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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值得

人间值得

简介:
白辞像是光源,吸引无数追求者飞蛾扑火。同住一个小区,林云起发现凡是围在白辞周围的人,有的疯,有的死,有的破产。直到有一天,白辞站在他家门外告白:我钟情你。避免步入那些追求者的后尘,林云起抢先一步装疯卖 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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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值得》众生他是那个例外

    病房,窗户开着以便空气流通,但微弱药水的味道依旧残留在空气中。

    站在床边的男子身姿笔挺,似松柏般不畏酷寒。

    “人要服老,您还是安心养病。”男子微叹。

    “聂言,你该有点人情味。”病床上的老人一边咳嗽一边笑道。

    “如果人情味是区分人和异物的关键因素,我不介意学着点。”聂言顿了一下:“但显然不是,多点少点毫无益处,就跟您最后提供的理论也是一样。”

    “有用的,有用的……”老人喃喃自语着,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对方,渐渐地,他声调拔高——

    “我卧房里的钟表,滴答的声音很吵,然而我睡觉前会下意识忽略这种声音,不是习惯,是忽略,甚至有时根本听不到……”

    “当你专注于一件事时,便会忽略外界的变化,哪怕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异物和人处在不同的空间维度,每一次情绪的变化都可能成为他通向你的空间节点。”

    人死后的亡魂,有多种称呼,其中‘鬼’最为常见。

    负责处理此类事件的特殊小组专家将它命名为异物,鬼攻击人的过程被称作是异物入侵。

    韦教授最近提出,人和异物处在不同的空间维度,情绪变化是异物入侵人的空间节点。

    他认为,异物无法伤害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无神论者。

    “彻底的无神论者和异物之间,隔着的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

    聂言:“被您一解读,倒像是唯心主义。”

    我不信,他就不存在。

    韦教授脸上的褶子聚在一起,哑着嗓子笑了起来:“别偷换概念。”

    “那婴儿呢?对这个世界还没产生认知的小孩呢?有些照样会受到异物干扰。”

    对于还没接触过鬼这个概念的人,根本谈不上信与不信。

    韦教授把头偏向一边:“虽然很多人说小时候见过鬼,事实上他们也平安长大了。你在特殊小组这么久,什么时候遇见过幼童被异物夺命的例子?”

    聂言还想争辩什么,但韦教授已经疲惫地合上双眼:“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就像你们过往处理的事件当中,胆小、认为鬼存在的人撞鬼可能性远超过不怎么信鬼存在的人。”

    聂言:“罗盘七天赋显现,被调到特殊小组前,也是个无神论者,可他恰恰是在被异物入侵的状态下觉醒。”

    韦教授摇头,费力地动了动手指。

    聂言看出他的意思,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三张纸,每一页均是罗列着密密麻麻的苛刻条件。

    有些很是荒唐。

    什么从未在乎过风水星座宗教,不相信左眼跳财……

    “如果一个人,能满足所有的条件,”韦教授一字一顿道,“那在世界观被改变前,任何异物都无法伤害他。”

    聂言摇了摇头,不再这件事情上纠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特殊小组了,下周再来看望您。”

    临出门前,望着老人衰老的面容,微微鞠了一躬:“感谢您多年来对特殊小组工作的奉献。”

    韦教授的眉心已有灰败之色,也许已经等不到自己的下一次看望。

    “职责所在。”

    聂言遂即脚步不停离开,这位特殊小组的组长走了没多久,病房里又进来一人。

    没了先前的从容,韦教授勉强扯了下嘴角:“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希望你能履行诺言。”

    说话的时候,老人死死盯着对方的脸,不想放过任何一次表情变化。

    不同于聂言的强势,新进来的这人在容貌气度上更为惊人,随便一个眼神扫过来,都会为那份漂亮感到一阵心惊。

    花篮里娇艳艳的花朵在他经过时竟有些蔫,像是不敢太过放肆地盛开。

    “白辞。”

    老人受不了窒息般的沉默,叫出对方的名字。

    终于,白辞抿了抿偏淡的唇:“放心,那只王阶级别的异物我会处理。”

    韦教授长松了口气。

    数月前,白辞声称市内有一只王阶级别的异物,在酿成灾祸前可以帮忙处理,前提是自己要向特殊小组提出一项理论:异物无法伤害彻底的无神论者。

    白辞不会说谎,韦教授并不怀疑有王阶异物的存在,但他始终想不明白交易的用意。

    正如聂言所说,这项理论根本没有意义,比起什么样的人容易受异物影响,大家更关心怎么对付异物本身。

    考虑的太多,韦教授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疲惫在向自己袭来。往事走马观花在眼前转悠,最后他发现,其中最难以忘怀的是数年前第一次见到白辞时的画面。

