珐琅花瓶砸裂在地,碎屑飞溅,漆层色彩落了满眼。
择明面朝下鼻尖深深凹进泥土中,同时感到有人踩住他后脑,脚尖恶意旋转,碾了碾。
“呸!”
脚和浓痰的主人适时表达自己的愤怒。
“我昨天就警告过你,你还敢进来跟你爷爷我抢饭碗,我不仅请你吃这新鲜热腾腾的肥料,你这手······也别想要了!”
铁铲伴簌簌声敲在择明右手手腕,不算很疼,却也引起下意识的防御抽搐。听得出来,这男人对他的‘手’,意见远大于他本人。
平静匍匐于地,择明完美扮演昏厥者。
人如死鱼一动不动,对方从他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
再补几脚似乎不够解气,那人解开裤拉链,一泡热尿淋了他满身,这才拖着铁铲,骂骂咧咧离去。
“恶心玩意,迟早弄死你,长着怪物的脸还好意思提大小姐······”
听着金属门吱呀两声,择明终于翻过身。
日光渗进玻璃拱顶,照亮这座散发着迷人幽香,植株遍地的花房。花香甚至一度盖过尿骚味。
择明阖眼,用力过猛式的呼吸挤压胸腔,他像地狱中饥饿百年的鬼,对这真实的温度,对这浓郁的芬芳,贪婪而痴迷。
【提示,装载已成功】
【系统Z正式启用 对接者:0001择明】
【请对接者确认 确认方式:思维拟沟通】
声音机械但字句清晰,来源于脑中。择明迅速接受现状,并想到某种可能。
‘0001确认对接系统Z’
觉得脑内交流莫名滑稽,他轻笑改做开口。
“那么烦请系统Z,详细解释所有来龙去脉。我明明在我的‘豪华单人床’上睡得正香,为什么会来到这······”
一时无言,他望着光坐起身体。
抬手小心一握,手中空落落,唯有零星微光的暖意残留指尖。
“这个,牢笼之外的地方。”
他用了最为笼统,也最恰当的形容。
【对接成功,请指定试用期间系统Z称呼】
那声音又出现了。
“让我想想,唔——这以后还能修改吗?”
【回答,可以,修改称呼并无次数时间限制】
“那现在开始,你就先叫我主人好了。”
不知是运作中反应迟缓,还是择明语气太过欢快俏皮,系统Z默然几秒。
【系统Z:主人】
择明心满意足,再次提出最重要的要求——解释。
他堂堂世界之塔最高刑期重犯,如今是名为莱特·莱恩的马夫之子,一名在家霍家庄园中游荡的自由幽灵。时代与背景也非他所熟知的现实,是仅在幻想小说中出现过的‘古时期’。
人们使用最低级的电能源与电器,而且还仅限少数富裕或中产家庭。
按常理,他这马夫儿子与‘富贵’,‘自由’扯不上边。
转折在于他的马夫父亲。
十多年前,霍家遭遇变故,马夫救主有功,暗中护送家主霍昭龙,逃亡途中更是精心照料。
找来的食物和水献给对方,自己啃着树皮喝着泥水,时值寒冬奉上衣物,自己留着单薄麻衣。
当动荡平复,霍家扭转灭门局面,马夫也已是垂死之际。他的遗愿是霍家能替他照顾好唯一的儿子,莱特·莱恩。
霍昭龙实乃重情重义之人,不顾妻子和家中长者反对,誓要将小莱特视如己出,与自己三个孩子同等对待。
虽然受种种因素干扰没走法定流程,但十几年间一直维持着养父子关系。
也不知这一报恩到底成是败,总而言之,莱特·莱恩与霍家理不清剪不断的纠葛,自此开始。
莱特身份特殊,又因幼年一场意外火灾烧毁面容,自此戴着面具生活,在庄园内受尽冷眼非议,更无法再与人正常交流。心间萌生阴暗恶种,逐渐发芽壮大。先是妒恨,后是觊觎。
