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之外,别有天地。天涯尽头有个仙林大陆,大陆上的夏国逸阳郡有一个赵家庄。
庄主赵良辉富可敌国,五十多岁,却仍没有子嗣,整天为传宗接代而发愁。
这年又到中秋佳节,想到别人家子孙满堂,赵良辉不由得心绪烦闷,抬眼见到圆月浩辉,不禁叹道:“老天爷!要是能有个孩子,就算让我立刻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啊!”
他想到伤心处,不禁嚎啕大哭。这一哭也不知多久,神思渐渐恍惚,斜倚在石凳上,不知不觉入梦。
他梦中念念不忘,居然就梦到了送子观音庙。于是他在十里外就虔诚下拜,三跪九叩,盼着送子娘娘有所感应。
待拜到庙前,抬头看时,眼前庙宇一气惨白,和往日有所不同,使人望而生寒。
定睛看时,庙宇中间分明有一块匾额,额上大大写着四个字“伏魔之殿!”这哪是什么观音庙!
那四个字是朱红色写的篆书,阴气森森,看着颇有点吓人。
赵良辉瞿然而惊:“伏魔之殿?怎么从未听说?”
他心生惧意,想着尽早离去,回头看了看,但见身后全是白茫茫一片云雾,更是骇了一跳。
傻呆了一会,赵良辉心思转了一个弯,暗道:“平日里百般求子,都是毫无响应。伏魔之殿供奉的也应是一位天神,不妨拜上一拜,也许可以得偿所愿。
不待他去推门,庙门哗啦大开,顿时千万黑气直楞楞冲来,如同万只黑乌鸦挥翅猛扑过来。
赵良辉惊慌失措,吓的紧闭双目,黑气却霎时没了踪影。他用手在胸口揉了许久,才敢往前面看去。
只见这庙好不奇怪,四面墙壁惨白,庙里黑漆漆的,如同有万道邪氛一起乱舞。正中并无天神塑像,连香炉都没有,只有一大堆神鬼画符贴在柱子上。
赵良辉求子心切,大了胆子,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恳求道:“只求神仙给我个孩子,我死而无憾!”方才站起了身子,一步步往前挪。
这庙正中摆放了一块石碑,碑上却没有任何字迹。
“这块碑是做什么用的?”
赵良辉好生奇怪,转到石碑背后,往上看时,只见碑上全是鲜血,正潺潺的往外溢出,扑哧扑哧的落在地上,居然还热气腾腾。
紧接着,风云突变,碑上的鲜血全部汇聚,竟成了朱红色的七个血字:“杀杀杀杀杀杀杀。”
血字触目惊心,直把赵良辉只吓的失魂落魄,大叫一声,惨然昏迷。
这一声大叫,把全府都惊动了,众人提着灯笼急忙赶至。
老妻严氏慌忙上前,替赵良辉揉了揉胸口,问道:“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良辉缓了一口气,方才醒悟不过是做了个恶梦,但那景象实在骇人。七个血红杀字便似有千钧之力,重重压在心上,使他呼吸都不能顺畅。
过了好半晌,赵良辉才觉得有了精神,强笑道:“无妨,做个噩梦罢了。”
诸人心里疑惑,瞧着老爷脸色惨败,头上汗珠犹自不断滚落,都不敢多说。
此后几日,赵良辉一直心事重重,那七个杀字,便如阴魂不散,无论何时何地都浮在心头,当真让他寝食难安。
这一日,赵良辉正呆坐望花,突听得丫鬟韵儿一路叫道:“老爷,天大之喜,天大之喜!”
赵良辉翻了翻眼睛,骂道:“究竟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丫鬟见老爷绷着脸,神色吓人,忙道:“老爷,三奶奶有喜脉了!”
果然是天大喜讯!
还没进内房,就听到人声鼎沸。等掀了帘子,却见张大夫正在开安胎方子。
赵良辉这才觉得心理踏实些,兀自激动不已,颤声道:“大夫,胎儿还安好吗?”
