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回南桥别菀时,才刚过夜里十点。
汤从一脚把车刹到湖桥前,稳当地停在那只供通人的窄路小道口。
“晏哥,”汤从从后视镜看向坐后座上焦躁的楚晏,“到了。”
楚晏听不得汤从幸灾乐祸地笑他,往前掐住汤从脖子,“闭嘴,小心把你卖给隔壁老沂(yi,二声)。”
汤从被掐脖子笑都没浅一下,听见隔壁老沂四字却秒变脸色,转头从车壁跟座椅中间那缝看后去,“老板,我错了。”
他绷着脸严肃地道歉。
隔壁老沂,是唱歌惊天地的沂窈,跟楚晏刚搭档演完一部戏,因为共用一个化妆间,被亲切地赠以隔壁老沂,同样,楚晏是隔壁老楚。
沂窈自从发现汤从听她唱歌能面不改色,末了还鼓掌激动地与她互动后,哪管汤从是不是喝高了,碰上楚晏就要向他要一次汤从,屡挫愈勇。
楚晏微笑,我还治不了你。
汤从主动下车为楚晏开门,手贴心地搭在车门上边,躬着身,“老板,小心。”
“老板,您慢走。”
楚晏听着这狗腿的话,心情舒畅了那么一点,他突地回头,吓汤从一跳,嘴边漾开的笑没来得及收回去,卡在嘴角。
“那个…”汤从要哭了,不就笑一下怎么又给抓到了。
楚晏勾着眼看他,“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语气听不出危险,但话很危险。
汤从:再次诚恳地摆出最真挚的脸。
“老板,我错了。”
“这两天给你放假,不过如果你非想上班的话,我给老沂说一声。”楚晏悠悠道。
汤从鞠躬,转身,上车,一气呵成,“谢谢晏哥,晏哥再见。”
车尾巴冒出的尾气,差点没给楚晏气死。
楚晏烦,逗弄完可怜的助理汤从,也没能让他心情好点,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别墅,恨不得从桥上跳下去。
可惜,他会游泳,淹不“死”。
丧气地输入密码识别指纹,进门,当看到家里没开灯,黑黝黝的客厅,也没个坐着的人影时,楚晏乐了。
猫着腰的身子也直起来,随意踢掉鞋,拿出来的拖鞋扔一边也没管,光着脚走进去,也没准备开灯,一路借着手机屏幕虚弱的光亮,哼着无节奏的啦啦歌,往楼梯处走。
随屿还没回来,真是天助他也。
刚他看见随屿的拖鞋也在鞋柜里,说明他压根这几天也没回来住这。
南桥别菀是他跟随屿的婚房,不到两人共处时,楚晏懒得过来。
至于随屿,他觉着应该是,随屿财大气粗,房子多,回来了也不一定得回他俩的家。
谁知道在外头有没有养个贴心的小乖?
楚晏美滋滋地想着这些,脚踩上楼梯台阶时,他感觉自己踩着朵云,已经飘飘然了,之前一路上架设的担心,现在看来都是未雨稠缪。
“随楚楚。”
突然一声响,差点没给楚晏给吓死,他脚险些踩空,抓着扶手才堪堪站稳。
他头皮发麻地抬起头,周遭的灯都亮了。
随屿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层阶上,放在开关处的手慢慢收回,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下面台阶上发怔的楚晏。
“阿,阿随,”楚晏挤出笑,撑着扶手努力站直,挺起胸膛,“你回来了呀。”
见随屿没反应,楚晏心下更是发虚,“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我都没有去接你。”
楚晏努力装作他还不知道随屿回来了这事,照着以前跟他说话的调子讨好地对他说。
“我6号晚上到的家。”随屿道。
楚晏惊,那不是四天前就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果然要问!楚晏垂眼,微侧身挠了挠头,脑子飞速转动,找理由。
随屿抬手扶了下镜框,看着楚晏垂头露出来的那一小片皙白的后颈。
他今天穿的衣服宽大,衣领有些往下掉。
随屿眯起眼,“今天没贴阻隔片?”
