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都手脚快些,搬家什人马上要到了,你们还没洒扫完,这个时候还敢偷懒,皮痒了么!”
“妈妈?”
“哎哟,还真是说到就到了,这多宝阁可以摆放了,放这……”
“赵妈妈忙着呢!”
“哎哟,平姑娘来了,可是奶奶有什么要紧话要传?”赵妈妈笑得矜持。
平儿轻笑:
“奶奶在查库房册子呢,叫我来看看。”
“哎哟哟,就这点事随便叫哪个小丫头子来不行,这太阳正毒,又到处是灰尘呛鼻,可不是委屈姑娘了!”
平儿笑容收起一半:
“叫妈妈管着这事,是奶奶对妈妈的信任,妈妈可别让奶奶没脸,刚二爷被大老爷叫去一顿骂,说他不重视诚心慢待客人,你这里要是再出了娄子,那奶奶可不会轻饶了哪个!”
赵妈妈左右看看,拉着平儿去了偏房:
“这里刚打扫完干净着,姑娘过来喝口茶!”
平儿也不推脱,跟了过去坐。
赵妈妈觑着左右没人,小声道:
“姑娘可知这次来客的身份?咱们家往常也没少接待亲戚,总不见这次这么兴师动众,难不成有什么缘由?”
“妈妈说的还真没错,你道来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难不成还是什么第一次见面的达官贵人?”
“什么达官贵人主子没见过,这次的身份不一般,可是府里正经的亲戚,据说来的是大姑太太的一双儿女,咱们大老爷同胞姐姐所出的嫡亲外甥外甥女,你说能一般么?”
“什么?大姑太太?咱们家不就只有一个姑太太嫁去林家,前些年去了留了林姑娘在家里么,怎么又出了个嫡姑太太?”
平儿叹气:
“您老都在府里小二十年了都没听说这等事,我们这些小的更不知道了,这还是前几天才得到信,才知道咱们府里原不只那一个姑太太,前面还有三个,其中大姑太太还是和大老爷同胞所出,可是正经八百的嫡女呢!”
“……”
贾府里正经大姑太太的儿女要来作客了,这事在府里像是水进了油锅一般,溅起的水花那是别提了,有那好事的不禁问起府里老人来,这才知道,原来老国公竟然先头还一位夫人,原来大老爷和大姑太太都是先头的老太太所生,另有两个姨娘所出的庶女,也早早出嫁了,和大姑太太一样从未归过宁,只有二老爷和敏姑太太才是现在老太太亲生的。
这可真是好大一个瓜啊,老太太管家后,府里老人大多遣散了,剩下的也不敢在老太太的手底下乱传这些她不喜欢听的,以致这些下人都以为老太太是老国公的发妻,大老爷的生母。
如今再回头看她对大老爷所为,那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荣禧堂旁边的抱厦内
“奶奶又头疼了,可要按按?”
王熙凤斜倚在贵妃塌上,一手撑头疲惫道:
“去哪里浪了这么久,没见我忙得紧么,也不说早些回来帮我,惯会躲懒。”王熙凤美目含嗔。
“奶奶别忙着恼啊,我这不是看起澜院乱糟糟的,担心她们丢了奶奶的脸面,这才帮着赵妈妈支应了一会子,回来晚了。”
平儿熟悉主子性格,闻言倒也不惧,上前帮着揉头。
“是要盯紧些,咱们府里这些老人都精明着,一不留神就被她们唬弄过去,到时没脸的还是咱们。”
平儿迟疑:
“奶奶,你说这事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就算来的是咱们嫡亲姑太太的儿女,那也不是没有前例的,远的不说,就说老太太院子里住着的林姑娘,不也是嫡亲姑太太的女儿?如今进府几年了还不是跟老太太挤在一处?”
王熙凤哧笑:
“你当我不知道么?当时听到这表兄妹要来府上时,我就打算把人安排在二姑娘处,省得收拾我也能省不少心,可结果呢?大老爷前天不知道怎么了,火巴的叫了二爷过去问话,一听这安排顿时就摔杯子恼了,把二爷骂了个臭死,说眼里没他这个老子,如今竟是要亲自做监工,看人收拾院子,要是收拾得让他不满意,又是一场官司了!”
