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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之年

清白之年

简介:
北京大杂院的竹马和竹马1987年的腊月初八。年将8岁的秋实从黑龙江密山回到了北京。他在纸鸢胡同逼仄的大杂院里,遇到了10岁的徐明海。俩人跟随着那个清秀纯白的年代,玩过闹过,哭过笑过,爱过掰过,手中却始终握着彼此 清白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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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之年》第1章 肯德基

    徐明海开着他那辆白色牧马人,已经在前门这熙来攘往的地界儿兜了三圈了。眼瞅着路边终于走了一辆切诺基,他立刻向右打轮,掰了两把方向盘把车屁股车头可丁可卯地怼了进去。

    “走。”徐明海发出指令,然后带着郑小军溜达着往西大街的正阳市场走去。

    这些日子,北京的天气好得出奇。“奥运蓝”像只大手,把四九城的上空捂得严严实实。天晴得简直要冒出烟来,阳光明晃晃地落在徐明海夏日裸露的皮肤上,那感觉像是往上撒了一层辣椒面儿。

    “我说哥啊,”郑小军手搭凉棚,迈着小碎步边走边喘,“你就不能先把我撂门口儿再去找车位吗?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哪儿经得起这么晒啊?”

    徐明海懒得搭理他,只顾大步往前走,然后在路口一左转,就到了目的地。

    如今这里早没了当年人头攒动的盛况,三层的“肯德基家乡鸡”缩减到了只有一层。但那个精神抖擞笑容可掬的白头发老头还在,每天瞅着南来北往的人,不言不语,一守就是二十年。

    徐明海在心里默默地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室内冷飕飕的凉气如同不要钱,激得他一哆嗦。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偌大的餐厅里人不算多。徐明海走到柜台点了两份套餐,随后而来的郑小军则七嘴八舌地加了一堆小食。付过钱,徐明海端着东西往一个临窗的位置走去,郑小军跟着他,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着什么。

    徐明海把盘子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冲着对方轻轻送了送下巴:“你先落座儿,把气儿喘匀喽再逼逼。”

    郑小军一屁股坐下,边狂咬汉堡包,边大口灌冰可乐。过了半天才腾出嘴来抱怨道:“以,以后我再也不蹭你车了,差点活活饿死在半路。”

    “不是你哭着喊着说馋肯德基了吗?”徐明海慢慢?着杯子里的圣代,“别白吃包子嫌面黑啊。”

    “可这满大街都是肯德基,咱干嘛非从西直门跑前门来啊?”郑小军给徐明海扣帽子,“你这分明是虐待儿童!”

    “我吃饱了撑的拿好吃好喝的虐待你?”徐明海没好气,“再说了,有您这岁数的儿童吗?”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郑小军手持原味鸡,狠狠地咬了一口。

    “就是喜欢这儿,”徐明海俊朗的脸上波澜不惊,“没为什么。”

    郑小军看着对方这个欲盖弥彰的样子,便酸不溜丢地问:“是不是……老跟你的那个谁在这里约会啊?”

    徐明海轻哼一声:“臭小子,还挺会联想。我们那时候哪有你们现在这帮孩子这么好的条件?”

    “哎,’那时候’是什么时候?”郑小军把好奇心按在醋坛子里打探敌情。

    徐明海下意识摩挲着左手虎口处齿痕状的刺青,心里算了算年份,然后难得有耐心给90后讲古:“差不多是18年前吧。你屁股底下坐着的正经是国内也是北京第一家肯德基。后来才有的王府井那边的麦当劳。”

    “这么有纪念意义啊……”郑小军前后左右地扭着脖子看了一圈儿,咋舌道,“那这18年前的炸鸡土豆泥跟现在一个味儿吗?”

    徐明海不知道如何跟他眼里的半大孩子解释什么叫物是人非。他直了直身子也环视了一圈餐厅,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被远处一个正在狼吞虎咽的黑人大个子抓了过去。

    八成是来参加奥运会的篮球运动员,徐明海心想。

    “哥?”

    “比现在的好吃,”徐明海收回目光催促他,“麻利儿的,吃完了送你回去,省得你妈勺叨你。”

    “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妈也老勺叨你吧?咱俩可真是同病相怜。”郑小军说完,便拿那种特朦胧的眼神看着徐明海,腻腻歪歪地说,“哥,反正你的那个谁压根儿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你再考虑考虑我呗。”

    “我考虑你二大爷,”徐明海皱起眉来,“走不走?”

    “成天就知道丧我,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白瞎了这么帅的脸……”

    郑小军瘪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臊眉耷眼地吃完了最后一口东西后赶紧站了起来。然后趁着徐明海把托盘放到垃圾柜上的时候,他掏出最新款的索爱X1来给自己在这京城第一家肯德基里来了个自拍。

    他俩前脚才走出餐厅,后脚那大个子便拿着纸巾擦了擦嘴站了起来。随着铁塔似的庞然身躯倏然消失,一个独自坐在他身后的人便全须全影地露了出来。

    他双臂抱肘,正侧着头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九丈九的前门楼子。这人清隽的脸上由于没什么表情,显得气质凛冽难以亲近,可目光却是温存的,一双窄韭菜叶似的双眼皮看上去夹杂着某种含烟带雨的柔情。

    过了许久,他终于喝完杯子里兑了好多糖和奶的咖啡,然后缓缓地从餐厅走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此刻空中传来倏疾倏徐的琅瓖之音,秋实下意识就抬头去寻找这久违了的鸽哨声。滚烫的阳光让人一时间感到有些晕眩。他眯缝着眼,透过大小不一的光晕,回忆中的画面就像在酸性定影液中的底片一样,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见一个奋力蹬车的少年披荆斩棘穿街过巷。那洗得近乎透明的白色跨栏背心挂在他的身上,背部肌肉一耸一耸的,在炎炎烈日下展露出力量和美感。而坐在这辆漆黑锃亮的二八大杠后座的正是十来岁的自己。

    骑车人就这么一路飒沓如流星地到了院门口,然后双手猛地一捏闸,单腿撑地,扭过头去看着秋实。只见他又薄又嚣的嘴唇往两边一翘,棱角分明的脸上就立刻浮出一个的酒窝来。

    “果子,到家了。”

    秋实不下车,故意拖延进院时间。

    “小祖宗,”徐明海一脸无奈,“您当是赏小的脸,赶紧下了轿咱回宫用膳去。”

    秋实站在故乡的街头,想起徐明海喊自己“小祖宗”时的语调神态,顿时觉得如同胸前中了一梭子子弹,打得他四肢颤抖,心里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