养父霍昭龙在乎他,但常年奔波在外,难保家业事业两全。他不在家,内务全权交由当初对‘收养’反对声最强的霍夫人。
可想而知,莱特过得其实与其余仆人无异,只是有更多地方能去,能和主人同桌吃饭而已。
这霍家表面经营酒业娱乐业,私下进行不为人知的武|器买卖。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家又是半个特殊‘透明人’,莱特想办法搞到霍家机密,预备一手向治安方通风报信,一手将信息转卖霍家竞争者。
然而计划从确定到实施,他犹豫了整整两年。
一切只因他爱慕着霍昭龙的大女儿,霍骊。
大小姐霍骊天姿绝色,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被她的容颜征服,但她天生身患有不治之症,据说不能见光,因此一直被霍家严密保护,从未见她出过宅子,出房门都屈指可数。
唯有深夜来临,她才会以另一种方式,宣告着她的存在——在东楼天台琴房奏曲。
乐声抚慰着莱特敏感破碎的心,亦使他挖掘自身闪耀的光彩。
莱特拥有超凡卓越的音乐天赋。即便从未接触任何乐器,不曾系统学习乐理知识,可音律是他独有的语言,不论哪种乐器拿到他手上,他皆能摸索门道,迅速掌握诀窍,无师自通。
其中他最偏爱钢琴。
两天前,他压抑不住冲动和渴求,摸进酒宴大厅,成功与遥遥相隔的大小姐二人联弹。隔天早晨他房门口便放着束一大捧浦菊,附赠张邀请函。署名,霍骊。
对方在信函上写着,希望宴会时能再与他共奏一曲。
庄园是封闭的小型复杂社会,猜测犹如病菌传播,尤其在仆人之间,最终成长为耸人听闻的谣言。现在最广泛的版本,是他想方设法塞纸条给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表白,后被霍骊回信婉拒。
在霍家庄园,不是没有先例。
冷嘲热讽的声浪比以往更来势汹汹,也令视霍骊为女神的园丁总管之子,戴维·菲尔丁怒火中烧。
今天戴维没打断他的手,可在霍骊二十岁生日晚宴上,却借机扒开他的面具。
这是压垮莱特的最后一根稻草,最不堪的阴影被暴露在倾慕之人面前,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所以,莱特最终还是会报复整个霍家,导致霍昭龙丧命,家族生意重创。但会被下一任家主揪出,当作叛徒施以火刑吗?”择明饶有趣味追问,“多大火?加的是柴是油还是干烧,或者跟我们一样,是‘光死刑’?”
他好奇宝宝三连追问,系统未直接回答。反提醒道。
【系统Z:主人,您现在有三项方案优先可选。一是阻止悲剧发生,转变莱特·莱恩扭曲倾向,追寻幸福光明的未来。二是可继续按原轨行事,承受应有的结局。三是想办法脱离纠葛,停止继续参与‘主角’的轨迹】
“主角?”择明佯装惊讶,“你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我才是主角。分明莱特才最贴合啊。”
【系统Z:主人,您的定位是反派。因等级权限,您暂时无法查询当下故事线‘主角’或其他人经历。】
择明:“那这么说你会升级喽?要怎么升?之后会有新功能吗?”
