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深山。
风呼啸着,遮天蔽日的树冠像一头巨兽将人笼罩、吞噬。
让人头皮发麻。
稀薄的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投下零星光亮,给她鼓励,让她坚持没有倒下去。
汪会会无声流着泪,微颤的手拄着登山杖,气息粗重,艰难前行。
即便摇摇欲坠,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耳边是脚踩树枝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埋着脑袋,小心观望,按捺着内心的恐惧,神情坚毅。
突然脚踩空,本就不稳的身体往前一栽,整个人直接从一个小斜坡上滚了下去。
幸好斜坡很平滑,全是柔软的杂草,不然指不定得缺胳膊断腿。
身上的装备也摔了一地。
她捂着摔疼的屁股还没站起来,一抬眼,倏地瞧见一个快速奔腾的黑影朝她冲过来。
“啊——”
汪会会惊慌大叫,直接被那黑影扑在地上,头顶传来凶恶得狂叫声。
“汪汪汪……”
汪会会吓得身体都僵直了,头顶一张狗脸警惕地盯着她,尖利的牙齿像是随时准备往她脖子上来上一口。
两条口水从狗嘴角流下来,顺着脖子打湿了头发,都不敢去擦。
“阿福,过来——”
一束光从不远处打过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隐在光束后,看不真切。
但听声音是个人,还是个小男孩。
汪会会差点没形象地哭出来,等身上的狗跑回主人身边,这才撑着地哆哆嗦嗦站起来。
她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疼和狼狈,用手挡住那束刺眼的光,看向小男孩。
却是一眼注意到小男孩身后的院落。
山中院落。
莫非……她找到了仙人住处。
“请问这里……”
她声音激动,可话还没问出口,却遭对面小男孩冷冰冰的质问。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
看那身高,听那声音,只不过是个小朋友。
汪会会却莫名感觉到压力。
她咽了下口水,还是识趣地先回答问题。
“我叫汪会会,想找席合仙人,不知这里可是席合仙人的住处,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席合仙人,性命攸关。”
她紧张地放缓呼吸。
就听小男孩很爽快说了一句,“跟我来。”
然后扭头往院落里去,那条叫阿福的狗乖乖地跟在他脚边,和他步伐一致。
“好、好嘞。”
汪会会欢喜不已,快速收拾好散乱的装备,扶着腰追了上去。
这是一处四合小院,正中间主屋是个二层小楼,左右两排平房。
院里此时一片漆黑,只有主楼二楼隐约有亮光。
汪会会仰头往二楼发出亮光的屋子望去,突然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吓得一个激灵。
那人站在二楼栏杆处,一头及腰长发随风浮动,身后不甚明亮的光明明灭灭,在这深山黑夜里像一缕鬼火。
透着诡异感。
汪会会差点魂被吓飞。
还惊魂未定,听到小男孩突然喊她。
“进不进来!”
小男孩已经拉开了一楼主屋的电灯,小小的身影立在屋门口,土狗阿福坐在他脚边吐舌头。
汪会会这才看清小男孩的样子,不过四五岁,留着光头,穿一件无袖长衫。
这造型怎么跟个和尚似得。
长得挺可爱一小男孩,但眉眼间透着股冷意,说话也冲。
汪会会不敢逗弄,像对待大人一样,客气地道了声谢谢。
小男孩给她倒了杯水,又拿了医药箱出来。
看着冷冰冰,其实还挺贴心。
汪会会很感动,但她现在没心思管身上的伤,急迫地再次问小男孩是否认识席合仙人?
能不能尽快让她见到席合仙人?
小男孩酷酷地把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摆出来,没搭理她。
听到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又哒哒哒快跑过去迎接。
“先处理伤口吧,有话之后慢慢说。”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楼梯方向传来。
汪会会看着楼梯上缓步走下来的女子,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在这网络信息发达的时代,她也算阅美女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飘逸出尘的女孩,浑身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她本以为这种词是形容老头的,却不想今日会用在一个年轻女子身上。
除了这个词,她再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她。
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在脑后,简单到朴素的麻布长裙。
白净的面容平和淡然到好似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她分毫。
她走到四方桌边坐下,小男孩像条小尾巴一样,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
阿福也跟着凑上去蹭了蹭她的腿,然后一人一狗乖乖守在她身侧。
女子将局促的汪会会拉到身旁坐下,温柔地帮她伤口消毒。
那面小斜坡虽然没什么尖锐的东西,但从上面滚下来,腿上、胳膊多少还是划了些口子,还有不少淤青。
小男孩一起帮忙擦药、包扎,手法老练,看来是做惯了的。
等伤处理好,女子对小男孩道,“小望,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小男孩看了汪会会一眼,像是在判定这个人有没有危险。
判定结果危险系数零,这才带着阿福回屋睡觉。
汪会会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感觉被轻视。
屋里只剩下汪会会和出尘女子两人,汪会会心急地表达自己的来意,诚恳地哀求。
“你能不能现在带我去见席合仙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想求她帮忙。”
“初次见面,不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女子声音缓缓,却不让人觉得拖沓无力,有种徐徐道来、安抚人心的作用。
明明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汪会会却总有种压迫感,不自觉变得乖顺。
“不好意思,主要我真的很着急。我爸爸车祸住院,现在生死未卜,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只有爸爸,我不能失去他。”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汪会会立马用袖子抹去,努力坚强的样子让人不免心疼。
她接着道,“我上山是想找席合仙人,我爷爷说她有神通,说不定有法子救我爸爸。我爷爷小时候遇到地震被埋在废墟里,本来都死了,后来又被席合仙人救活过来。”
“汪志民?”
汪会会激动地嗓门陡然拔高,惊飞了院中栖息的鸟儿。
“对对对,我爷爷就叫汪志民,你知道我爷爷,难道你是席合仙人的孙女?”
女子细白的手腕被抓住,明明力道也不算重,但还是留下了一圈红痕。
她不疾不徐地将手抽回来,垂着眼睑像是在犹豫什么。
汪会会忐忑地额头有些冒汗,诚恳地哀求,“我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求助席合仙人,求您让我见见她。”
又想到什么,不安地问,“不知道席合仙人……可还、在世?”
爷爷遭遇地震已经是六十八年前的事,那时席合老人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现在至少得九十来岁。
女子掀起眼睑,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
女子勾唇,扬起一抹柔和的浅笑,声音潺潺如溪流。
“我就是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