“那……老太太就任由大老爷这般折腾?这两天人仰马翻的,现在满府没几个没怨言的。”
王熙凤半晌方道:
“到底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大老爷这次又句句占理,老太太病得不管事了。”说是病,其实就是装病,明眼人心里都清楚没人戳破。
平儿吸了口气:
“这事也真是让人看不懂,你说那大姑太太嫁的又不是破落户,姑老爷那可是堂堂的二等公,现任湖广总督,一方大员,那么大的官,平日里为什么不勤走动,竟是连提都不提一句,府里做了二十多年的老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亲戚在!”
王熙凤敛眉:
“我年纪小,嫁进来时间也不长,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不过猜度着,这大姑太太虽然没和府里走动,但和大老爷定没断了联系,那才是嫡亲的姐弟。”至于大姑太太和老太太有可能有过节,这只能放在心里猜测,不敢说出来的。
“行了,既然老太太不管了,那还得听大老爷的,把地方安顿好,先前我找了葛纱糊窗子,做帐子,被大太太给讽刺了一通,大老爷也不高兴,你再去库房找找看,还有什么好纱能用的,咱们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别让远来的客人取笑了去!还有摆件,也要挑些雅致的,又不是常住,搞得这么隆重!”说着王熙凤自己也有气了。
同时刑夫人也正在小心伺候火气大的贾赦。
“老爷觉得哪里不妥只管吩咐琏儿夫妻改就是了,何故发这么大火,伤了自己身子!”
今天她抢白王熙凤倒不是为了其他,只因她自幼习得《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向来把贾赦的话当圣旨一样执行。
贾赦抢过打扇丫头手中的扇子,一通猛扇:
“指望他们?哼!那琏儿媳妇原本看着是个明白的,如今想来也不过如此,竟将堂堂公府嫡出小姐安排在一个庶女的院子里,这是在瞧不起谁?人还没到就这么轻慢,不是得罪人是什么?”
“外院也是,竟然安排到我书房外,里面还布置得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样子?这大热天的,那地方味道能好么?熏着我外甥怎么办?
我外甥可是进京赶考来的,这要是因为休息不好……呸,我外甥一定会金榜题名的!
总之不能慢待了孩子们,府里拿不出好东西来,我私库里有,那可是我嫡嫡亲的外甥、外甥女,跟我有一半血是相同的!”
刑氏咽下想要出口的话:
“是,都听老爷的,我一定盯着她们把外甥女的院子收拾好,让姐儿过得跟自己家一样。”至于她们院子夏天的味道,不说也罢,这么多年过习惯了。
“你有心了,时间有点赶,我估摸着用不上三天羹尧和瑾瑶的船就要到了,这几天辛苦太太了!”
刑氏惊喜不已:
“瞧老爷说的,那也是我嫡亲外甥、外甥女啊,我自然得尽心,老爷放心就是,我、我现在就去看看……”
京城平安码头
三艘广船缓缓靠岸,码头等候的力巴们一哄声围了上去,工头们纷纷开口:
“爷,雇力巴不?都身强力壮的,价格也便宜。”
“麻烦各位让让,让让!”
年家二管事年福淡定地驱赶围上来的力巴,让船上百十来仆从护院先行下船护住主人船只免得被冲撞了,自己向四周寻找来接船的年家下人。
力巴们都是有眼力的,一见船上下来这么多下人,知道客人大概不会雇用生人,慢慢散开让出码头空间,让人下船卸货。
很快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
“奴才李顺给二爷和五小姐请安!爷和小姐一路辛苦了,可要马上回府安置?”
不等年羹尧回答,远处又跑来一下人。
“可是从湖广来的年二爷当下?”
“正是,你是……”
“给表少爷请安,小的是荣国公府大老爷派来接表少爷和表小姐的管事林之孝。”
“哦?大舅舅身子可好?”
“好,好着呢,就是想念姑太太,盼着表少爷和表小姐早日进京,表少爷请稍等,我们琏二爷也来了,就在不远处,待小的去报信,一起回府!”
年羹尧点头让人离开,方才对李顺道:
“你和福管家先将大件行李搬回咱们府里,留着走礼的,我和妹妹须得去舅舅家住上一段时间,府里事务仍交由你来掌管。”
“是,二爷!”
待货船上物品都搬上马车,没了喧闹声,客船内坐船坐得身子骨都酥了的年瑾瑶扶了丫环的手,款款站起身:
“京城,终于到了!”...