系统陷入死机般的安静,择明手作拳状抵在唇边,哧哧笑了。
“行,这些我们日后再谈。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能否不按你所建议的‘优先’行事。”
【系统Z:回答 可以。】
得到答案,择明起身,朝维修中的庭院深处走。
经过可爱的小天使喷泉,他没借机擦拭身上肥料,也未清洗粘黏发丝的浓痰。
他对着水面,打量自己。
褐色发丝微卷,因长期没打理蓬松得夸张,远处看就像颗爆开的松果。壳状金属薄薄一层,几乎占据他四分之三脸。
他转身双手捧起花盆里的湿土,用力往表层摁压,狠狠搓动,任腥味砂砾滑入衣领,衬衣再度蒙灰。
【系统Z:主人,您的选择是?】
抽出短木棍,卷起脏衣袖,择明将木工留着的工具拆卸重装,锯齿由坚硬木板替换,前端改系钢铁重物,支架撑住。
这是一个简易的杠杆道具。
更像一架微缩断头台。
将细木棍咬于齿间前,择明轻吐回应。
“我选择,成为完美的反派。”
抬脚的动作十分干脆漂亮,足尖踹飞支架,重物遵从引力向下。
断头台的铡刀坠落。
——咔擦
骨头错位,指节断裂,脆响好似垂死之鸟迸发绝唱。闷哼呜咽穿过繁茂枝叶,持续数秒便湮灭。
吐掉咬出深深牙印的木棍,择明镇定如常,单手清理所有工具。
回到最初倒下的位点,他跪地往前爬行数米,距门口仅剩一步时完全放松,重重栽倒。鹅卵石碰撞假面,殷红鼻血汹涌如潮。
对疼痛的不耐性使他果真昏厥,时而清醒时而断片。
但仍感觉到有人发现了受伤的他,将他抬到更明亮宽敞的区域。
“······夫人······”
择明睁了眼。
身材曼妙,面容娇好的女人身着骑马装,金色波浪卷的头发顺脸颊两侧搭着,一边多一边少,是当下最时髦的发型。
这是庄园主楼的前庭,她正与身旁女仆说话,冷不防与他对视,微微一愣。
“马库斯,他醒了。”她定神道。
光线由亮转暗,一张苍老发黄的脸出现在择明眼前。
“莱特,莱特?可怜的孩子,你还好吗,你这手是哪个该死的魔鬼干的。”
马库斯·伍德,家中资历最深的老花农,深得前任老家主赏识,地位不比执事管家低,还曾与莱特父亲共事,也是庄园中为数不多真心关照莱特的人。
酸胀感让择明干裂的嘴张合,发不出完整音节。
即便如此,他也固执挺起身,试图看向毫无知觉的右手。
人类身体是奇妙又精妙的构件,尚未见到红肿的手腕,以诡异角度外翻的手指前,大脑迟钝而麻木。一旦与眼前所见连接,钻心疼痛如通电洗刷全身。
“啊、啊啊!——”
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爆发一阵叫喊,将霍夫人惊退数步。
马库斯费力将他圈牢,以免他再伤到惨重的手。
这手仿佛失去骨骼支撑,又像案板上苟延残喘的鱼,瘫软着根本动不了。
看着烂肉般的手臂,马库斯更是痛心。他顾不得安抚失控青年,愠怒声讨。
“夫人!我跟鲍尔曼进花房时都看到了,这绝不可能是莱特摔伤、不小心被砸伤,他的身上、您看看清楚,这是脚印、踹伤,还有这、这是铲头敲出的印子,我干这行三十五年,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这是在霍先生地盘上,霍先生能允许有这种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的事发生?!今天他们害的是莱特,明天说不准猖狂得敢以下犯上!”
马库斯语无伦次,多次蹦出家乡口癖,但听众们皆心知肚明。
毕竟除戴维外,他们其实多少都目击过某些仆从对莱特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以往霍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莱特素来默默承受不吭声,若私下通过执事总管向她告状,她也从来不管。仆人间的排挤矛盾,犯不着她出面,不然简直掉价。
可今日情况不同。
莱特不仅伤得如此之重,还处处留着他人所为痕迹,更被马库斯等众多目击者发现。
再不出面,她在仆从中失去威信,难保他们能忠诚如初。且有马库斯在,万一事情闹大传入她丈夫耳中,将来她怕是要无计可施。
霍夫人皱眉,招手示意白发老执事,“韦叔,先带他下去处理伤口,别耽误治疗时间。你们,马上把所有早间当班的召集过来,一一盘问。”
说着有意与马库斯相视,见老头神色有些许平静,她暗暗松了口气。
韦执事来到马库斯身旁蹲下,作势要帮他架起瘫软的莱特。
青年人鼻血止不住,已凝固的暗红遍布整片脖颈下颚,惊心怵目。担心污血凝结会堵塞气孔使人窒息,韦执事伸手欲解开面具旁的扣锁。
当手腕被青年扼住,难以言喻的力道和震颤一并传达,执事突然明白何溺亡之人为何会抓住救命稻草。
“别动。”
莱特艰难吐字,面具后的双眼通红,望进以‘完全理性’著称的执事眸中。
“别动它。”
命令,哀求,恐惧,强装下的镇定。复杂的口吻一如执事五味杂陈的内心,他终究没摘去那副脏污不堪的面具。
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将莱特架起,他却以脚蹬地,阻止前进。
“莱特?孩子你怎么了。”
马库斯焦急询问。但他发现年轻人偏过头,如勾视线瞄准一道身影。
前庭花园西侧,戴维叼着烟卷,拎着数瓶相连的酒。发觉众多人聚在二阶平台,他放缓脚步,犹豫着是否要绕考。
韦执事出声,让他没有再思考的必要。
“戴维,你园区的修剪工作没完成,跑到这来做什么。”
这下戴维不得不上前解释。
“韦先生,我不是早班的,我父亲昨夜腿痛喊疼,天亮都没睡着,我这不是赶着早上给他买点酒,他一喝酒就不疼了,母猪都没他睡得安稳。”
“喝了酒就睡成猪的,我看是你。”
马库斯出离愤怒,若没撑着莱特,他早冲去恶狠狠拽过戴维衣领。
“你说你不是早班,那为什么有人跟我说,早上看到你从花房出来了!”