    时过境迁,自己已经耄耋之年奄奄一息,白辞依旧容颜不改,如局外人般漠然地看待这个世界。

    “你究竟……是谁……”

    韦教授的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有关白辞的身份,只有特殊小组的高层知道,而那些人对待白辞的态度,向来是短暂合作的同时保持高度警惕。

    韦教授突然生出些隐忧,白辞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只有一个:信奉绝对的力量可以碾压一切阴谋。

    他努力掀开眼皮望过去,第一次产生一个疑问:白辞是真的不屑玩弄阴谋诡计么?

    一周后,韦教授病逝,对于圈子里的人来说,这算是一件大事,在对待异物的问题上,韦教授提出过不少宝贵的意见。

    然而和辉煌的一生比较,这位教授病逝前最后公布的理论就显得有些孩子气。

    资料没有被归为核心档案保密,后来系统遭遇过一次攻击,非核心资料泄露不少,导致除了特殊小组,一些开了智的异物也曾有所耳闻。

    ……

    七年后,天海市。

    高楼矗立,经济的飞速发展中,这座一线城市的房价多年前就迈入骇人的行列。

    一个不起眼的老旧小区,逢夜间有雨,本来还要再放一天的花圈被提前收起。

    警员和医生确定是意外死亡后,豪车拉走了遗体。小区内都是窄道,豪车走得很不容易,期间居民楼里不少住户扒在窗户上望,好奇死者的身份。

    有这样气派的车来接,死者生前却住在一个破落小区,本身就不正常。

    一时间说什么话的都有。

    这里的房子最早以前是供工厂工人分配使用,厂子破产后,十年间原来的人也渐渐散了。如今的住户多是外来户,日常邻里间全无交流。

    所以他们中大部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关于死者一星半点的记忆。

    林云起是个例外。

    他知道死者是个中年人,举手投足间显得很利落,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对方半个月前搬进来,日常宅在家中,偶尔晚上六七点会出门一趟。

    每次出门对方都会去白辞的单元门口,一站就是五六个小时,痴痴凝望楼上的小窗口。

    望夫石也不过如此。。

    “挡道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打断林云起的回忆。

    说话的眼镜男口中吞云吐雾,顺便还把抽剩下的半截烟头丢在地上。

    正在扫楼的林云起抬头定定望着对方。

    扫楼是他的工作之一,林云起负责南区一到七栋的所有的楼梯,每天只用清扫两次,分别是早上九点前和晚上七点后。

    “看什么看?”长期在公司被老板当牛做马使唤的眼镜男早就憋了口气,从口袋里一甩,几张散钱落地。

    见林云起凝视纸币不说话,眼镜男冷笑道:“怎么?我扔烟头你管,扔钱就不管了?”

    林云起依旧没有说话。

    眼镜男瞄了眼地上的烟头和钱,又看了看他:“都是垃圾,记得扫干净。”

    ‘垃圾’一词念得格外重,意有所指。

    眼镜男迈开腿继续上楼。

    “等等。”

    一回头,不知何时林云起已经捡起了钱,还一一对着光查验,说:“三张都是伪|钞。”

    “……”

    这几张小面额□□只比练功券逼真一点,故意磨得泛白想模糊视线,实际稍微仔细一看就能辨别出。

    林云起叹道:“喜欢用钱侮辱人,但又不付出,先生,你不厚道。”

    眼镜男脸色越来越难看,平日里他都是戏弄一下卖破烂的老人,看到别人卑微捡钱的模样,仿佛能找回一些在公司的存在感。

    当面被拆穿,眼镜男陡然声音拔高,准备说上几句找回场子。

    “你这件事放在网上应该能火。”

    林云起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对方偃旗息鼓。

    ……

    对面单元楼,走廊窗台上靠着一人,正用望远镜目睹这一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听不到双方间的对话,但从肢体动作已然能猜出刚刚发生的一幕。

    “啧,观察了几天,”男人直起身,拍拍肘间的灰,“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他转过身,在面对身后的人时褪去几分玩世不恭:“头儿,白辞真的在关注这么个人?”