“我在横店拍戏。”
两人同时出声,楚晏一愣,挤出来的眼泪珠子悬在眼眶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让它落。
“啊?”他伸手摸摸后颈,没摸到,“我记得我贴了啊。”
他蹙眉不解,怎么不见了。
随屿眸色倏地沉下去,他想到许之琛前一小时提醒他的话,又看着面前站得乖巧的人儿,“你…”
“阿随,你看我手。”楚晏想了一会也没想起为什么阻隔贴没在,他惦记着自个当前的事还没解释完,哒哒地爬上去,站到随屿下面的一层台阶上,伸出双手,仰脸,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随屿话被打断,视线紧接着落在面前那嫩白的手臂上。
这才入初夏,楚晏就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往外跑,手里也没见他拎着件外套。
“怎么了。”随屿问。
楚晏晃了晃两手臂,翻过去又翻过来给他看,见他没看出来,索性直接抬脚上去,踩在随屿的拖鞋面上,举高手臂指给他看。
“阿随,我这里被蚊子咬了,这里也是,还有这里,”楚晏贴着随屿,借力站在他身上,摆动着两手,“当时鼓了超级大的包,特别难受,汤从还不许我挠。”
楚晏鼓起两腮帮子,委委屈屈地说给随屿听。
随屿看着他指的那几处地方,他并没有看出那里被咬过,一点痕迹地没有,肉眼看着就觉得触感极滑,白里透粉的肤色,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随屿捏起楚晏的右手腕,寻了处他刚指过的就近的位置,牙齿咬上去,细细地碾磨了下。
楚晏轻“嘶”,身子被磨得发颤,嗅着随屿身上淡淡的梵香,克制不住地腿发软。
他咬唇看着随屿,随屿鼻梁上架了副平面镜,长发微湿,身上已经换过睡衣,很明显已经回来许久了。
他想着自己提前跑路的事,完全想不通为什么随屿会比他先回来。
怎么可能。
他不是没看见他吗?难道他真看见了?
楚晏越想思绪飘得越远,身体上短暂地被唤醒的熟悉的感觉也没留住他分毫,他连随屿什么时候停下动作的,都没有注意到。
“在想什么。”随屿抚着楚晏背,温柔地一下一下拍打,像哄小孩一样,声线轻柔,眼睫垂下时,眸子里藏着淡淡的笑意。
楚晏一惊,蓦然抬头,恰好撞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他心虚地别开眼,软绵绵地道,“没什么。”
随屿允许他走神,忽然俯身拦腰抱起他,转身向楼上走。
他脚步沉稳,楚晏脸埋在他胸膛上,鼻子间满是家里沐浴露的清香味,那股淡淡的梵香再怎么嗅,他都嫌少。
撇着唇吸了吸鼻子,楚晏决定把主卧浴室的沐浴露重新换掉,他不喜欢山茶花的气味,偏偏随屿每次都很喜欢他涂这个味道的身体乳。
被放下站在浴缸里,楚晏整个人还是心底发虚的。
随屿提前回来这么久,肯定发现他很久没回家,主卧室的床单都没换过,还是他走之前的那一套,更别提浴室所有东西的使用,和衣柜里衣服的排放。
随屿是跟楚晏完全不同的人,随屿喜爱整洁,什么都喜欢成双成对,袜子不见一只,另一只必须扔了。
做什么都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从容跟随心所欲。
楚晏是那种似是而非的,他喜欢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有朝气有起伏,甚至是一团糟,他可以穿两只颜色不一样的袜子走出去,也可以把衣柜塞地乱七八糟。
但是,楚晏是贤妻良母,乱了他会收拾。
楚晏突然想到他的人设,一瞬间觉得卧室这么整洁,也有了很好的解释,心里一下就放松开。
随屿打开了淋浴,试好水温放在一边,看着已经在浴缸里坐下的楚晏道,“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他靠在旁边的柜子上,抱臂,淡然地看着楚晏,说出的话漫不经心又那么地正常到理所应当。
楚晏看他没打算离开的样子,就懂了,“要阿随帮我洗。”他微低着头,露出红得快要充血的耳朵尖,一副已经准备好但我还是很娇羞的模样。
随屿笑了一声,上前,像面对完美的艺术品一样,修长的手指划过楚晏的领口,衣袖,从上到下,慢条斯理地一件一件给他剥干净。
浴室里没有开暖气,忽然全身皮肤裸露在外,楚晏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随屿就箍着他腰把他提起来,温热的水源源不断地流过他全身上下。
“今天要洗头吗?”随屿手里沾着沐浴露,手代替浴球,慢慢地抚过楚晏身体的每一处。
“不,不要。”楚晏眼睛受不住地闭紧,身子发颤,想往随屿怀里靠。
随屿掌住他前倾的肩膀,“乖,这样会乱湿我衣服。”
他话一说,楚晏就自动地呆愣不动,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湿润的手揪住随屿的衣角,“阿,阿随,你不要碰那…里。”
随屿冷白的玉颜缓缓绽放出笑容,“不要碰哪里?”
他指腹又轻轻划过那一处,却偏又恶劣地要楚晏张口自己说。
楚晏紧闭唇,眼睛不肯睁开看他。
随屿唇落在他眼皮上,“再不说,那我就不洗了。”他作势就要把淋浴移开。
楚晏咬唇,遂着他意,颤巍巍地睁开眼。
那双被欺负红了的眼睛里,挂着几滴泪珠子,手伸进水里抓住随屿那还在底下作乱的手,“这,不要碰…这,”
楚晏脑子被勾得发懵,被迫无意识地顺从着随屿,红艳艳的唇微张,“好不好,随屿…”
他颤着音叫随屿的名字。
随屿笑,起身关掉水,然后一把抱起惹人疼的随楚楚,踩着一地水花往外走。
渐渐沉浮中,楚晏听见随屿在他耳旁低低地说,
“乖,现在开始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