戴维不以为意,张口流利解释,“我路过那啊,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有野猫溜进去,就想着检查,结果好像不是。但花瓶确实被打碎了一个,我正烦恼要不要报告呢,毕竟那是老爷最喜欢的那套里的一个。”
霍夫人眉头皱得更深。
“被打碎了?那你当时有看到谁在。”
仿佛就等着她问,戴维故作愁眉苦脸,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哀声一叹。
“我这么说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夫人,您的庄园潜伏着只该死的怪物呢,那花瓶啊,我是看着‘莱特少爷’摔碎的。”
话音刚落,瑟瑟寒意顿涌,他计谋得逞的快意,也在看清莱特的惨状时消失。
韦执事正好偏过身,将右手重创,半身染血的人展示在他眼前。那双愤怒而绝望的眼睛,正死死瞪着他。
“这、这——”
戴维干巴巴张嘴,小黑豆的眼霍然瞪圆,上上下下来回打量。
将他变化尽收眼底,马库斯愈发笃定伤人者就是园丁恃势凌人,最为蛮横的他。
“是你做的!对不对!?早上只有你和莱特去过花房,我早问过一圈了,六成以上的人亲眼所见。但为什么就你一个出来,大摇大摆,还出去买酒,夫人!”马库斯难以控制情绪,扭头看向霍夫人,“夫人,您若不信,您可以再审问所有人一遍。”
眼见越描越黑,戴维连忙高喊打断。
“是啊,我去过。那又怎么了,我发现他故意把老爷最爱的花瓶打碎,气不过帮夫人老爷教训他一顿。”
“他还不止想砸碎一个!这疯了的家伙,威胁我要是敢告发他,就把花房所有东西都砸了,嫁祸在我头上······”
越说越暴跳如雷,唾沫四溅,戴维愤怒甩手,酒瓶丁零当啷响。仿佛事实真如他所言,他才是被害的,占弱势的一方。
只可惜与伤痕累累的莱特相比,他的暴怒与连篇脏话压根唤不醒任何人的恻隐之心。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搭腔。
观望至今,霍夫人向韦执事使眼色。
执事心领神会,出声把控场面。
“我想我们已经听够了你的证词了,戴维。现在,该由争议的另一方发言。”
好奇,冷漠,担忧,怜悯,种种目光随着执事的话,汇聚在那名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青年身上。
一直以来,众人都知晓这位特殊的‘莱特少爷’的存在。
他像幽灵飘忽不定,不用做工,却总爱打理花圃草地,没人管束他,更没人尊敬他。他像影子时隐时现,不会表达,无论是好意恶意,都被他外漆剥落的黑色面具吸纳。
如今,幽灵被人类逮住,影子暴露在光下,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马库斯身躯半边颤抖。
然而发抖的并不是他,是被他搀扶着,笑声渐响的年轻人。
玻璃破碎般的笑声,他闻所未闻。老友逝世以来,他更不曾听这孩子笑过。
“戴维·菲尔丁,你可以成为制服我,惩罚我打碎霍先生花瓶罪过的英雄。”莱特抬起不成原样的右手,掌心朝上,是乞求的姿态,“但你若不想戴上盗窃者的臭名,违背天父的训戒,就把东西······把给我的信还我。”
“什么、什么信。”戴维明显慌乱起来。
在花房他是肯定对方失去意识了才动手的,为什么要问他。
“霍小姐,给我的邀请信。”
沙哑难听的声音,道出吸引所有人的惊天之语。
霍家只有一位小姐。
