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被那只蟾蜍的长舌缠绕住的时候,以为自己会被它吞到腹中,痛苦的窒息而亡。
一道突然出现的红光,斩断了缠在她腰间的长舌,她摔到地上滚了一圈,等苏青再爬起来的时候,身边那巨大的蟾蜍已经被红光劈成了两半。
“请迅速上车,不要停留。”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远处机械地重复播放着。
苏青的周围是一片变成废墟的房屋,脚下的街道上布满了粗细不一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延伸到远处。
细小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像飞舞的萤火虫闪闪发亮。远处的一辆飞车冲着苏青的方向飞奔而去,在苏青的身旁停了下来,坐在车上的司机大声呵斥她,“愣着干嘛?赶快上车!”
脑袋一片空白的她,动了动冰凉僵硬的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机械的抬脚走上了悬浮车。
和公交车差不多大的悬浮车缓缓升起,朝着远处的幸存者开去。明明是寒冷的冬季,司机身上的工作服却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额头的汗水不断的往下滴落。
悬浮车在这片废墟转了好久,直到车内没有空余的座位,司机才朝着远处挥了挥手。
站在防护罩内的人挥手回应后,一直紧绷着脸色的司机,终于松了口气,他调整车头向远处行驶。
看到远处的防护罩裂开一条仅容悬浮车通过的裂缝,苏青有种在做梦的感觉,车怎么会飞呢?还有那只伸出舌头的巨型蟾蜍,在天空中射出红光的巨型机器人……
悬浮车跨越裂缝后,司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
他们渐渐远离了那块像废墟一样乱糟糟的城市,进入一片繁华地带,不同的悬浮车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看着好像很混乱,随时都会与其它车辆撞到一起似的,实际上每个司机都严谨的遵守着交通规则,乱中有序。
乍然间从冰冷的环境进入温暖的环境中,苏青空白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但是陌生的环境依旧困扰着她,她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悬浮车升起又降落的过程中,始终都没有人说话,沉重又压抑。
打开的车门前走过来一个蓝眼机器人,它机械的询问着是否有受伤人员,满车呆滞的人忽然清醒过来,不知是谁哽咽了一下,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信号,瞬间引起一片哭喊声。
一时间没有人理会站在车旁的机器人。
就在车上的人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穿着工作服的一男一女走到车旁,重重的敲了几下车窗,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快点下车,去大厅登记治疗。”
他们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催促几句后便站在那里等待着,脸上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车上的哭泣声渐渐变小,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疲惫的下车。
苏青跟在其他人后面往外走,昏暗狭窄的容身之地变得明亮宽敞起来。这时一辆悬浮车从半空降落,工作人员再次走过去,催促幸存者下车。
满脸痛苦,麻木的人从车内走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呆呆地跟在别人身后,也不在乎到底要去哪里。苏青跟着人群走到一栋大楼前,她抬头往上看去。
“第九保护区救助站”醒目的红字刻在办公楼的上方,让人一眼便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大厅内的几十个窗口都排满了长长的队伍,他们在记录幸存者的数量和姓名。
站在大厅内排队的年轻人有很多,年纪都不大,他们茫然的低着头,神情麻木。这场兽潮除了毁掉她们的家以外,还带走了她们的亲人,此刻的她们就像是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迷茫无助,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苏青站在队伍的后方,震惊的看着远处的墙壁,上面正播放着无声的投影,巨大的银白色机架射出红光,斩断蟾蜍的长舌,又迅速劈开蟾蜍,救下已经被吓傻的女人。
苏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才意识到自己就是投影中的那个被救下的女人。
这时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人,走到苏青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往前轻轻一扯,低声说了一句,“排好队,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苏青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停留太久了,排在她前面的那个人,已经离她有一米多远。
大厅内静悄悄的,一旦有人小声哽咽,工作人员便会走过去出声制止,防止引起混乱。
墙壁上的投影还在继续,苏青站在窗口前听到工作人员询问,:“编号。”
工作人员没有听到她回答,又问了一遍:“编号是多少?”
苏青脱口而出,“39615217”
她迷茫了一下,就听到工作人员继续问道:“苏青,二十二岁,父母双亡,弟弟苏云,监护人叔叔苏宇,家住柳叶区12号楼三楼,是不是?”