张大夫拱手道:“胎儿安稳,夫人康健,庄主大喜了。”
时光荏苒,算算时日已有十月,临盆将近,全家吃了晚饭,都在三夫人房里候着。
三夫人正在劝慰老爷放宽心来,忽然腹里一阵绞痛,高叫了一声,顿时不省人事,软软的躺于**。
张大夫慌忙上前,只一望就知夫人今日要诞下麟儿:“生了,要生了!快去请稳婆来!”
赵良辉退出卧房,听到夫人哭叫,不知胎儿怎样,越等越是心急,几次按捺不住要亲眼去瞧。
忽听稳婆高叫道:“恭喜!是位公子!”房门打开,稳婆已抱了婴儿出来。
赵良辉急忙接过婴儿,却见娃儿粉雕玉琢,眉目分明,不禁大喜若狂,吩咐道:“速去摆宴,全府庆祝。”
却见管家急匆匆来报:“老爷,府外有一道士,说要拜见老爷,施舍给他也不要,就是不肯离开。不知如何处置?”
赵良辉有子万事足,心情大好,便道:“想是嫌给的银子少了,叫他进来。”
不多时,有家丁将那道人引到里房。只见这道人方面长髯,一头白发,鼻孔歪陷,眼珠斜晲,背上斜挂着一个大葫芦,颇有点不伦不类。
道人上来打个稽首,道:“贫道云游到此,忽然心血**,有所感应。居士屋上气霄云腾,牢笼万端,想来是有奇事发生。”
赵良辉笑道:“奇事倒没有,小老儿今日才有了这个孩子,因此全府庆贺。”
道人问道:“可否一览令郎风采?”说着便把手伸了过来。
赵良辉不禁迟疑,不知这道士是何来路,瞧他虽然形貌丑陋,礼数也还周全,一时鬼使神差,竟把婴儿递到道人手里。
道人捧到婴儿,心头不禁一跳,瞧那娃娃时却见其脸上盘旋着一股煞气。道人用手轻轻一挥,煞气安居不动,不肯离开,不禁跌足道:“冤孽,冤孽。”
赵良辉大惊失色,不知有什么问题,忙问道:“道长,这是何意?”惶恐之态,见于言表。
道人迟疑道:“孩儿倒是无事,只是,只是。哎,孽障啊。”
赵良辉见道士说话好不利索,却知道孩儿无忧,顿时心头去了石头。他先把孩儿抱回怀中,小心翼翼,见那婴儿不哭不笑,一双瞳子直愣愣瞧着自己,心头充满怜爱,问道:“道长如肯替我解了心头疑惑,赵某必不敢忘。”
道人长叹了口气:“此乃天机,不可说也。再请问居士可否身历奇事呢?”
赵良辉听道士这么一说,顿时想起那个噩梦,暗忖道:“那个梦不是好兆头,一直不敢告人,不妨说与这道人听。”便原原本本把梦里之事说出。
道人听到伏魔之殿,眉头已经一皱,等听到妖碑,神色满是不安,叹道:“七煞碑大劫将启,世间不知还有几年太平!”
赵良辉见道人一脸郑重,也不禁有些惶急:“道长可否细说?”
道人只是不语,半晌才道:“哎,天意不可违,为之奈何?莫说别人,只怕居士,哎,也难以善终。”
“可有解救之法?”
道人摆了摆手:“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倒是你这孩儿,福缘不浅,非是早夭之相。”
赵良辉听得娇儿无事,早把自身安危忘记:“多谢道长明示。来人,去拿黄金十两来。”
道人仰头向天,叹道:“紫英岂是贪财之辈,不过为苍生可怜罢了。拜别居士,后会无期。”挥了挥拂尘,径直出了厅房,背影亦是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赵良辉想着道士之言,半信半疑,小心抱着娇儿,思绪不免混乱,却听远处传来道士长歌敖亮,唱的是:“天地不仁兮,万物刍狗;求仁得仁兮,彼又何怨;独怜世人兮,遭此浩劫。噫嘻!吾且归山,卧林泉,观草木,逍遥无忧!”
那歌声里满是无可奈何的意味,赵良辉不由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