四下鸦雀无声,戴维表情逐渐扭曲,说不清他是被冤枉后震惊愤恨,还是被说穿事实恼羞成怒。
“霍骊小姐的信?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夫人从台阶上走下来,眉宇间的厉色证明着她正式看重这场闹剧。
马库斯和执事不敢贸然发言,因为他们同在场所有人一样,对信件一无所知。
莱特的呼吸声仿佛也带上震颤,但他却垂下祈求的右手,不愿再看人一眼。
“不······没什么了。夫人。如您所见,现在的我也没资格,不,应该是从来都没资格,能得到与霍小姐齐肩的机会。”
这位霍夫人并非霍骊生母,细数来,算是霍昭龙明媒正娶的第四任妻子,霍家刚成年的小少爷才是她所生。然而在家中,她比谁都看重霍骊,悉心关照甚至远胜亲子。
当下,她不再敷衍,冷声喝令。
“搜他的身。”
一声令下,四五人立即将戴维摁到,也很快从他外套内兜里掏出被揉皱的浅紫信件。
霍夫人将纸摊开飞快读完,心中已有数。
“夫、夫人?”戴维脸贴地强装笑容,仍抱有一丝侥幸。
“戴维,你父亲最近确实老了身体不太好。不如你带他回家,好好照顾他。更何况,你之后也不太合适做照顾花草的精细活了。”女人优雅笑着,转眼冷下脸,“把他带到马场,他对别人做了什么,照样让他体验一次。”
“不、不夫人!我真的没把他手打成这样!”
“我只是轻轻敲了一下,都没出血、他在说谎、他在骗你们啊!”
“别带我去、求你别······”
哀求和辩解随着被拖走的戴维远去,霍夫人递出信纸,韦执事立马接过。
信重新回到莱特手中,当然,是那只完好的左手。
霍夫人看着他,仍未表现出更多关切。但她又在走前向韦执事发话。
“去叫伊凡过来,看看他的手还能不能恢复,能的话要多久。”
伊凡是专属霍家人的医师,医术精湛,识多才广,在当地远近闻名。
“是。”
执事应声和众人静候,待她走近厅堂正门才着手继续做自己分内的事。只是这回他罕见地破格,招来侍童。
“你去第一庄园传消息,让他们通知伊凡先生。”
任务转交别人,他则和马库斯合力,小心翼翼搀扶着一具‘尸体’。身心的劳累,让莱特彻底失去力气。到最后他们不得不用担架抬他离开。
受疼痛心碎折磨的青年,至始至终都攥紧那张信函,五指却又不敢用力,唯恐再添意味冒犯的褶皱。
韦执事由衷感叹年轻人的‘痴傻’,一边听马库斯念叨。
“这孩子就这该死的脾气改不过来。谁欺负他,他都不放心上。”
“我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我敢发誓,那花瓶也不可能是他砸的······”
担架上,择明脸偏向一侧,双眼留着道缝。
在过道转弯时,他可将那栋只属于霍家五口的别墅收进眼底。
三处敞开程度不同的窗户,应对三个迥然相异的人。方才的吵闹对峙中,他没错过楼上的变化。
二楼露台玻璃门大敞,衣着亮丽的年轻男子左拥右抱,俯瞰他们像看猴戏,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四楼最角落,起初窗户敞开一半,只有偶然间才可瞥见谁身影。当闹剧临近尾声,‘犯人’戴维哀嚎不断时,厚重的窗帘彻底将窗遮掩。
七楼顶层,分明是离太阳最近的位置,中间那处钟塔阁楼却幽暗如同黑洞,在地面仰望别说指出有没有人在,里面物体的轮廓都看不见。
【Z,你说,主角会是他们三个里的哪一个呢?】
脑中问着,他却不给系统Z回应的时间。
【实在是期待啊。我能在他身上,弹奏出什么乐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