    后方男子衣服穿的很规矩,黑裤衬衫,笔直地站着。

    此人正是聂言,特殊小组的组长,相较于七年前,他的气质更为成熟,举手投足已经有了上位者的风范。

    聂言轻点了一下头:“根据目前掌握到的消息,白辞搬到这个小区就是因为他。”稍一沉吟,他看向旁边的女子下了命令:“白辞不会无故留意一个人,你亲自去看看。”

    女子还没应声,先前负责监视林云起的男人先一步往楼下跑:“我去就行!”

    女人冷若冰霜,没说什么。

    聂言摇了摇头:“这罗盘七,不知何时才能稳重起来。”

    ……

    昨天的户主离世的太过突然,家属直接把灵堂设在了屋里。这才有了今早豪车络绎不绝前来拜祭的画面。

    楼梯间,一朵纸花像是黏在了地上,怎么样也扫不动。

    正要来试探的罗盘七见状一怔。

    “别动。”罗盘七快步走上前:“我来处理。”

    怨念纸花。

    香灰飘洒在纸花上,死者亡故后怨念不散,纸花被‘赋怨’后成为怨念纸花。

    怨念纸花攻击性不大,但它会死死扎根在一个地方,几小时内自动消失。这种消失并非字面意义上的,而是陷入‘隐身’状态,往后不小心刚好踩到这里的人大概率会崴脚。

    放着不管会有隐患。

    罗盘七满手包裹住纸花,用力往外一拽。

    他没动用太多力量,谁料纸花反弹的力量来得猝不及防,惯性作用下直接摔了一屁股蹲。

    居然是扎了根的怨念纸花。

    是自己惯性思维了。

    “真晦气。”

    林云起嘀咕一句,接替他的位置,用手轻轻扯了一下,纸花颤颤巍巍抖了两下,很轻易就拿了起来。

    他没细看直接丢进黑色垃圾袋,顺带将前一人扔的练功券塞进罗盘七口袋:“拿去玩。”

    罗盘七眼皮一跳,这是当自己碰瓷?

    怨念纸花隐身前,普通人也可以拔掉,前提是有一身蛮力。

    再看林云起那偏清瘦的身材,还真瞧不出这身板下还有打死半头牛的力气。

    扫完最后一层楼,林云起转身往地下室走,准备放下工具回家换身衣服。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多看了一眼还没站起来的人。

    男人过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罗盘式样的戒指,外盘是厚重的金色,至于是不是真的黄金制造分辨不清。

    几缕阳光投射在上面,格外吸睛。

    林云起被这奇特的罗盘戒指吸引时,罗盘七也正处于半失神状态。

    修道之人的一双眼睛与常人不同,能看到一些平常肉眼瞧不见的。譬如人肩头的两团火,火烧得越旺,便说明这人阳气越足,不易沾染脏东西。

    而林云起的肩头火只能用‘一丝’形容,还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会扑灭。

    先前注意力集中在怨念纸花上,此刻近距离看到这簇小火苗,罗盘七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大兄弟挺能活啊!

    用民间的话来说,这人就是长了副邪骨头,阴气重,活脱脱脏东西眼中的‘唐僧肉。’

    罗盘七左看右看,硬是没在林云起身上瞧见什么护身符,想不通对方是如何平安无事挺到现在。

    他一头雾水地回到对面单元楼。

    “太奇怪了。这个叫林云起长了一身邪骨头,但很健康,身上也没有阴气,证明没被脏东西上过身。”

    以他的状态一个鬼压床都够吃一壶,夜间别想好梦。

    然而现实是别说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个作息规律精神充沛之人。

    今天一共来了三个人,上司亲自领队,原本大家兴趣寥寥,觉得为了个普通人太过大动干戈,这下全部来了兴趣。

    罗盘七再三强调没在林云起身上感觉到强大护身符的气息后,上司聂言似乎想到什么,微微张了下嘴唇,很快又抿了抿嘴,决定亲自去看看。

    ……

    扫完最后一层楼,林云起锁好工具,朝另外一栋楼走去,回住处换衣服。

    与此同时,聂言和罗盘七刚进单元门。

    迎面刮来一阵阴风,飘下来的阴魂没有主动发出任何攻击,反而逃命般俯冲直下,很快消失不见。

    “追么?”

    聂言摆了摆手,指了指上一层楼,问:“你觉得它在害怕什么?”

