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穿到了自己刚看过的话本里,现下是个反派,还是个快要夭折的反派,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作死的全过程。
“仙人,我这病如何了?”
对面的乡绅一副病得快要归西的样子,坐在她摊位前,还得身后的仆从搀扶着,一旁全是被他赶到一边的人,挤在廊下躲雨,病得比他可严重多了。
拈花收回给他诊脉的手,看不出他有什么毛病,她是原身替人看病的时候穿过来的,反派该有的能力,她都没有。
拈花心思也没在这儿,随口回了句,“治不了。”
“仙人又觉得我这病没法治了吗?!”乡绅满目错愕,片刻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声音都有些颤抖,“为什么我会得这样的病,为什么偏偏是我?”
拈花看他实在激动,诚恳安慰了句,“也没什么旁的原因,只是命不好罢了。”
乡绅声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生生呛住,手指了她好半响,生生气喷一口血,晕了过去。
旁边的仆从吓得慌乱失措,“老爷,老爷,您没事罢,别吓奴才们啊!”
拈花没成想她这安慰根本没起作用,还吐血了。
周围的老百姓纷纷看向她,窃窃私语,似乎有些疑惑,怎么这端玉似的仙人,前后如此不同。
身后的两名弟子相视一眼,连忙上前压低声音恭敬说道:“师叔,您刚头还说这人只是得了痼疾,与性命无忧。”
拈花愣了一下,看向前面一地血,“那怎会吐血?”
两个弟子可不敢多言,这还能是什么,八成是被师叔吓得吐血,毕竟自家师叔可是修仙之人,都是半个神仙了,这话说出来,哪有人敢不信,只怕吓都要吓死。
这么一两句话的功夫,拈花前面已经是人仰马翻,那些仆从鬼吼鬼叫,吵得头晕脑胀。
拈花看不来病,也没耐性再坐着摸瞎,伸手到旁边的水盆,“罢了,今日就到这儿,我乏了。”
仙人净手就是不看了的意思,弟子连忙上前说明,等着的人也各自散开,乡绅的仆从不敢找拈花的事,连拉带背,带着自家老爷离开。
拈花的手才伸到水盆,上面就浮现出一个俊俏少年的模样,高高的马尾轻甩,眉眼灵动,面皮极巧。
“师父,徒儿太久不曾下山,想去外面见识见识,师父莫要责怪师兄,他不知晓,徒儿四处看一眼就回仙门,到时一定给师父赔不是!”
少年活泼,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奔远,影像消失,水面慢慢恢复了平静。
身后两个弟子相视一眼,不敢多言,唯恐惹了师叔大不悦。
拈花伸手到水中继续洗手,她这个原身一共有三个徒弟,头两个都是男弟子,既然称呼前面那位为师兄,那他就是二弟子恒谦,是这本狗血种马文里的男主了。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男主,面皮长得这般好看,除了男主还能有谁,瞎子都能看出来。
这话本虽是个狗血话本,但真理一向是永恒不变的。
这个二弟子,就是她原身的爱慕对象。
本来她这个反派,也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反派。
但因为恒谦的出现,让她生了男女之情,又因为师徒有别,恒谦还喜欢上了女主小师妹。
她恨毒嫉妒,就开始乱搞了,什么迫害女主,勾引男主,死缠烂打,得不到毁掉,各种歹毒阴险疯狂……
总而言之,这话本的狗血程度,可谓狗血中的狗血,狗血中的非卖品。
不禁让人感叹,狗做错了什么?!
她也就是在看话本的时候吐槽了这么一句,兼带着问候了下人家祖宗十八代早安晚安,然后就这么过来了。
现在的处境对她来说很危险,恒谦已经小荷才露尖尖头,离亭亭玉立也快了。
她也快要往死路上一路狂奔了。
拈花洗完手,拿净布擦干,看了眼屋檐外灰沉沉的天,绵绵细雨不断,青石板街遥遥望去,雨落在来回路人的油纸伞上,慢慢晕成了深色。
她往日在东海边上,还未曾见过这样的美景,不知现在回去,自己的原身还在不在?
两个弟子很快收了摊,恭恭敬敬等在一旁。
拈花没有打伞,直接带上斗篷,出了廊下,走进绵绵细雨里。
两个弟子带路,回了住的客栈,拈花也顾不上其他,匆匆上了楼。
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声音提示过,她过来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完成反派的所有任务。
总的来说,就是专门给主角制造些精神摧残,身体酷刑的工具人。
她必须按照话本里反派所行事的轨迹来做事,但这样得到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这死了能不能回去先是一说,若是死了等于真死了,那她岂不是看着自己作死。
话本里杀死她的不是男主,而是男配柳澈深,就是她现下的大弟子。
她这弟子是个君子,心怀大道,泽被苍生。
所以才会亲手手刃她这个恶毒的师父。
这话本有四卷,她死在了第一卷 的末尾,大抵也就是整话本的四分之一,算个酱油反派。
这死亡的时间简直是掐指可算。
拈花回想了一下原身那死法惨烈的结局,觉得接下来一定要对柳澈深这个所谓的正派君子温柔一点!