为什么感觉她说得都对?苏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
“你的情况有点特殊,你叔叔早在六个月前搬离第十保护区,他已经将户口按在第九区,是没有联邦政府补偿金的,但是你的户口还在,现在你已经成年,拥有选择权利,请问补偿金是发到你的账户上,还是发到监护人账户上?”
苏青迟疑了一下,“发到我的账户上。”
工作人员低头继续记录,“好了,你现在可以到后面的宿舍休息,补偿金发放到账后,你需要在两天之内离开救助站,希望你能遵守规定,按时离开。”
由于十区幸存者人数太多,救助站一时容纳不下,所以他们才会规定拿到补偿金的人,要在两天之内离开。
排在后面的男人挤开苏青,趴在窗口前急切的询问:“补偿金有多少,是按什么补……”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苏青从人群中穿过,往大厅外走。
天空的太阳已经到了正西,它和往常一样东升西落。
救助站楼前的空地又降落了几辆悬浮车,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重复着敲击车窗的动作,苏青隐约听见他说,“下车…大厅…登记…治疗…”
走到拐角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停在地面的几辆悬浮车已经起飞,渐渐消失在天空中。天色快要黑了,但是救援还在继续。
她跟着路牌走到救助站后面的一栋楼,门前的女管理员给了她一张房卡,再次提醒,“补偿金到账后,两天之内必须离开,离开的时候要把房卡归还到这里。”
苏青左手上的光脑突然震动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联邦政府补偿金十万信用点已到账。”
比鸡蛋要小一点的方形光脑熄屏后,又恢复之前不起眼的样子。苏青手上的光脑是老旧款式,黑色的屏幕上有着横七竖八的划痕,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淘汰。
几个幸存者从远处走了过来,女管理员再次拿出房卡,对着他们重复之前的话。
苏青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感觉自己是苏青又不是苏青,她浑浑噩噩的往楼上走,连自己怎么找到房间的都忘记了。
窄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便什么也没有了,她机械地走到床边躺下去,茫然地望着窗外最后的一点亮光,复杂错乱的记忆开始填补她空白的大脑,渐渐的,她闭上了眼睛。
苏青从小就被母亲扔在舅舅家,一开始,母亲还会给生活费,后来生活费越来越少,再后来,就没有了消息。
她很感激舅妈能收留她,虽然舅妈没有指责她,但她知道,自己的存在,给这个家添了不少麻烦,为了能留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家,她尽力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能干的她都不会偷懒。
舅舅开了一家卤肉店,她从小学就在店里洗肉,看锅,什么时间放什么料,什么时间关火,十年的时间,她学会了很多东西。
直到煤气爆炸,她失去了意识。
她才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没有体验过大学生活,也没有报答舅舅舅妈的养育之恩,就突然间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
月光下,第十保护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最后几只星兽被红光斩杀后,这片区域安静下来,几架机甲同时飞起,回到停留在天空的飞船上。
银白色的机甲被程暮谦收回空间纽内,那英俊的脸庞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身上的黑色制服早已被汗水浸湿,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和他穿着同样队服的护卫队人员瘫坐在船舱内,心有余悸地说,“这次多亏了程指挥官,不然十区的人员伤亡还要更加惨烈。”
“是啊,程指挥官的精神力等级可是3S级,我们塞罗克星球总共才有几个3S级精神力者,可惜都接二连三的出事……”
他们口中的程指挥官绕过他们,步伐稳重的往船舱深处走去。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
看到有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停顿了一下,随后转身关上门,大步走到男人身边坐下。
和他穿着相同队服的男人拿出一支营养液递了过去,“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他让我们留在第九保护区。”
程暮谦打开营养液,一口吞了下去。
这个男人叫秦星海,是程暮谦的好友。他未等程暮谦回答,又继续说道:“现在是冬季,星兽应该在非保护区深处冬眠,不可能在这个季节爆发兽潮。我和他都怀疑是螟蛉星引发兽潮制造混乱。”
螟蛉星居住着一群星盗,他们总是喜欢到处掠夺,尤其是兽潮爆发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到各个星球偷袭。
一直沉默的程暮谦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嗯。”
说了这么久,程暮谦只回答了他一个字,秦星海也不恼怒,他早就习惯了沉默寡言的程暮谦。
和他搭档许多年,除了工作的时候,程暮谦的话还算比较多,私下很少说话。
秦星海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月亮,“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看守多久,我打算在这里开一家公司,售卖机甲……”
他身后的程暮谦呼吸渐渐平稳,在他说话的时候,就这样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