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蓝星华国的事,时空都可以视为虚构的。)
1979年3月31日,华国西南一所县医院多人间。
六张病床上都住满了病人,屋里气味不太好闻。
再加上各床陪床的人各说各话,显得十分的嘈杂。
医生看三床的老人睡过去了,招手把陪床的程澜叫到了走廊上。
“家里大人呢,赶紧通知回来。”
前两天来的听说只是亲戚。
今天周六,这是老人的孙女。才14岁,在小镇念初中二年级。看病的钱也是这小姑娘在交。
程澜心头一个咯噔,“家里没大人了。”她父母十年前去攀枝花支援大三线建设,遇到塌方牺牲了。
她想了一下补充道:“我小叔之前去南疆受伤了还在昆明的解放军总医院养伤。”
小叔不是爷爷亲生的孩子,是他老战友林爷爷的幺儿。
68年林爷爷被下放前,悄悄派人把生病的、才11岁的幺儿送到了他们家。对外只说是她爷爷赶集捡的,一待就是十年。
林爷爷去年平反,回到工作岗位。小叔就参军去了,不然政审过不了。
他2月要去南疆前打过一个电话回来,请县里武装部的人转告了去向。
医生皱眉,“最好还是联系一下你叔叔,能回得来尽量赶回来。”
程澜紧张地问道:“医生,我爷爷......”
医生看着眼前虽然长得高但却满脸稚嫩的小姑娘,“我们会尽力,但是做好两手准备吧。”
程澜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消瘦的爷爷,眼眶顿时红了。
她抿抿嘴道:“那我能借一下电话么?”
电话可是金贵东西。一般只有机关单位才有,其他人就只有去邮电局打了。但现在她不敢从医院走开。
而且周末打长途可能要排队。一个县城的人都去那里打呢。
医生带她去院长办公室。
他先进去,小声道:“老人是军属,大儿子、大儿媳不在了。小儿子之前也在南疆受了伤,小姑娘想打个电话通知。”
听说是这么个情况院长点点头,“你让她进来吧。”
程澜进去道谢,院长用小钥匙打开了座机的长途锁。
她拿起来,用转盘拨号拨通了林爷爷办公室的号码。
小叔在军医院养伤,她哪知道该打哪个电话找他啊?只能是告诉林爷爷一声,请他转告。
那边应该是一个男秘书接的。程澜听小叔提过,这样的机要秘书级别不低的。
她赶紧叫‘叔叔好’又自报家门,然后说她想找小叔。
“哦,是程家的小姑娘啊。是有什么急事么?”
过去一年都没打过电话,现在突然打来应该是有事。
“我现在在医院,爷爷病重了。医生让我通知家里大人赶紧回来。”
那边一听是这个事,立即道:“好的,我现在就通知小林。小姑娘,别怕啊!你那边还有别人么?”
“嗯,谢谢!我家里有亲戚来帮忙的。”
“那钱方面有没有问题?”
“钱够用,小叔之前寄了回来的。”
小叔去南疆前特地寄了两百回来,应该是林爷爷贴补他的吧。
他是义务兵,一个月津贴只有六块。他当兵才一年呢。
两百块在当下可不是小钱了!
她的老师公办的,一个月工资才42.5块。民办的更少。
快到中午的时候,堂姐程昕打发8岁的女儿程杳来医院送饭。
堂姐就在县城车站摆了个车摊卖面条、米线、抄手、酸辣粉。程杳也是周末在摊子上帮忙。
如今自己做小生意不会有人来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了。
堂姐自己养个女儿很辛苦,手艺也挺好。算是村里最早下海的。
她说县城的生意比镇上好,便每天不辞辛劳的骑着三轮车往返。单边大概需要40分钟。
前两天在医院陪床的是程澜的堂叔程卫东,一日三餐也是堂姐给送的饭。
她说吃干粮不舒服,在外头吃又贵得很。干脆她旺场前送来。
程澜周末来了,堂叔就回去忙农活了。
杳杳给程澜送的米线过来,这个不怕糊。从车站走过来要十几分钟,面条和抄手都会糊掉。
给爷爷送的是堂姐熬的八宝粥,还捎了一盅鸡汤。堂姐是用鸡汤做高汤勾兑的调味料,所以生意比一般的摊子好些。
程杳道:“太叔公还在睡啊,那小姨你赶紧吃吧。我先回去帮忙,旺场马上到了。”
“嗯,谢谢杳杳,你路上小心点。”
杳杳挥挥手,朝医院大门口走去。
稍后,程澜收到叶秘书电话给的消息,知道小叔正赶回来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于林爷爷,还在开会呢。
等她回到病房,爷爷已经醒了,正焦急的拿眼睛找她。
“澜澜,你赶紧回去一趟。”
程澜很诧异,“做什么啊?”