她不想这么早死,也不想死得这么痛苦。
“笃笃笃。”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温柔如莺啼的女声随后响起,“师父。”
“进来。”
门外的人轻轻推开门,端着手里的点心走进来,“师父,这是客栈厨子特地下厨替您做的,说要给您尝尝。”
来人端得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儿家模样,满眼的天真无邪,很是招人喜欢。
这就是女主,她最小的弟子,荪鸳鸳。
人如其名,年纪还少,就已经出落得让人无法忽视,柔美惹人疼爱,果然是女主,连她的心都要化了,更别说男主和男配了。
话本还是公平的。
恒谦是种马文男主,是个女的就下春药。
荪鸳鸳是玛丽苏女主,是个男的就囚禁她。
俩招蜂引蝶,人见人爱的,合一块儿够凑几桌变态打麻将了。
荪鸳鸳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过来,“师父,这天好像会下大雨,山路不好走,马夫问是不是一定要今日走?”
拈花抿了口茶,端得一副高深莫测,“走,到了时辰就走。”
她还得早点回仙门,把柳澈深这个烫手山芋解决掉,现下他们的师徒关系应该还没有那么恶劣罢?
荪鸳鸳得了准话,看了眼窗外的雨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师父,师兄已经在雨里跪了很久,这样下去,恐怕要撑不住了。”
师兄……荪鸳鸳的师兄笼统也就两个,一个跑出去玩了,那留下来的这个就是……
拈花端茶的手僵住,透过杯中热茶雾气渺渺,看向荪鸳鸳,勉强镇定,
“哪个师兄?”
“是大师兄啊,师父,你忘了吗?昨日夜里下大雨,你罚师兄跪在外面思过,现下雨都还没有停。”
拈花当即起身跑去窗旁,推开半避的窗,看向外面。
入目烟雨朦胧,屋檐雨水滴落声像缓慢的催命符,这雨都淅淅沥沥下了一天。
她刚才来时没有注意,现下雨幕中看不真切,连人跪在哪儿都不知道。
初春的雨,刺骨的凉,迎风而来的雨,扑面的冷意,这样硬生生跪一夜,反正是够呛的。
要是她被罚跪这么一晚,当晚提刀杀人的心都有了。
拈花的手有些发颤,竟然这么早就开始虐待了。
这一段情节都没有在话本里出现过,可能是因为对于反派来说太过日常,所以忽略不计。
“这事怎么不早些问我?”拈花痛心疾首,还温柔以待,这梁子结得太深了。
荪鸳鸳声音极小,“鸳鸳也不知师父竟忘了。”
拈花收回视线,“赶紧去……”叫他起来。
这话才刚出口,天边一道惊雷猛地劈下,直接劈到了她面前。
拈花连忙后退一步,差点被劈焦。
荪鸳鸳吓了一跳,“师父,这雷好像要劈你!”
废话!她看得出来!
拈花表情些许狰狞,语气勉强平静,“寻常小事,不必大惊小怪。”
荪鸳鸳满心佩服,即便吓得不轻,也勉强自己稳下来,“师父,那师兄……”
“让他跪着,你不必管。”
这话一出,雷果然就没了。
荪鸳鸳也不敢多言,恭敬离开。
拈花看着窗外有些惆怅,雨滴还在屋檐上似落非落,下个雨都要欲语还休的狗血,这个世界真他娘操蛋的晦气。
拈花没法再管柳澈深,坐在屋里一边发抖,一边喝茶。
到了夜里更是倾盆大雨,斗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落在屋檐上,如同玉珠掉落盘中,在屋檐下挂下一道道水帘。
拈花艰难摸黑,迎着大风出了门,廊间的灯全都被雨浇湿了,一片漆黑。
这瓢泼大雨颠三倒四,鬼哭狼嚎斜着下,就算站在廊下也能被淋得半身湿,很符合这个世界的狗血画风。
裙摆和鞋湿得难受,她还得维持着仙气飘飘的人设。
穿过客栈的二门,就看见了跪在中庭的柳澈深。
雨夜朦胧,还没有灯笼,她看不真切,跪得端正,身姿修长挺拔。
话本中对他也是极尽夸赞,对他的能力概括到了全方位,正派名门出身,族中教导极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仙法资质也是上乘,绝对是男主配置。
可惜他遇上了天赋异禀的男主,自然被压一头。
她原身喜欢有绝对实力的人,柳澈深达不到她的要求。
她记得,话本里是这样写的。
她对这个弟子,从头到尾都是嫌弃,再多的情绪就是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