桐推开郝信,斜眼瞧着他的反应。
“我跟她有什么感情,早就腻了!她就是一块死木头。”郝信说着俯到薛桐桐颈间,“她哪有你这么软,这么香,我最爱宝了!”
薛桐桐被他蹭得直痒,娇笑不断,“你就知道哄我,伯母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了,她说让我好好安胎,回头找你算账!”
郝信盯着薛桐桐,眼里的笑意陡然消失,“我妈怎么知道的?”
薛桐桐瞄一眼郝信,声音颤抖着带上哭腔,“我肚子不舒服,你又不在,我能怎么办吗?”
郝信一听孩子有事,顾不上别的,“怎么不舒服了?看医生了吗?”
“伯母带我去了,医生让我静养,注意情绪。”
郝信把人拢到怀里,软下嗓音,轻哄:“我跟你说,她给公司干活,又不拿工资,免费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我赚钱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宝宝吗!”
说完又指了指卧室的墙,“上次你说不喜欢这墙的颜色,这不是也给你换了嘛!”
薛桐桐嘟起嘴,娇声娇气道:“这不是我想要绿色,还有那个灯我也不喜欢,现在谁家还用玻璃吊灯,老气死了!”
郝信最爱她这副耍小性子的娇气样儿,可不像荆芥一天天老学究似的,死气沉沉,一点情趣都没有。
“宝不喜欢咱就换,明儿我就砸了,你喜欢哪个买哪个!”郝信抱紧怀里的可人儿,躺倒在床上,“宝,快让我亲两口,想死我了!”
荆芥盯着卧室的门,大脑一片空白,半晌,脸上突然滑过什么东西,下意识摸了一把,原来是她的眼泪。
猛地后退几步,靠上冰凉的墙面,寒意浸透到骨子里,想着他们的对话,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不喜欢那个灯是吗?她也不喜欢。
郝信的妈妈过来看过一次,嫌她选的灯不上档次,这家里的一砖一瓦全是她的心血,她不想换,郝信为了这事还跟她吵了一架,最后她妥协了。
现在……
还有卧室的墙,自己的妥协,竟是为别人做嫁衣。
荆芥咬紧牙根,上前攥住门把手。
好想问他有没有心,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手指握紧,用力到指节发白,毫无血色,克制住破门而入的冲动,蓦地松了手。
就这么冲进去捉奸,太便宜他们了!
郝信不是还想白嫖吗?那就再送给他一份大礼好了。
荆芥掏出手机,双手抖动得险些没拿稳。
点开一个App,一番操作后,屏幕陡然闪现出卧室里的场景,禁不住胃里一阵翻腾。
床的对面还悬挂着她和郝信的婚纱照,荆芥扣住屏幕,环视这个她精心布置的家,只觉得这里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她就是这个笑话里最蠢的大傻瓜,不仅眼瞎,心更是瞎的!
不愿再多看一眼,荆芥拿上门口的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掌心里,手机屏幕上的小红点仍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