爷爷示意她靠近点,然后小声在她耳边道:“你堂叔昨晚趁我有些迷糊,盘问我家里的钱和折子放在什么地方。我没告诉他。但他那个性子,可能会自己去咱们家翻箱翻柜的找。你去把我衣柜里的那两枚军功章拿来,别被他拿到武装部去瞎提要求。”
“可是您这里不能离人啊。”程澜知道以堂叔那占便宜没够的性子估计真干得出来。可她这会儿哪能走开?
“大白天的,没事。有事我可以请隔壁床的小伙子搭把手。再说你一个女娃娃在这里,我要上茅房还是得叫人家。”
爷爷声音有些虚弱。医生说他体内有旧伤,这次生病把旧伤重新诱发了。
程澜还有些犹豫。
爷爷道:“快去、快去!”
旁边病床陪床的那个年轻人道:“小妹子,有要紧东西就回家去拿吧。我替你看着。”
前两天在这里那个中年人看着就不太老实的样子。
而且那个人言谈之间,直接把自己视作了老人家的财产继承人。
他去厕所听到那家伙跟认识的人说什么青砖大瓦房,三明两暗,以后他搬进去住之类的。
“可是,您还没有吃饭呢。”程澜之前怕稀饭冷了,干脆拿去烧水的锅炉房放着的。
爷爷朝她挥手,“快回家把东西拿来!吃饭的事我自己来。”
年轻人道:“你快去快回吧,不然你爷爷不安心的。我认得你家的饭盅,我去帮你拿过来。”
程澜看看一脸急切的爷爷,这才点点头,“好,我尽快回来。”
从县城坐车回去十公里的距离,坐客车三毛钱。
如今大多数人都不舍得这个钱,好多人往返县城都是走路。翻大山坡走路比公路近得多。
堂姐要不是为了做生意都不会舍得买三轮车。
这会儿赶时间,程澜咬咬牙去坐了客车。
幸亏有小叔寄回来的钱。如今在地里刨食,往返六毛也不是小钱啊。
尤其她读书也要花不少钱。
二十分钟后,她从客车上下来直接上了机耕道,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家赶。
一路上的人看到也不好耽搁她时间,没拉着问她爷爷的情况。
她走到自家地坝,房门上的锁只是挂着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走的时候锁了门的。
这是拿她放在鸡窝里的备用钥匙给开的吧?平时观察够仔细的啊!
家里的钱不多,一共三百多块都在存折上。
小叔和她一直都在读书,这在农村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所以爷爷压根没什么积蓄的。
存折和户口簿她分开放在了家外的两处地方,防的就是堂叔要进屋行窃。
医院的帐上她压了一百块的押金。这个得出院的时候结算,别人拿不到。
不过爷爷惦记的也不是钱,是他的两枚军功章。
他担心堂叔拿到了,跑去以家属的名义向组织上乱提要求。
堂叔程卫东的心思程澜其实清楚。
他是爷爷的亲侄儿。堂姐程昕和其他亲戚都是又隔了一两层关系的。
小叔之前回自己家的事老程家都知道。
不过爷爷没提过林爷爷是做什么的,只说小叔找到亲爸妈了。
村里人都说爷爷傻,捡来养了十年刚能派上用场了就让人回去了。
堂叔就放话捧灵摔盆都有他呢。
这是欺负她只是个女孩子,准备等爷爷走了就堂而皇之接收她的家产了!
之前主动去医院陪床,也是为了更加顺理成章而已。
等小叔回来再收拾他!这会儿她只要把军功章给爷爷拿去医院就好。
她轻手轻脚绕到屋子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堂叔和堂婶果然在爷爷房里翻箱倒柜。
瞧那到处翻得乱糟糟的架势,来来回回、里里外外找了几遍了吧。
她家其实就这栋房子最值钱,当初用她父母的抚恤金修的。然后就是存折上的钱了。
估计堂叔、堂婶现在找的就是存折。
两个月前小叔寄200块钱回来。邮递员来送邮单,不少人都知道。
很多人都说程景南(程澜小叔)还是有良心的。
她现在进去,肯定是抢不过堂叔、堂婶这两个成年人的。
糟了,被他们翻到爷爷床上那个暗格了。
两口子正在琢磨怎么打开呢。
程澜跑到鸡窝那里,把给鸡喂水的瓷盆倒干,用棍子大力敲响,然后站在鸡窝旁边大喊,“抓贼啊,我家进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