    罗盘七想到一种可能,神情严肃起来。

    聂言面色不变,但却放出两只千纸鹤探路,明显较之刚刚多了几分谨慎。

    快要到三四楼过渡的楼梯口时,千纸鹤翅膀发生剧烈的抖动,停在一处不愿意前进。随后赶来的聂言和罗盘七停在千纸鹤身后,处于他们的视角,足以看到前方的情景。

    402门口,一个穿着宽大斗篷的虚影正盘腿坐在门口,因为帽檐太过宽大,分辨不清男女。

    当然,罗盘七也认为没有分辨清楚的必要。

    一只鬼,重要的是品种,不是性别。

    “饿死鬼!”当看到膝盖处的破碗时,罗盘七因为太过惊讶,甚至卡壳了一下。

    他的面色难看极了。

    异物,类型多种多样,譬如人偶寄居、影子攻击等,这些都是人类后来发现的品种。

    它们的危险系数大多在可控范围内,与之相对,那些早就存在于古典记载中的邪物无论是力量还是破坏力,都远远超过这些新颖的品种。

    像是吊死鬼,替死鬼……

    其中饿死鬼绝对可以排在最不好对付的前三名。

    对于任何一座城市来说,成年的饿死鬼毫无疑问是场灾难。

    罗盘七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明白现在叫支援肯定来不及,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拼死一搏的准备。

    “头儿,我拦着它,你先走。”

    聂言没有回应,依旧看着前方。

    饿死鬼一直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碗,所以只是聂言单方面注视着它。片刻后,聂言突然开口:“走吧。”

    罗盘七愣住,走?

    下一刻聂言直接转身下楼,罗盘七后知后觉连忙跟着下去,一口气憋到单元门口才长长吁出,回头看了眼,确定饿死鬼没追上来。

    狠狠捏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做梦。

    从一只饿死鬼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件事够吹一辈子!

    惊讶过后,罗盘七回想先前逃走的阴魂,得出一个离谱却符合逻辑的推论:饿死鬼非但没有攻击林云起,反而在帮忙赶走其他的孤魂野鬼。

    “厉鬼保护人类?”

    “不是保护,是等开饭。”聂言凉凉道:“林云起是被饿死鬼看中的食物,自然不允许其他鬼觊觎。”

    林云起的体质使得他对于对异物的诱惑相当于妖怪看到唐僧肉,被饿死鬼盯上不足为奇。

    罗盘七闻言摸着手上的罗盘戒指喃喃自语:“一个普通人,却没有直接沦为饿死鬼的盘中餐,难道……”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比先前看到饿死鬼还惊讶。

    聂言微抬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回溯到几年前的时光。

    “异物无法伤害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无神论者。”

    韦教授生前提出的理论似乎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得到了印证。

    当天,特殊小组针对如何处理饿死鬼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很快制定出详尽的解决方案。

    激烈的讨论消停后,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聂言,毕竟最后的决定权还在组长手里。

    聂言:“及时扼杀危险的源头很有必要,不过……”

    他一一扫过每张面孔:“你们确定要直接对一只王阶异物展开绞杀。”

    现场一片死寂,好半晌有人找回自己的声音:“王阶?”

    聂言:“暂不提成功率,这个过程中一旦饿死鬼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快要结束时,聂言终于作出部署:“继续完善对饿死鬼的围杀计划,争取把损失降到最小,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万一期间饿死鬼突然失控怎么办?”

    “那只异物身上煞气不重,说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聂言:“我们该庆幸,这是一只对‘食物’有着极高要求的鬼。”

    给了众人接受的时间后,他继续开口:“关于林云起的资料,重新再调查一遍。”

    “已经查过了,林云起,出生于……”

    ……

    特殊小组连夜开会时。

    一间简陋的房间内,屋内窗帘紧拉,蜡烛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餐桌附近的区域。

    林云起独自坐在桌前,望着蛋糕眯了眯眼。

    “虽然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但走个仪式也好。”

    唱完生日歌,林云起一口气吹灭蜡烛。

    他没有许愿,也从不会在愿景类的事物上找寄托。

    蜡烛熄灭的刹那,门口的饿死鬼依旧盯着手里的碗,宽大斗篷里空洞的眼神不变。

    二十三岁。

    今天是储备粮的生日。

    斗篷盖住了那双森冷漂亮的眼珠,饿死鬼有些呆滞地捧着碗,片刻后低头虔诚许愿:希望,食物能在今年开始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

    “希望,我能……早日开饭。”

    为了这碗饭,他已经等了二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